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尚鐵龍說到他兒子進監獄的時候,確實把楊軍嚇了一跳。


    楊軍是混職場的人,聽到這個消息,立馬意識到尚鐵龍這次來者不善。


    就這麽一會的功夫,他想到了各種可能。


    尚鐵龍跟他說這事,是不是想讓他撈人?還是讓他幫忙想想其他的門路?


    “老尚,說吧,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


    楊軍還不是那種絕情絕義的人,要是別人碰上這事,早就推個一幹二淨了,但是他不能,我很欣賞尚鐵龍的為人,再加上兩人的私誼,他不能甩手不管。,


    他決定,還是聽完再做打算也不遲。


    “老楊,我是一個革命幹部,不會做出有損幹部名聲的事,我也不會徇私舞弊,隻想求您,能不能找人疏通一下關係,讓我見我兒子一麵?”


    尚鐵龍說完話的時候,臉色變得鐵青,眸子裏含著乞求的眼神。


    “寶國哥,別急,具體的跟我說說。”


    尚鐵龍見楊軍沒有直接拒絕,於是沉思了一下,就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原來,尚鐵龍之所以調到軋鋼廠,就是為了成全楊壽山和麥草,可越是這樣,麥草越是內疚,覺得對不起尚鐵龍,所以,她就更不可能和楊壽山好了。


    這不,經過打聽,才知道尚鐵龍調到了四九城的軋鋼廠,這才帶著兒子千裏迢迢的追了過來,到了這邊後,一家人也見了麵,但是尚鐵龍還是無法從心裏接受麥草,就在城裏租了房子給她娘倆住。


    可尚鐵龍是個工作狂,一心撲在工作上,對他的兒子金虎缺少教育,以至於他兒子和一幫地痞流氓、胡同串子混在一起。


    這不前段時間和一幫小青年見一個女的漂亮,就開始調戲人家,那女的不從,最後惹惱了這幫人,這幫血氣方剛的小夥子頓時被激的直接把這女的擄到胡同裏給玷汙了。


    事後,這女的報案,他兒子金虎和那幫小青年就被抓了進去。


    上麵對這件事非常看重,覺得這次的事件非常惡劣,於是,決定從嚴從重處罰這幫孩子,這不,前兩天尚鐵龍聽說兒子出事了,就急忙去探望,誰知人家根本不通融,直接拒絕了他。


    尚鐵龍剛到軋鋼廠工作半年,人際關係還沒建立起來,所以隻好求到楊軍的頭上。


    “老楊,幫幫老哥,其他的什麽都不用做,就讓我見我兒子一麵怎麽樣?”尚鐵龍哀求道。


    楊軍聽完後,神色放鬆了許多。


    隻要不是讓他撈人,其他的都是小事。


    這種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隻要不違反原則,求情探監這種小事還是沒問題的。


    “老尚,讓你和兒子見一麵是小事,這事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楊軍說完,停頓了一下,然後看著尚鐵龍道:“畢竟你兒子走到今天這一步,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難不成你想讓你兒子在裏麵待一輩子?”


    聽到楊軍把這事應下了,尚鐵龍神色緩和了許多,於是問道,


    “他犯了這種錯,我這張老臉已經丟盡了,想讓我撈他出來,沒門!”


    楊軍聽了,無語地看著他。


    其實這個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


    要是能願意徇私的話,他就不叫尚鐵龍了。


    既然他這個當爹的不願意管,楊軍作為外人,更不願摻和這事了。


    “行吧,老尚,你先迴去,我找找人幫你疏通關係。”


    說到這兒,楊軍嘴唇張合,欲言又止。


    不過最後,他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你可以不管你兒子的死活,但是那個受害的姑娘你也不打算管了嗎?”


    尚鐵龍聞言一怔,說道:“老楊,您的意思是……”


    楊軍擺擺手道:“我什麽都沒說,你自己看著辦吧。”


    你兒子金虎做出這樣的事,受到懲罰也是他罪有應得,可那個受到傷害的姑娘怎麽辦?


    人家可是無辜的。


    出了這種事,沒投河上吊已經是萬幸了。


    要是施害者家屬再不過去賠禮道歉、表明態度,那就真的是畜生不如了。


    尚鐵龍拖著蹣跚的腳步走了,離開的那一瞬間,就像老了十歲。


    等他走後,楊軍給李建國打了個電話。


    “建國哥,幫我辦點事……”


    李建國是派所所長,平時和監獄那邊有對口的關係,由他出麵,想必監獄那邊會給他這個麵子。


    李建國辦事還是很靠譜的,


    大約過了十分鍾的樣子,李建國就打來電話。


    他告訴楊軍,事情已經成了,讓尚鐵龍明天上午九點去探望他兒子。


    楊軍道了一聲謝後,就掛斷了電話。


    然後又給尚鐵龍打了個電話,把事情跟他說了一遍,然後囑咐他明天一定要準點去,要是錯過這次機會,以後再想見就難了。


    尚鐵龍對楊軍自是千恩萬謝。


    ……


    第二天,也即是臘月二十三。


    離放假也就一天時間了。


    一到辦公室,就見黃雅妮和高捷早就等著他了。


    今天是開全廠年終大會的日子,他這個廠長必須要出席。


    會議要開好幾個小時,所以,她們兩個一早就過來準備了。


    “廠長,這次的茶葉足足放了半兩,保管你能夠喝到散會的。”黃雅妮捧著茶缸道。


    楊軍聽了,翻了翻白眼。


    “你想苦死我啊,還嫌我講話不夠口幹舌燥的?”


