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羅小鎮的狂歡正在進行,尤其以城堡和碼頭為主,弄得燈火通明,夜如白晝一般。

    老伊萬的家距離城堡很近,他沒兒沒女自己孤身一人。

    鎮上的人們都知道,他是個‘外來戶’。

    他具體是什麽時間搬來小鎮居住的沒人能說得清,可是大家對他都很尊敬。

    第一,不是誰想在這兒定居都能被準許的:這裏的居民大多都是代代相傳的世居。既使一些女子到了結婚論嫁的年齡,由於凱爾克斯家給予的優厚待遇,大多也是男方隨女方來到鎮上定居。當然凱爾克斯家有相當嚴格的考察製度,如果沒通過,如果你們兩情相悅,對不起請到鎮外的任何地方定居,你們也將不被凱爾克斯家所承認。

    所以,能有‘外來戶’在這兒定居是在小鎮的人們看來是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第二,老伊萬似乎與凱爾克斯家有著不同尋常的關係:可以隨意的出入那座小鎮人心中神聖的城堡。不管是節日慶典還是不怎麽經常舉行的舞會派對,甚至家族內部的一些活動或聚會也會派專人來請這位年近70的老人出席。

    最為讓人嘖嘖稱奇的,無論是城堡裏的哪個人見到他都是十分的客氣,就連那個吊兒郎當的敗家子見了他也是中規中矩的象個聽話的孩子。

    這不,今天就又有專人來請老伊萬了。

    旁邊的鄰居席歐德太太透過窗子,很三八的嘀咕著:“喲,這次來的好象是布魯托大總管。嗯,這麽喜慶的日子,應該又是有什麽重要的人物來城堡了。怕是擔心這怪老頭子失了禮節,要好生吩咐一番呢。”一邊說一邊哄著懷裏剛過周歲的女兒薇琪兒入睡。

    這個怪老頭脾氣古怪的很,聽說犯起倔來連老爵爺也敢頂撞。

    平日裏也不怎麽與人說話,隻是喜歡一個人坐在庭院前,一動不動的望著天空。

    自從席歐德太太生了薇琪兒以後,老伊萬又多了個毛病:小薇琪兒打出生那天就是個脾氣很大的孩子,一旦哭鬧起來就沒玩沒了,很難讓她安靜下來。每每這個時候,老伊萬就會在他自己的庭院裏哼著一首沒人聽得懂的,據說是他自己寫的曲子。說來也怪,小薇琪兒一旦聽到這個‘怪老頭’的‘怪動靜’還真就不在哭鬧了,有時還笑嗬嗬的炸巴著兩隻小手,就象是在和著拍子。

    這個席歐德太太嘴裏的‘怪老頭’個子非常矮,長得非常很胖,不知是太矮還是太胖,腰長基本就等於他的身高。

    頭上總喜歡蓋著個寬沿的大草帽,雪白的眉毛,雪白的胡須,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可能是總笑的緣故,兩個眼睛總象睜不開似的兩彎弧線。

    當他要走進那輛豪華轎車的時候,笨拙的樣子差點摔進鬆軟的真皮座位裏,逗得席歐德太太忍俊不禁,差點弄醒剛剛入睡的薇琪兒。

    “布魯托,讓你親自來接真是不好意思。隨便叫誰來遞個信,我這把老骨頭還走得動。”老伊萬一邊說一邊把剛剛撞歪的大草帽扶正。

    “算了吧,裝聾作啞的。別人怎麽能請得動你。”布魯托白了他一眼。

    “有嗎?不過話說迴來,我最近的聽力還真是時好時壞的。你看,今天我的狀態就非常好,聽什麽都一清二楚的。”老伊萬在為自己辯解,很誠肯的樣子。

    “我昨天剛從城堡迴來,兩個小家夥真是討人喜歡。怎麽了,今天是不是喬納森迴來了?”

