尹希源沉默地控製著手下在道路兩麵的山丘設伏。


    溫沙門傳話非常清楚,崔元浩不自量力,想與唐軍硬拚,結果連一箭都沒機會放,全軍覆沒了。


    唐軍的火器威力如何,隻憑溫沙門的轉述無法具體的想象,但是那射程,溫沙門已經大致估計出來了,穩穩在一百二十步朝上。


    這是一種讓人絕望的距離,基本上,就沒幾個人能射得那麽遠。


    不願重蹈覆轍的尹希源,隻能寄希望於設伏。


    雖然山勢不是太險峻,不是特別理想的埋伏地,但這地方,好歹能憑借地利抵擋一番,那些能夠藏身的石塊,便是遇上火器也能支撐一陣。


    這安排,應該算是高明的應對了吧?


    尹希源不知道,在後方觀戰的溫沙門同樣不知道。


    大唐遠洋水師步履一致,整齊的軍容讓人為之一震。


    大唐遠洋水師並沒有在高句麗人的屍體上花費太大的精力,因為高句麗人太窮,讓他們連搜刮的興趣都沒有。


    便是刀,高句麗人也隻有一把,大唐可是連府兵都有兩把,一把是橫刀,一把是障刀。


    兩個斥候騎馬迴報:“郎將,前方兩座山丘飛鳥不落,應該有埋伏。”


    馮勝取出望遠鏡,仔細看了一遍,眼裏露出笑意。


    “熱氣球十個,起飛,給他們來上一趟手雷洗地。迫擊炮準備,配合熱氣球同時轟炸。”馮勝冷笑。“是時候讓他們領略火器真正的威力了!”


    馮盎滿意地點頭。


    馮勝好歹是馮家的家將,表現好了,馮家也臉上有光不是?


    十個熱氣球冉冉升起,讓高句麗兵隱隱覺得哪裏不對。


    想起來了,娘臂城外,楊萬春的伏擊,可不就是被熱氣球整得三萬人馬盡喪?


    尹希源再自負,也不認為自己可以與楊萬春並肩。


    所以,這一次,很懸!


    唯一的區別是,楊萬春帶了火油,他沒有。


    十個熱氣球在兩個山丘上空停駐,手雷拚命的往下扔,而迫擊炮也在此時發威,即便藏身於岩石後又有什麽用?


    能擋住前方的炮彈,擋得住從天而降的手雷麽?


    不用尹希源命令,幸存的軍士瞬間鑽出藏身之處,撒丫子離開山丘,四散而逃。


    尹希源歎了口氣,跑下山崗,上了馬匹,頭也不迴的向平壤奔去。


    不管怎樣,他盡力了。


    溫沙門歎著氣記錄下了這一幕。


    ……


    知道前麵兩道關卡沒有太大作用,林智霖帶著人馬開始破壞道路,挖出了幾道二十步寬、一丈深的壕溝。


    純粹以戰鬥方式無法克敵時,試試這些歪門邪道的招數,也是無奈的選擇。


    更狠的是,林智霖引了一股水過來,然後這曾經的道路成了一片泥沼。


    還真別說,這損招還真起了作用,大唐遠洋水師果然被攔住了。


    即便人可以靠熱氣球飛過來,輜重呢?


    沒有輜重的大唐遠洋水師,不足為懼!


    火器是很兇猛,可對於輜重的依賴程度也極高!


    可惜沒辦法毀掉唐軍的輜重,否則也不必用這笨辦法了。


    看著前麵一片泥沼,馮盎撫須輕笑:“高句麗還是有能人的,這法子就不錯。馮勝,看你怎麽應對了。”


    馮勝驕傲地一笑。


    有點意思。


    不過,格局小了啊!


    熱氣球騰空確認了地形,大唐遠洋水師的輔兵揮舞著鏟子,另外開辟一條道路。


    多大點事?


    精修一條道路,哪怕僅僅是一段,花費的人力與時間都頗大。


    可這是修一條勉強通行的土路而已,真不需要花費那麽大的精力,小半天工夫已經度過了這片區域,放水毀路成了無用功。


    林智霖無奈地帶人馬迴了平壤。


    淵蓋蘇文頭疼地聽著溫沙門與尹希源、林智霖匯報戰況。


    “排槍的射程在一百二十步以上,意味著弓箭手對上他們一點用處沒有;炮射三裏,投石車、床弩之類的東西也無用武之地;天上還有熱氣球,埋伏幾乎沒有作用……”淵蓋蘇文喃喃念道。


    即便再厲害的東西,也應該存在弱點啊!


    “莫離支,依屬下看,至少有一樣東西他們還是得在乎的。”林智霖微微猶豫了一下。“我注意到,唐軍似乎在刻意保護輜重,不讓它們觸碰到水。這是不是說,火器怕水呢?”


    溫沙門歎了口氣:“就是怕水又能如何呢?拿水龍噴?噴不得那麽遠。放水淹?城外是平原,要想淹了他們,得放多少水才夠?”


    淵蓋蘇文微微揚手,止住了溫沙門的牢騷:“下雨呢?”


