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大強者,他們談笑風生,商業互吹,彼此間的氣氛很友好和諧,十分輕鬆和睦。


    一個屬於完美世界的時代近在眼前,正迎麵大步走來,能影響到的生靈,如邪祖,如霸主,似乎都隕落了、落幕了,再構不成威脅……所以,還有什麽好緊張與擔憂的呢?


    他們並肩,眺望整個大世崩潰,在大空之火、古宙之焰中熊熊燃燒,輪迴的偉力喧囂,曾被邪祖獻祭半毀,如今又滿血複活了,注入了全新的活力。


    轟隆隆!


    現世激蕩,一種格局在緩緩鋪開,以一片諸天萬界,甚至隱隱以一座宇宙為核心,演繹萬古變局!


    那像是一個饕餮巨獸,可以鯨吞諸世,海納萬界,全部向著那一座宇宙熔煉而去,以輪迴為紐帶,借大空、古宙以催化!


    唿!


    火焰在跳躍,將時空都煉化,“魔帝”舍身開辟的大世,那焚燒所成的精華,都在向著那一界洶湧!


    那片世間,無力擺脫毀滅的命運,但是,最終的遺產歸屬,還是能影響的。


    冥冥中,似乎有人做出了怎樣的選擇,在成全一座宇宙,一座名為“九天十地”的宇宙!


    帝尊微微側目,有一個刹那,垂下的手掌,一根手指略微彈動,像是想要做點什麽。


    在他身旁,“大夢仙尊”眸光深邃,眉梢微挑,若有意動。


    不過,當他們的眼角餘光落在身側的彼此,所有的異樣都消失了,都化作了一本正經的感歎。


    “唉!所謂人之將死,其行也善……沒想到魔帝這位窮兇極惡的霸主,竟然也有溫情的一麵,將最後的遺澤灑向第二故鄉。”


    帝尊一臉感慨,評價了魔帝的一生。


    ——魔帝這個人,很壞,窮兇極惡,惡貫滿盈。


    ——畢竟,這是能在古帝霸主中成為領頭羊的人物,能是什麽善茬?如果說,其餘霸主的“惡”是一,那其必然是“十”!


    ——這樣的人,為求超脫,無所不用其極,甚至不惜親自穿上始祖的“衣服”,完美扮演,本色出演,橫掃蹂躪當世強者,讓人們一度陷入絕望中。


    ——可以說,若沒有魔帝的“悍跳”,親自出手,搞風搞雨,像是一顆深水炸彈,將整個世間的水塘給炸翻,將對抗的強度拉到最高,又怎麽會在那麽短暫的時間裏接連爆發慘烈大戰,以至於整個當世都險些被毀掉了?


    ——所有人,都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全是因為魔帝幹的好事,在角逐超脫的博弈中,他的下棋水平如何不好評價,但掄棋盤的本事絕對是一等一的,直接把桌子給掀了!


    ——什麽都被打爛了,高原也好,上蒼也罷,乃至於殘存的諸世,曾經容納現世無盡亡魂的魂河……毀了!全都毀了!


    有這麽做事的嗎?!


    帝尊評價,魔帝這一輩子,活著的時候就沒有做過一件人事,直到他死去,才有最後的一點善心萌發。


    “是啊!”


    一旁,“大夢仙尊”高度共鳴。


    魔帝……這的確不是什麽好人。


    能忍心苦葉的,那能是什麽好人?!


    “沒有苦葉,就沒有邪祖淒涼的一生……”他指出,“邪祖其實本心不壞,如果可以,也是有希望做一個好人、好天帝的。”


    “可惜,造化弄人。”


    “到頭來,邪祖被逼上了絕路,大夢萬古,殺雞取卵……最終,釀成慘劇,讓一個夢幻世間從無到有,又從有到無,再到有,往複更迭,成為世間最殘忍也最冤枉的劊子手。”


    “大夢仙尊”似有感而發,雖與邪祖為死敵,但是他願說句公道話,哪怕邪祖在這件事情上惡貫滿盈,但拋開事實不談,難道魔帝就沒有一點錯嗎?


    盡管邪祖葉凡遲早會走上這一條路,生於世間總會遇到困境,不得不尋求外力與捷徑。而隻要品嚐過一次“大夢萬古”這外掛的強力,往後餘生都會主動追尋,直到納入掌控。


    邪祖,天生邪惡!


    可,魔帝的大力出奇跡,讓這個過程到來的太快了!