    “自打與荷魯斯號的聯絡恢複正常,大少爺應該是今天能迴來。不過,不光是這個原因,主要是院長大人就要來了。最讓人感興趣的是,那個足不出戶的葛列格也在隨同的行列。還有,聽說歌特受了不輕的傷。看樣子,真是出了什麽事情…”布魯托一邊說一邊看著老伊萬,似乎要從老伊萬的臉上捕捉到什麽訊息。

    隻是,老伊萬的帽沿實在是太大了,又壓得異常的低。

    老伊萬在沉默,身體也一動未動。

    “看來伊萬感覺出了事情嚴重,可憐的家夥陷入了震驚。”布魯托暗自在替伊萬歎息。

    車子已經駛進了城堡,沉默的伊萬發出了動靜。

    是的,發出了那種打唿嚕的聲音,也許上了年紀的人,就是容易犯困。

    無奈的布魯托一臉的苦笑,習慣性的將他‘搖醒’。

    “總是這個樣子。一會兒拜托你稍稍的控製下自己,別又弄的不歡而散。”

    “再說吧,不過你應該知道。某些時候我要是清醒著,情況反而會更糟。”老伊萬似乎話中有話,搖晃著矮矮的身子走下車。

    布魯托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隻是多了一絲對某種場麵會發生很期待的樣子:“爵爺在偏廳等我們,正廳這幾天來來往往的人太多了。”

    當他們避開眾人繞進偏廳的時候,凱爾克斯爵爺在滿腹心思的踱來踱去,看到他們進來馬上就趕上前去。

    “伊萬,院長他們已經到了。你們那邊的確發生了件很不好的事情。如果不是他們一再的和我嘮叨,我才不想趟這混水,更不會讓布魯托去找你。不過最主要的還是…我認為這件事情你真的應該做出些迴應。”老爵爺也不管這個處於“剛睡醒”狀態的老頭是否都聽見了,一邊說一邊拖著這個“肉球”急勿勿的往內堂走:“我先給你透露一些。你對唐帝了解多少?這麽說吧,你覺得他會叛逃嗎?”

    “不可能!”老伊萬的眼睛突的一亮。

    及肩寬的大草帽不知何時背在了身後,由於身材的關係,帽沿的下方快觸到地麵了。

    內堂的燈光不是很明亮,一個將頭藏在鬥篷裏的身影,左手持著一根近一人高的法杖,就坐在老伊萬對麵的沙發裏,法杖的頂部,一個正常人頭部大小的圓形籠在黑影中,看不清是什麽裝飾。

    葛列格就在他旁邊站著,低著頭時不時的看向坐在對麵,此刻反而老神在在的凱爵爺。

    沙發的後麵立著一個健碩的身影,隻是左前臂橫在身前用右手在托著,好象是受了什麽創傷,但是整個人卻是筆直的挺著胸膛,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

    “我不相信唐帝會做出如此不堪的事情!他是女神最忠誠的衛士,我是想不出什麽理由會讓他這麽做。”老伊萬說的很堅決。

    “可是伊萬,你要知道聖物就在他的手裏!就在我的看守下,我的麵前奪走的!我知道我失職了,就算死去也不能洗掉我的罪過…”葛列格越說聲音越小。

    老伊萬那耷拉成一條縫的眼睛望向沙發後的挺拔身影:“聽說你是和克魯尼一同去追捕的。那麽你認為那個人怎麽樣呢?”

    身影聳了聳肩,語氣有些傲慢:“怎麽說呢?首先,您說的那個人,也就是唐帝。我們是在愛琴海的上空攔住他的。當時這個叛徒處於‘神盾守護身’狀態下,一副玉石俱焚的樣子,說什麽要與聖物共存亡,女神與他同在之類的話。”

    這時,葛列格感慨的插上了嘴:“唐帝的‘神盾守護身’一旦發出,猶如女神的戰盾附體,周身處於金光包裹之中。據說就是神明都不能將其打破!這招也被稱為世上最強防禦武技,他也是因此得到了‘女神守護’的美譽。可是,如今他卻…唉!”