    ……


    平壤城所有富貴人家都遭遇到城衛軍的騷擾。


    不管你什麽身份,平日如何威風,戰時隻有聽命的份,否則……問問自己的脖子能不能硬過鋼刀。


    幸好,不騷擾女眷,不趁機勒索錢財,隻是把健壯的奴隸拉去編隊,說是奉莫離支之命讓他們輔助守城。


    好吧,這也是高句麗的傳統之一。


    平壤西門緊閉,無數的土石堵在門後,就算攻城車來了也隻能徒唿奈何。


    城牆內是無數軍士持刀槍,逼迫著奴隸穿上甲胄上城。


    雖然軍士的本職就是沙場征戰,但有人代自己赴死總歸是件好事。


    大唐遠洋水師行到平壤城三裏之外安營紮寨,馮勝派出熱氣球四麵查看動靜之後,安排軍士埋鍋造飯。


    “又是午餐肉!”


    聞著香噴噴的味兒,水師將士卻是牢騷不斷。


    真不是矯情,實在是天天吃午餐肉,膩味了。


    再好吃的菜也經不起頓頓吃啊!


    火頭軍把一個個木塞扔進火堆裏,隨手將廣口瓶扔到營地外,稀裏嘩啦的聲音不斷傳來。


    那些被外人視如珍寶的玻璃瓶,就這麽化為了碎片。


    大唐遠洋水師的營房,有兩道圍欄,共分內外兩個區域。


    內區,是實打實的居住營帳,最中心是最最緊要的輜重。


    外區,則是火頭軍做飯的區域、便溺的區域。


    如此隔開,是為了防止失火。


    內區所在,一片漆黑,似乎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早就率本部駐紮在城外某處民居中的林智霖出動了。


    正麵無法與敵人抗衡,那麽,偷襲之類的手段上場自然是理所當然的。


    事實上,這個年代有夜襲,但絕對不可能如《三國演義》那般頻繁。


    因為,夜盲症在這個時代是個無解的難題,一萬的部眾,挑出來適應夜襲的人手也僅僅兩千餘人。


    一更出發,磨磨蹭蹭的到了三更才到大唐遠洋水師營房外。


    “嘩啦”一聲,一名軍士腳下發出巨大的聲響,打破了沉寂的夜。


    林智霖惱火地一拍腦門,喝令攻擊。


    既然暴露了,那就速戰速決吧!


    一枚枚手雷拋出,一發發炮彈砸出,慘叫聲一片。


    “衝!衝進去,他們的火器就不能發揮作用!”


    林智霖狂叫著,率領前鋒,奮力闖入營房外區。


    這個想法是對的,距離太近了,火器確實不好施展。


    外區,披盔著甲、手執橫刀的大唐遠洋水師臉上洋溢著殷切的笑容,看向林智霖與他手下,就像是在看行走的銅錢。


    上岸這麽久,刀子都沒飲過血,終於輪到額們開利市了。


    林智霖終於明白,這一切都是陷阱!唐軍早有準備!


    馮勝隻是微笑。


    誰讓你們運氣不好呢?


    玻璃碎片,哎,那真是火頭軍偷懶亂扔,意外,以後額會批評他們的。


    至於說那些刀手,嗬嗬,大唐遠洋水師在外麵闖蕩,沒有點警惕怎麽混?怕是骨頭早就打鼓了!


    每日總有一些軍士枕戈待旦。


    林智霖帶人與大唐遠洋水師刀手們搏殺,越殺林智霖越驚心,唐軍的兵甲之精、刀法之猛、體力之強,全麵碾壓自己麾下。


    還怎麽打?


    看著身邊的人陸續倒下,林智霖知道今天必然是葬身於此,慘笑一聲,瘋狂的揮刀疾衝,卻被三名軍士聯手製住。


    “殺了我!”


    林智霖咆哮道。


    一名軍士麻利地坐在林智霖腰上,迅速給他綁上。


    “叫乜!耶耶還等著拿你去領賞呢!死的你隻值五貫錢,活的你可以掙二十畝地!”


    對軍士而言,給家裏掙地,那可是最榮光的時刻。


    馮勝傲然站在轅門處:“刀手做得不錯,明日加肉。”


    刀手們歡唿。


    馮勝加了句:“午餐肉。”


    歡唿聲頓時變成一片哀歎。


    ……


    天亮了,大唐遠洋水師用過早膳,在平壤西門二百米外列陣,連叫陣喝罵之類的流程都沒有,上來就是一個基數的炮彈提提神。


    守城的豆方婁差點噴出老血。


    現在的大唐,那麽不講武德的麽嗎?


    連基本的相親都不要,直接洞房,你這樣真的好嗎?


    上百名奴隸在炮火下喪生,剩下的奴隸恐懼的想轉身而逃,直到被督戰隊斬了好些人才壓抑住騷動,麻木的收拾殘破的城頭,填充土石。


    豆方婁無奈地看著大唐遠洋水師耀武揚威。


    沒辦法,夠不著攻擊範圍,你隻能看他們逞英豪。


    世上還有比這憋屈的事嗎?


    一個做工粗糙的囚車慢慢轉到大唐遠洋水師前方,那些欄杆連樹皮都沒削,手藝差得令人發指。


    豆方婁看著那囚車,本來已經陰沉的臉越發烏雲密布。


    囚車上的麵孔很熟悉,高句麗新生代人物中的佼佼者,林智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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