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禁中語,是可大可小的事。


    大,可以砍腦殼;小,可以笑罵幾句。


    區別在於,禁中語是不是很重要,貴人是不是有意傳出。


    藍田縣令蕭勝就得人傳了禁中語,而且顯然是得到了貴人許可的傳話。


    皇帝陛下對蕭勝積極主動的嘉許,“上上之評”的定論,讓蕭勝喜出望外。


    皇後娘娘一針見血的指出蕭勝諸多不足,讓蕭勝冷汗淋漓,虧得自己還沾沾自喜,竟然有這許多缺陷要彌補。


    於是,開足了馬力的蕭勝旋風般的衝上小王莊,纏著王惡洽談糧食由縣倉供應的事,雖然王惡隻是允許縣裏進來供應,沒準縣衙獨家,但蕭勝已經悄然鬆了口氣。


    水泥作坊的事,蕭勝不能多說,可對於水泥的使用蕭勝卻表示有話要說。


    “縣子誒,你看看你們小王莊已經龐大到甚樣哩!就給縣衙留口吃食吧!水泥在外頭的施工,甚鋪路搭橋的,小王莊出人手指點監督,縣裏出工出力,賺取的利潤對半開!”蕭勝化身為奸商,喋喋不休地討價還價。


    “怕了你咧。”王惡一臉的嫌棄,卻還是同意了蕭勝的意見。


    沒辦法,小王莊的人手捉襟見肘,除了護莊隊,最次的一個也是小主管,拋在長安的工程隊如今更是每人一支大隊伍,一人占一城的彪悍發展。


    三件套使用水泥是必然的,這個不可能交給藍田縣,鋪路、修屋倒是可行。


    水泥作坊還有一樣缺陷,塵土飛揚,幸虧是建立在渭水邊上,否則這塵土不定揚得全小王莊都是。


    防護鏡、口罩王惡一步到位,嗯,前世水泥廠裏得這病的工人不少,得預防,順便每次宰豬時,水泥作坊的員工都必須喝豬血湯,沒商量。


    水泥鋪設的路平坦硬實,根本不怕下雨,從小王莊開始,到藍田縣城,慢慢鋪到長安,便是再遲鈍的人也發現這水泥路的好處。


    下雨不濘,晴天順暢,跑這樣的路,同一輛馬車可以多拉三至五成的貨,這還是在考慮馬車本身的承載能力的前提下。


    長安縣第一個下手,狄知遜因為收商稅甚多,即便按比例上繳民部之後,亦有不少節餘,當即大筆一揮,長安縣的主幹道全部換成水泥路,這筆大單子樂壞了蕭勝,這一算下來,前麵的投入全部掙迴來咧。


    於是,“陛下恩典,娘娘恩德”成了蕭勝的口頭禪。


    消息通過玄甲重騎傳到了皇宮。


    玄甲重騎已經悄然改換名稱,百騎,一個不起眼的名字。


    “觀音婢,這蕭勝還真按你指點的做下去,還做成咧。”李世民靠在長孫無垢的腿上,安逸的說。


    “嗬嗬,還是個有心的,雖然聰惠不足,卻是勤勉有餘,忠心也甚可嘉。”長孫無垢給的評語提高了一級。


    李世民歎息:“問題是,大唐官吏一大堆,能有蕭勝這般盡心的已是鳳毛麟角,更毋論其他了。”


    李世民以指壓眉,苦笑道:“去年滅偽梁,今年剪除後隋,但嶺南馮盎不穩,一門三刺史,自朕登基以來未曾朝見,若是不能肯定馮盎的意圖,朕如何敢輕易出兵?嶺南十餘官員的奏折,都是告馮盎造反。”


    (注:有些朋友喜歡考究,嗯,此事件真實發生的時間是貞觀元年,作者後推了。)


    “雖然臣妾不懂朝政,但是,亦覺得此事當慎重,若是無緣無故逼反了馮盎,恐怕對陛下名聲更為不利。”長孫無垢很慎重的迴應。


    “陛下,禦使大夫魏征入宮求見。”高力士無奈地進來稟告。


    這些朝臣啊,全然沒有點眼力架,陛下好容易與娘娘溫存一番,你就搗亂!咱家咒你雄風不再!


    魏·噴子·征絲毫沒有攪人好事的愧疚,隻是微微叉手:“見過陛下,見過娘娘。陛下,臣以為嶺南馮盎一事,絕不可憑那些官員子虛烏有的訴狀便認定馮盎欲反,否則,以後各封疆大吏豈不是人心惶惶,隻要幾張狀紙就能輕易問罪,誰不怕?就是禦使的風聞奏事也不是這麽幹的!”


    “話雖如此,朕心難安啊!”李世民低低的出聲,手指按壓在太陽穴上。“玄成當知這兩年的主要目標是甚,若後方不穩,朕如何能全心全意收拾突厥?王惡那混蛋可是說‘渭水恥,猶未雪’啊!”


    魏征很腹黑的出了個主意:“既然如此,何妨遣王惡為使,慰問耿國公?藍田縣子出手狡猾狠厲,連突厥人都奈何不了他,想來即便是嶺南有變,亦難不倒他。”


    王惡:額謝謝你祖宗十八代!