    這就是魔帝的罪孽了,必須承擔責任!


    不能什麽事情都隻怨邪祖嘛!


    除惡務盡,一些小魚小蝦也不能放過,他“大夢仙尊”有理由在邪祖隕落後,清算殘餘的因果。


    “我也這麽覺得……”帝尊鼓掌,“對於此事,我深表同情,願意在精神上強烈支持道友!”


    他義正言辭,慷慨激昂,讓“大夢仙尊”如獲知音。


    不過,“大夢仙尊”等了半晌,也沒有等到帝尊的什麽實際表示,頓時間有些無言——真就是純粹的精神支持啊?!


    “大夢仙尊”搖了搖頭,便要再說點什麽。


    忽然,他麵色微動,神情嚴肅了,凝重了。


    帝尊亦然。


    他們心有所感,恍惚間有所觸動,聆聽到什麽,那是跨越虛無與斷裂時空的話音,是無上強者的怨念!


    盡管在內容與細節上很模糊,甚至聽不出是誰在呐喊,在憤怒的咆哮,但是那種極致的精氣神貫穿一切,將不滅的意誌烙印與迴響。


    “……我一定……會迴……”


    頓時,帝尊動容了,“是誰在呐喊?迴?是要迴來,迴到此世嗎?”


    他極力捕捉因果,試圖撥開命運的迷霧,但是無果,根本尋覓不到。


    但有時,沒有結果也是一種結果,說明是遠遠淩駕在其上的生靈在發力,在境界上徹底超越他,碾壓他!


    “此時此刻此地,是誰在怨念深重?是誰在試圖歸來?”


    帝尊輕語,看了一旁的“大夢仙尊”,恍然道,“我明白了,是邪祖!”


    這樣的猜測合情合理,理所當然。


    畢竟,荒的大寶劍都斷折了,劍在人在,劍斷人亡。


    魔帝舍身開辟的大世也在崩潰毀滅,在烈火中化作餘燼。


    而站在這裏的,是“大夢仙尊”。


    用排除法來簡單的看一看,一目了然,不是邪祖還能是誰?!


    想到這些,帝尊就憂心忡忡,“世間的強者同心協力,竟然沒能真正殺掉他?”


    “不過……也對。”


    “在此之前還有一次,人們都認為他必死無疑,會在大空之火與古宙之焰的煉化下隕落,然而,他一個華麗轉身,便已立身在祭道之上!”


    “那時,他都未死,這一次又怎麽會輕易死去?”


    “好在,情況似乎沒有那麽糟糕,他雖未死,但也隻能空放狠話,疑似被永恆放逐,魔帝與荒的付出不算白費……”


    帝尊推算著,“我們還有時間!”


    “道友,你怎麽看?”


    “啊!這個……”“大夢仙尊”一雙眼睛骨碌亂轉,“對!你說的沒錯,應該就是這樣!”


    他點點頭,努力發出一聲感歎,“唉!是我麻痹大意了,半場開香檳……”


    他皺著眉頭,“沒想到,邪祖竟然這樣頑強,死灰也能複燃?!”


    “怎能允許!”


    在“大夢仙尊”的身上,不知道發生了怎樣的轉變,眨眼的功夫而已,他的立場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我會狙擊,我會攔截,已經被永恆放逐的生靈,就不要再想著迴來作妖了!”


    他言之鑿鑿,目光銳利,像是一個堅定無比的戰士。


    “昔日的苦葉派倒下了,落幕在完美時代到來之前……可還有我!”


    “我將接過旗幟,貫徹始終,拚盡全力,讓邪祖再不能為惡世間!”


    “大夢仙尊”作出了這樣的決定。


    苦葉大旗高高飄揚,薪火相傳!


    此刻,他不再給“邪祖”說好話了,說什麽要辯證的去看待邪祖,或許邪祖也是冤枉的、是有隱情的。


    “邪祖”必須死啊!


    “邪祖”不死,他心難安!


    苦葉,不是一種惡行,而是一種使命!


    “大夢仙尊”沉重感歎,又發下誓言,下定決心,他一定不會讓“邪祖”為禍世間!


    “辛苦道友了。”帝尊歎息,“邪祖那般強橫,舍道友之外,還有誰能抗衡?”


    “這一次,犧牲了魔帝與荒天帝,才能阻擋他君臨世間的腳步,下一次呢?”


    “……”


    “大夢仙尊”眨眨眼,斬釘截鐵,“沒有下一次!”