    “所以啊,您就少說話,讓王書記能者多勞。”黃雅妮俏皮道。


    軋鋼廠的人都知道,廠子裏的工作實際主持人就是王二娃,楊軍就是個甩手大掌櫃。


    大家心裏也清楚,下一任廠長必然是王書記,對於他提前主持工作,大家也算默認了。


    楊軍用手指了指她,沒好氣道:“這話要是讓老王聽到了,非得給你穿小鞋不可。”


    “我才不怕呢,我是您的人,他管不到我。”


    黃雅妮傲嬌道。


    這話說得有些曖昧,聽得高捷臉色通紅。


    “廠長,這是您講話的稿子。”高捷把手中的稿子遞給他。


    楊軍接過來看了一眼,文筆老道,思路清晰,細節突出,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


    不過,像這種稿子絕不會出自於高捷之手,至於黃雅妮,她的文筆也沒這麽成熟。


    “找人捉過筆?”


    高捷聞言,臉色頓時紅了。


    點點頭道:“是的,廠長,我連夜趕的稿子,我爸提供了不少參考意見。”


    楊軍一聽,頓時笑了。


    難怪稿子裏有股酸酸的味道,原來這裏有高老師的影子。


    文筆夠老道,辭藻也夠華麗,但是裏裏外外卻透露出濃濃的書生意氣。


    似乎有點抱怨懷才不遇的意思。


    “替我謝謝你爸。”


    楊軍笑道:“不過,這個稿子用不上,但是,還是要謝謝你。”


    “楊叔,是我寫的不夠好?”高捷愣道。


    要知道,這個講話稿子,她可是熬了三個晚上才趕出來的,本以為能得到楊軍的誇獎,誰知到頭來,人家根本就用不上。


    楊軍沒說話,而是笑著讓黃雅妮來解釋。


    黃雅妮上前一步,揶揄的看著高捷。


    “我來廠子裏都半年了,從來沒見過廠長講話用過稿子,而且開會的時間從來沒超過半個小時,廠長最討厭大話套話,無病呻吟了。”


    “那你還讓我連夜趕稿子?”高捷苦著臉不滿道。


    本以為楊軍不用她稿子夠傷心的了,誰知到頭來被人告知從不用稿子,這已經不是傷心能形容的了,而是被人戲弄。


    她感受到一絲屈辱。


    “別怪她,是我讓她這麽做的。”楊軍說道。


    “楊叔,為什麽啊?”高捷委屈的直掉眼淚。


    楊軍見狀,用手指了指她的眼角的淚水道:“就是為了見你流淚的這一幕。”


    見到高捷一臉不解的樣子,楊軍繼續說道:“你就是一個未經風雨洗禮的小樹苗,一旦遇到點挫折,就哭鼻子抹眼淚的,在家裏,有父母護著,可到了外麵呢?”


    “做我的秘書,首要條件就是得有一顆百折不撓的心髒,不管別人說什麽,你受到什麽委屈,必須給我忍著,受傷了,流血了,必須給我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咽。”


    “未經風雨,不見彩虹,你在我這受點委屈沒什麽,要是將來在別人那裏受了委屈,就不僅僅是欺騙那麽簡單了。”


    楊軍說完,就見高捷臉上掛滿了淚水,於是語氣緩和了許多。


    “這一點,你要多向你雅妮姐學習,她受得委屈比你多多了,她能走到今天全是她自己努力的結果,而你的人生路才剛開始,我今天這麽做,就是想告訴你……”


    “我不是你爹,不會慣著你。”


    說完,不顧正在傷心流淚的高捷,就帶著黃雅妮去開會了。


    在去大禮堂的路上,黃雅妮小聲道,


    “廠長,剛才這麽做是不是太狠了?”


    “很?”


    楊軍冷笑道:“這事要是換做是你,你覺得這是個事嗎?”


    黃雅妮一聽,想都不想直接搖頭道。


    “七年的委屈都挺過來了,這點委屈對我來說就是家常便飯。”


    想想自己一個人在農村插隊的這七年,受得那些委屈多得數都數不過來,不就是一篇稿子嗎,用不上就用不上,就當練字了唄。


    “所以啊,這些磨難對你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將來你的成就決不止於此。”楊軍唏噓道。


    黃雅妮一聽,雙眸一亮。


    “廠長,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準備提拔我?”


    “是的!”


    楊軍點了點頭道:“我決定年後第一件事就是給你升官。”


    “提拔你為廠長的第一秘書,高捷為第二秘書”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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