    傲慢身影冷笑了一笑,繼續說道:“別忘了,我們的伊萬大人也是見多識廣的!也許是哪個別有用心的家夥裝扮的也說不定呢…”

    “請注意你的言行!你是在對著一位長輩說話!”坐在沙發裏的身影用手裏的法杖輕輕點了點地麵,接著說道:“歌特,你應該道歉。”

    “算了,院長大人。”凱爵爺這時站了起來,打起了圓場:“年輕人都好衝動,誰會和他們太過計較呢?是吧,老伊萬。”

    老伊萬眼皮向下耷拉的貌似隻剩下了眉毛。

    他好象並沒有聽到凱爵爺的話,緩緩說道:“我結合了一下你們的描述,也就是說那個唐帝在葛列格發出‘氣波動’的情況下,先是將他擊出了結界,又將他和12名星級鬥士同時束縛了一小會兒,緊接著在歌特和克魯尼的追捕下,使出了絕技‘神守護’,對嗎?”

    不等有人迴答,他自顧自的接著說道:“是的,這個防禦狀態可以說是無敵的,你們的確無法接觸到他,更談不上什麽傷害了。不過據我所知這個‘神守護’有個特點:那就是發招者無法移動!一旦移動,狀態就會消失。他在葛列格那兒弄出的一係列動作,應該消耗了不少的力量。這時再使出這招,根本就持續不了多久!我想有克魯尼那恐怖的移動速度和近身攻擊,應該可以纏住他,再加上歌特這個遠程攻擊領域的王者,我還真想象不出有誰能在這樣的組合下逃脫,還能順便把歌特的手臂給弄傷…難不成是天神下凡嗎?”

    “哼,可惡的克魯尼!如果不是他,情況才不會這麽糟!”歌特似乎想起了什麽,渾身氣得發抖的樣子:“那個防護狀態下的唐帝剛把聖物拿出來,克魯尼就跪在了愛琴海的上空。然後唐帝讓我們撤迴聖域,並威脅我們說:如果再次看到我們一同追捕他,他就要毀了聖物。”

    “哦?是這樣…那你的手臂又是怎麽受的傷?”

    “我才不會吃他那一套!我當然要阻止他逃脫!”歌特看樣子快要跳起來了。

    “可是克魯尼那個混蛋,趁我不備居然把我架住了!還大聲的喊著:你走吧,看在女神的麵子上…你要冷靜啊,我們一定會配合你的…千萬不要傷害到聖物,否則我脆弱的心會好難過,好難過的…一些亂七八糟的話。”

    “那你的手臂…你使出了‘引雷咒’?”老伊萬的眉頭狠狠一皺,粗且長的雙眉仿似在臉上交出一個‘叉’。

    “那又怎麽樣!要不是那個克魯尼,我也不會反噬到自己。”歌特不以為然的說著:“我到想試試他的‘神守護’是不是真象傳說的那樣…”

    “住嘴吧,魯莽的家夥。”沙發裏的院長大人扭過頭,藏在鬥篷裏的臉看不清楚是什麽表情,聲音卻是頗顯嚴厲:“知不知道你那樣做,聖物可能會因此被毀掉!”

    隨後,院長將頭轉向老伊萬的方向,手裏捋著從鬥篷露出來的長胡須。

    “關於克魯尼,他們迴來以後,已經為此向我請罪了。當時的情況比較特殊,的確情有可原。而且克魯尼還說要戴罪立功,要親自去追捕唐帝,將聖物完好無損的帶迴聖域。我也批準了。並且這件事情我也不想弄出太大的動靜,驚動了其他方麵的話,反而會讓聖域陷入更大的困境。你看呢,伊萬?”

    “嗬嗬,我可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人物,隻是個寄人籬下的老家夥罷了。”老伊萬依舊一副笑眯眯的模樣,隻是手也在捋著下巴的雪白胡須。

    可是捋著捋著卻突然停了下來,象是在胸口看見了好大一塊髒東西,用那隻手撣了撣,然後比較不自然的放在了身後。

    “可惡!胡須還是沒有他的長…”老伊萬心中在暗自的嘀咕著。

    院長將又轉到了凱爵爺的方向:“伊諾克,你的苦心我也明白,也許真是年輕人的一時衝動呢。所以我也告訴了克魯尼:‘找到他,帶他迴來。要嗎,就看住他。’我不會給克魯尼時間上的限製,更不需要弄的魚死網破。但最起碼,我們也要能夠掌握到他的行動,知道聖物一直是在他的手中。遲早有一天,唐帝會幡然悔悟的。”