    然後,不知道自己是幾進宮的王惡再度進宮,入,感覺說得自己像屢教不改的慣犯。


    “見過陛下,見過皇後娘娘。咦,又是一年過去,皇後娘娘竟然越發顯得年輕咧。”王惡隨口恭維。好在這家夥還知道忌諱,沒敢口花花的胡謅。


    李世民瞟了一眼王惡:“王惡啊,想不想爵位上升那麽一點?”


    “不想。”王惡迴答得幹淨利落。


    爵位上升有甚用?當吃還是當喝?多出那麽點待遇,王惡完全看不上啊!


    “嗯?”李世民眼裏兇光閃過。“朕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想。”王惡垂頭喪氣、有氣無力地迴答。


    都說到這份上了,能不應麽?雖然明知道沒好事。


    “很好,朕賜你這機會,你去嶺南高州,宣尉高州刺史、耿國公馮盎,迴來後朕給你升爵。”李世民撫掌。“有甚要求,你可以說了。”


    “準額帶自家昆侖奴、退役軍士,自帶裝備,讓程處默、尉遲寶琳率軍護衛,給臨機征調府兵的權利。”


    王惡提出的條件讓李世民側目,這家夥是有多怕死啊!這不是去突厥,這是去大唐嶺南!


    人心叵測啊!


    王惡也是無奈,即便再孤陋寡聞,王惡也聽說嶺南的事,雖然記憶中那教曆史的體育老師沒說過大唐南方有大規模反叛的事,但是,那麽多的誣告是怎麽迴事?


    沒有足夠的武力保護,王惡絕對不會去!


    “可以,隻能從羽林衛抽調三百騎護衛。”李世民麵部抽搐了一下。


    才三百騎啊!


    王惡無奈,隻能領命。


    安頓了一下家裏,留下刀鋒等人護衛安全,王惡帶著第五招、史可郎、昆侖奴攜帶著最新的產品上路。幾十騎在長安東門與程處默、尉遲寶琳率的三百騎羽林衛匯合,浩浩蕩蕩向潼關前進。


    “兄弟,夠意思,沒忘記額們。”程處默擠眉弄眼的。


    這一次迴來,程處默就能居功升偏將了。


    “沒那麽便宜,額估計這次不太平,別放鬆。”王惡小聲地提醒。


    程處默陡然一驚,突然兩眼一瞪,朝前後掃了一眼:“果然,後麵不知誰家的探子。吩咐下去,都不許懈怠,誰要丟了羽林衛的臉,自動滾出羽林衛,額也不例外!”


    尉遲寶琳滿眼的狐疑:“額怎麽沒看出來涅?”


    程處默翻了個白眼:“閱曆!”


    出了洛陽,轉向南方,一路馬蹄嘚嘚,安靜得仿佛從來沒有異常似的。


    夜宿楓林,程處默派了幾個斥候出去,第五招也悄然出去。


    “沒異常。”


    “沒異常。”


    斥候陸續迴來報告。


    第五招蛇一般的溜進來,眉眼裏都是冷笑。


    “郎君,側麵的運河裏,小小的烏蓬船上,藏著幾個江湖上的遊俠兒,準備對額們刺殺。”第五招稟告。


    程處默狠狠瞪了斥候一眼。


    丟人,沒實戰經驗,連這麽大一個漏洞都沒發現。


    斥候們羞愧地低頭。


    果然這等軍中退役的老卒,雖然身子殘缺,但經驗不是羽林衛的斥候能比的。


    夜風中,幾個遊俠兒摸黑來到楓林,借著火光,看到羽林衛的衛兵持刀巡查,心下不由暗歎,果然是正規軍隊,法度森嚴,若不是另有倚仗,妄自闖入隻能是尋死。


    嗬嗬,再訓練有素的軍隊,乍一遇上江湖中密集的針雨,也得抓瞎,除非你連麵甲都戴上。


    但是,整個大唐的軍隊,隻有玄甲重騎才會在衝鋒時戴上麵甲!


    幾個遊俠兒安排好退路,準備好暗器,卻都僵住了。


    每個人頸上一柄鋒利的橫刀,刀鋒雖然沒有劃破皮膚,卻刺激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程處默的審問出奇的粗暴簡單,就是拿木棍一頓狠敲,不知道敲斷了幾根肋骨,遊俠兒痛哭流涕地賭咒發誓,他們就是接了江湖上有名的逍遙榜上的懸賞,真不知道幕後主使是誰。


    “老程啊,要善良……”


    王惡的話讓遊俠兒心頭一喜,仿佛暗夜中看到了一線曙光。


    “幹淨利落的送他們投胎轉世,不好嗎?”


    遊俠兒拚命地磕頭,乞求著一線生機。


    沒想到,這眼裏的一線生機,卻是落下的鍘刀!


    程處默眼裏露出一絲嘲諷,乞求王惡發善心,嗬嗬,你事先怎麽不打聽一下,突厥人怎麽叫他的?


    魔王!


    一揮手,幾名軍士押著遊俠兒出去,隨即讓幾名新兵上去砍人頭。


    人頭落地,幾名新兵趴在地上幹嘔,黃膽水都吐了出來。


    嗬嗬,這就是軍士速成的辦法,砍上幾迴人頭,球都不怕了。


    有點損,但很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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