    “他的神話,會由我來終結!”


    “在我倒下前,定不會讓世間被‘邪祖’所傷!”


    他很決絕,又有信心。


    邪祖,由他來阻擋!


    “我隻怕事情不會那麽簡單……”帝尊憂愁道,他看向毀滅的大世,又眺望向歲月的盡頭。


    在時空的火焰中,過去與現在交融,毀滅與複蘇並行,伴著“魔帝”的遺誌,喧囂整個現世,更讓一片諸天無比絢爛。


    那片諸天中,時空的力量前所未有的活躍,受到一個大世毀滅所留精粹的影響,竟然偶爾有超世的光芒不時劃過,映照顯化不同的異象。


    異象,一閃即逝,變化萬千,像是過去的一角時空重現,又仿佛是對未來的偶然一瞥。


    這些異象,絕大多數都是沒有太大意義的,最大的價值就是展現時空的奧妙,演繹時光的妙理。


    不過,也有那麽一瞬間,顯露可怕的一角,錯亂古今,讓人恍惚。


    一道模糊的身影,披著無量光芒,偉岸而神聖,自不可追溯的歲月源頭緩步走來!


    祂走來時,諸世開辟,絢爛璀璨;他走過後,諸世破滅,萬物成空!


    短暫的畫麵展現,是不可思議的無上強者,將一切都踩在了腳下!


    忽然,這尊身影迴眸,像是透過了虛幻的異象,直視了帝尊與“大夢仙尊”,讓他們的靈魂劇震,簡直就要當場炸開!


    這太過匪夷所思了!


    簡直就不是虛幻的異象了,而是真正的生靈跨世而來!


    模糊的身影無聲,祂沒有說什麽,沒有交談,隻是在祂身前,一口似鍋似鼎的器物懸浮,輕輕震動,就將一切都崩毀!


    轟!


    時光炸開,異象消散,但那種縱橫睥睨的精氣神卻經久不散,讓人毛骨悚然,如墜冰窟。


    “唿……唿!”


    帝尊深唿吸,“這就是邪祖?!”


    “是啊,這就是邪祖……”


    “大夢仙尊”幽幽道,“鑄鼎一生,負鍋而行……”


    “鍋在誰那裏,誰就是邪祖,騙不了人的。”


    “大夢仙尊”的話音意味深長,“罪大惡極,方為邪祖……”


    “如那三世銅棺的主人一樣……”


    “做過什麽事情,世間眾生的目光都是雪亮的……人們不會放過一個好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壞人……”


    “大夢仙尊”如是道。


    帝尊靜靜的聆聽,他總覺得怪怪的,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很微妙的那種,一些人與事背後的水很深,等閑看不透。


    不過……


    ‘這又與我何幹呢?’


    他虛著眼,眸光幻滅。


    ‘最高端的種田,往往隻需要最樸素的開局方式。’


    ‘刀耕火種……’


    ‘好一場大火,焚盡大世化沃土……’


    大火中是毀滅,尤其是最極致的大空之火,古宙之焰。


    但在大火之後,所成就的卻是最肥沃的“土地”,足以滋養萬物成長。


    ‘魔帝,你真的死了嗎?’


    帝尊的身形一點一點虛淡,自這裏遠去。


    臨走之時,他往遠處瞥了一眼,透過萬古時空,有一道微胖身影一閃即逝。


    ‘這個時代,會很熱鬧啊……’


    帝尊離去了,在毀滅的火海焚盡一切前遁走。


    隻剩下了“大夢仙尊”,他久久矗立。


    最終,他取出了自己的證道兵器,曾與邪祖一致,是一口大鼎,卻在慘烈的大戰中被生生打扁了不說,連鼎足都被打斷了,形同一口……鍋!


    “嗬!”


    他發出意味不明的輕笑,在時空的烈火中,一點淡淡青銅光芒在身上緩緩浮現又褪去,化作純淨血肉身。


    青銅,血肉……它們在烈火中幻滅與重現,最終又一點一點的仿佛融化了,化作最神聖與璀璨的金色光芒,似乎在烈火中煆燒一具真正的金身!


    “鼎?鍋?”


    “嗬……我已……祭鍋!”


    他幽幽輕語,在無人能臨近的角落中感歎,“祭掉萬古黑鍋,從此之後我是我,隻是我!”


    “什麽相似的花。”


    “什麽餘燼之路。”


    “與我何幹?”


    “看著我的拳頭,告訴我,誰才是真正的邪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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