    “院長大人,您是知道聖物的功用的。萬一,我指的是萬一…”葛列格有些急了:“我,還有那12位守護聖物的鬥士,請讓我們這13個罪人加入追捕者的行列吧!就算過程中我們死去,隻要能起到一絲的作用,我們的心也會好受一些…”葛列格最後的聲音近乎哽咽。

    “唉…”院長語重心長的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所以,這也是我來這兒的一個主要原因。伊諾克,我希望你能幫下忙,用凱爾克斯家族特有的能力。事情的經過,你也清楚了。我厚著臉皮,拜托你了。”

    說完,左手用力柱著法杖,向著凱爵爺微微頷首。

    老爵爺連連擺手,急忙說道:“院長大人,你這是要折殺我呀!要我幫忙是沒有問題的,可是你也知道,最多我隻能看出12年的動向。再久了,就…”

    “12年,12年…”老院長小聲嘀咕著,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有些無奈的說道:“唉,也好。12年的光景應該可以發生許多事情。希望那時一切都歸於平靜…”

    這裏是一個圓台,直徑約有60多米。

    最讓人驚訝的是這裏似乎是詩句中“手可摘星辰”的那種空中樓台,滿天的星辰就在你的頭頂,似乎一翹腳,一抬胳膊,就會摘下一顆那曾經中意的卻遙不可及的星。

    有如夜幕般的地麵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的東西鋪成的,光滑又平整,就象一坨巨大的黑色的冰塊漂浮在空中,不時有一道流光從上麵劃過。

    隻有老伊萬,凱爾克斯爵爺還有那位院長大人在這裏。

    此刻的老爵爺就象是剛剛經曆了一場激烈的戰鬥,一副疲憊不堪、有氣無力的樣子,老伊萬和院長大人一左一右的在兩邊攙扶著他。

    這位老人一邊擦著頭上的汗,一邊氣喘籲籲的說著:“隻能看到這麽多了,我的院長大人。希望可以幫上你什麽。”“你受累了,伊諾克。我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院長將另一隻手拿著的法杖舉過頭頂,高聲說道:“我代表至高無上的女神,向你,向整個凱爾克斯家族表示感謝!你的舉動,整個聖域都會銘記於心的!”

    “隻要這件事最終能得以平息。我受這點累根本不算什麽。好在沒有發生什麽大的事情,我也跟著安心了。”

    伊諾克•凱爾克斯笑了笑,然後抬看向那近在咫尺的星空,笑容逐漸凝結:“隻是希望12年之後,不要出現什麽太大的變數才好啊…”

    “唉…”院長大人若有所思的迴應了一聲歎息,舉著的法杖緩緩落下,接著說道:“伊萬,希望你能迴來。當然,如果你能親自去找唐帝的話,沒有比這更能讓人放心的了。”

    “你還是放過我吧,西多夫。我這把老骨頭已經沒有什麽力量這麽折騰了。我就賴在這兒再吃他幾年白食享受享受吧。”老伊萬的頭搖的象個波浪鼓。

    老爵爺也是搖了搖頭,苦笑道:“這把年紀了還是這麽強!院長大人,他願意待就待這兒好了,我還養得起他。另外,他這把歲數也折騰不出什麽風浪來了,我還應付得了,嗬嗬…”

    “你們倆也不用在這兒一唱一和的。一個想留一個願收,我又能怎麽樣?”西多夫院長頓了頓,聲音變得嚴肅起來:“不過,伊萬,請你不要忘記,你曾在女神像前宣過的誓言。”

    老伊萬沒有出聲,隻是朝著遠方,自己住的方向,遙遙的望著。

    西多夫無奈的又一聲輕歎:“我們迴去吧,我還要看看你們家亞度尼斯那對兒雙胞胎。”

    話音剛落,三個互相攙扶著的身影漸漸的虛幻起來,就象水麵上被風吹散的倒影,最後在這神秘的空中樓台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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