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走一步,龍岐旭就怒吼一聲:“何悅,將她送出來。我帶她迴清水鎮,入蛇棺,她還不會死!快點!”


    墨修似乎明白了什麽,慢慢的化成了人形,和龍岐旭一樣站在蒼翠的竹子上,遠遠的看著我。


    我昂著輕喚了一聲:“龍……靈……”


    那些蛇娃也隨著低喚一聲,整個學校都是沙沙的喚咒聲。


    學校外那各種聲音,好像瞬間就安靜了。


    神念閃動,有些蛇娃撲在空中,將那些無人機拉了下來。


    張含珠的屍體軟軟的,耷拉在我懷裏,我後背能感覺到墨修和龍岐旭的目光。


    隻是這次,我不再迴頭!


    那些蛇娃在行政樓前,就朝旁邊的樹散去。


    龍岐旭就算有條人麵何羅母蟲,可他進不了巴山那個迴龍村,也就進不了這所學校。


    要不然,他也不會讓我進來了當蛇後,將張含珠留著送出去了。


    我抱著張含珠的屍體走到大廳裏,看著大廳的儀容鏡裏,無論是我,還是張含珠都好像從血水裏撈出來一樣。


    張含珠嘴角血水成線的朝下流,可她臉上卻還帶著笑。


    我看著她帶笑的臉,突然感覺雙腳發軟,原本抱在手裏沒有重量的屍體,似乎跟石頭一樣的沉。


    努力的往前走了兩步,卻左右腳好像拌到了一起,身子朝前一撲,抱著張含珠的屍體就倒在了地上。


    這會她已經斷氣了,可眼睛卻依舊開著,臉上依舊帶著那種溫和的笑。


    我伸著滿是血的手,想給她闔上,卻怎麽也闔不上,反倒將她的臉沾得全是血。


    有一滴滴的水珠落在她臉上,將那些汙血滴散,露出下麵青白的皮膚。


    我看著她,伸手想再抱起來,可胳膊根本就沒有力氣,怎麽也抬不起來。


    何辜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下來,慢慢伸手將張含珠的眼睛闔上。


    怪的是,我怎麽也闔不上的眼,何辜指腹輕輕一撫就闔上了。


    我抬眼看著何辜,可眼前水光跳動,連他的臉都看不清了。


    張嘴想說什麽,卻隻感覺一股濁氣率先噴了出來,喉嚨裏好像也夾著腥甜的味道。


    “既然進來了,掌控了這些蛇娃,你就先去洗洗吧。”何辜掏出一塊帕子遞給我,輕聲道:“不急在這一時的。”


    我抬手想接那帕子,可一抬手,卻是一顆還微微跳動的心,滿手的血……


    不知道為什麽,指尖輕輕一抖,那顆一路不知道怎麽握著的心,就這樣滾了下去。


    外麵還幸存的無人機裏不停的傳來暴躁的喚聲:“何悅!何悅,我是何壽,你能聽到嗎?”


    從那聲音,我都能感覺到何壽的暴躁。


    他喊了幾聲,見我沒動靜,複又換了:“何辜!你小子搞什麽呢?給我出來!你也在裏麵當縮頭烏龜了嗎?讓你進去探消息,你特麽的就叛變了!你這龜孫,給老子出來!”


    我抬眼看著何辜,他臉色沉靜,捏著帕子幫我將臉上的血擦了擦道:“她和你,分不出彼此了。她確實想借死來逃避,你做的沒錯。”


    “所以她引我進來,也是為了給你留條後路。”何辜捧著我的臉,緊捏著帕子,將我臉上的血跡一點點的擦幹。


    沉聲道:“你也知道,我們這種人,想死都難。你去過她說的地方了,知道她承受了什麽,對吧?龍浮千那種能讓人變成怪物的痛苦,她不想再承受了,所以才將你和我叫進來的。”


    我眼前閃過龍浮千那因為囚禁千年,到頭發完全變成黑戾,四肌退化,軀體變成卵囊,讓人見之生懼的樣子。


    再看看張含珠的身體,轉眼看著何辜:“她跟你說了什麽?”


    從我進學校,張含珠帶我看這些蛇娃,看那些師生,一次次跟我說“人間疾苦,生生不息”,一次次給我看她做了多麽慘絕人寰的事情時,我就隱約感覺她不想活了。


    情緒這種東西是很怪的,在外人眼裏明明在笑,可熟悉的人不過一眼,就能看到那笑後麵隱藏的悲傷。


    我和張含珠,都有著龍靈共同的記憶。


    無論是我醒來前,還是醒來後,誰是龍靈,我和她都是形影不離的。


    就算經曆大變,那種了解,已經滲入骨子裏了。


    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想的是什麽。


    更何況,我後麵在那房間裏看到的情景,還有醫院那些痛苦的人,我都知道張含珠的身不由己。


    她人間顯聖,催生蛇娃,躲在這所學校裏,並不是為了幫龍靈什麽,而是想躲開龍岐旭。


    一旦她再落入龍岐旭手裏,經曆的不過是和龍浮千一樣,一次次的產出卵鞘!


    “她跟我說了很多事情。”何辜捏著的帕子被血染紅,可我臉上的血好像怎麽都擦不幹淨。


    他捏著帕子轉了轉,幹脆將帕子丟了,捏著道袍的袖子,繼續幫我擦著血:“張道士就在這學校裏,你要見他嗎?”


    我抬眼詫異的看著何辜:“張含珠的父親?”


    何辜點了點頭,手穩穩的道:“當初於家送他去解蠱毒,張含珠那時還沒有覺醒龍靈的記憶,想跟著去的。卻被龍岐旭夫妻強行留了下來,就在你知道的那個地方,將她囚禁產卵。”


    “後來她算配合,產下了那些卵鞘,龍岐旭夫妻也就放鬆了對她的控製,卻依舊抓了張道士。”何辜嘲諷的嗤笑一聲。


    沉眼看著我:“不得不承認,龍岐旭玩弄人心、感情真的是爐火純青。張含珠和張道士父女相依為命,張道士就是張含珠的軟肋。他在龍岐旭手裏,張含珠就根本不敢反抗。”


    “他在哪?”我沉眼看著何辜被血染紅的衣袖,低聲道:“龍岐旭居然沒有殺了他?”


    張道士可能是除了那個已經長出蛇形觸手的胡先生外,唯一的一個知道何辜和張含珠身世的人。


    也是唯一的一個知道迴龍村那閣樓事情的人。


    或許也是關係著龍靈造蛇棺的原因。


    當初胡先生在九峰山異變,何壽第一時間就去找張道士了解情況,可他時那已經消失了,找不到任何蹤跡,後來也一直沒有找到。


    我們都以為是哪個玄門中人將他抓走,想問蛇棺的事情,沒想到是龍岐旭!


    以龍岐旭的謹慎,居然還讓張道士活著?


    何辜擦著我臉上的血,沉聲道:“你理理思緒,我們去看看他。做好心理準備吧,蛇棺……”


    何辜說著,冷嗬的笑了一聲,複又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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