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墨修有很多事情瞞著我,更甚至從一開始,都知道我這具軀體裏,有著那條本體蛇的心。


    這件事情我雖不能確定,可龍靈說得沒錯,他是一道蛇影,從那條本體蛇的執念而出,念由心生,他怎麽會感覺不到,那顆心在我體內?


    墨修的手複又變得冰冷,好像那剛與阿熵談好條件,拿迴來的法力,瞬間就沒有了。


    “墨修。”我將他的手掌緊緊的貼在心口,緊到我隔著他的手掌,都能感覺到下麵的心髒一下又一下的跳動。


    “砰”“砰”的聲音,穿透我的肋骨、肌膚,再穿透墨修的手掌,然後衝擊著我的掌心。


    墨修目光沉了又沉,嘴唇緊抿,似乎喘不過氣來。


    手指動了動,想抽出手來。可似乎無力,幾次都沒有抽出來。


    過了好一會,墨修才緩緩吸了口氣,那隻冰冷的手,又慢慢恢複了溫度。


    另一隻手穩而堅定的將我摁著的手拿開,然後起身道:“我是因為那顆心才找到你的,你夢中那條護著你的黑蛇,確實也不是我。”


    他似乎怕我多想,忙又道:“也不是那條本體蛇!你夢中的那條黑蛇,不過就是……”


    墨修看向我的眼睛跳了跳,似乎有些於心不忍,緩了口氣:“夢裏那條黑蛇,在龍岐旭那個女兒的夢裏是沒有的,不是龍岐旭轉給你的記憶。而是你沉睡在蛇棺裏時的夢……”


    “那條黑蛇,不過是……”墨修目光跳動,慢慢轉過身,看著窗外:“是龍靈斬情絲時,從她心中引出來的那條情欲所化的黑蛇。”


    或許是沒有再摁著了,心好像有些空落落的,似乎還在一直下沉下沉……


    連身體都變軟了,我幹脆翻過身,四平八穩的躺在軟得好像沒底的床上,抬頭盯著天花板。


    原來一直都是我想錯了,以為那條黑蛇是在夢裏護著我,就算不是墨修,也會是那條本體蛇。


    可結果……


    嗬!嗬!


    居然就是龍靈斬情絲引出的那條黑蛇。


    果然啊,很多事情,不過是我自己腦補。


    盯著天花板久了,我才發現,這情侶酒店裝修風格還挺好的,天花板上還有噴繪,是那種和天花板差不多的顏色,正好在頂端大燈的下麵,光影之間,隱約可見兩具身體交纏在一塊。


    而那交纏的身體旁邊,有著一棵大樹,上麵結著鮮紅的果子。


    延伸的樹枝上,倒垂著一條吐著蛇信的蛇,沉眼看著這兩具交疊的身軀。


    我看著那條吐信的蛇,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這繪的怕是《聖經》中被蛇引誘,初食禁果的場景。


    果然,蛇啊……


    如若有心引誘,就算處於伊甸園也沒有用。


    墨修一開始對我,而算是處心積慮了。


    就算到現在,也怕我對那條本體蛇有什麽幻想,直接戳破。


    胸口好像哽著一口氣,怎麽也唿不出來。


    墨修和我都隻是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麵似乎傳來了敲門聲,小心而又有規律。


    一下又一下的試探著敲,還有個微微稚嫩的聲音喚著:“蛇君,何家主……你們在嗎?”


    站在窗邊的墨修,這才扭頭看向我,低聲道:“何悅,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我以前確實對你有著諸多算計,可至少現在……”


    他頓了一下,張著嘴,輕聲道:“在清水鎮和你成婚的時候,我就已經……”


    “墨修。”我實在聽不下去了。


    他想說在清水鎮的時候,就已經愛上了我,對我沒了算計?


    有了感情,我信!


    可沒了算計,他自己信嗎?


    就算現在,他都不敢開誠布公的告訴我,為什麽不讓我開蛇棺?


    為什麽一定要讓我懷上這個孩子?


    他和阿熵談了什麽條件,恢複了他的法力?


    忙伸手掀開被子,就那樣光祼著身體將衣服扯過來穿上。


    朝墨修道:“開門吧,是小於家主,她估計是有急事,才找過來的。”


    既然他不肯攤開了說,再計較又有什麽意思。


    墨修目光沉沉的看著我將內衣穿上,似乎輕歎了口氣,幫我將後背的扣子扣上。


    門外,小於家主依舊輕輕的敲著,雖然還是一下又一下,可卻越來越急。


    碧海蒼靈守的是操蛇於家禁地,雖說裏麵的異蛇都跟阿熵去了華胥之淵,可人家肯定還在裏麵藏了些什麽的。


    現在墨修直接將蒼靈都挪過來了,於家怕也有點著急了,所以直接找了過來。


    我急急忙忙的將衣服穿好,扯著外套,正打算讓墨修用術法開門,一扭頭,卻見墨修已經消失了。


    心頭複又沉了一下,他這是被我逼問得,連麵對我都不想了嗎?


    “何家主?”小於家主複又小心的叫著了。


    聽她叫得這麽客氣,我就知道事情怕是有點麻煩了。


    邊穿著外套,邊去開門。


    好家夥,門一開,外麵於心眉抱著睡著了的阿寶,沒好氣的瞪了我一眼,往裏麵看了一眼,沒見到別人,直接側身就走了進去。


    小於家主也抱著還在睡的阿貝,朝我嘿嘿的笑了笑,將阿貝直接塞我懷裏,也一溜煙的跑了進去。


    我看著懷裏睡得小臉紅撲撲的阿貝,心頭那股愧疚就又湧了上來,隻得關了門,轉身進去。


    於心眉這會已經將阿寶放床上,然後坐在床邊看著我,也不說話。


    一幅興師問罪,想等我主動認錯的樣子。


    小於家主倒是小孩子心性,左右轉轉看看,還將手試探著往那椅子上掛著的塑料手銬中套。


    看得於心眉眼睛一跳,一把就將她的手扯了出來,紅著臉嗬斥道:“這不是你玩的!”


    然後轉眼看了看這房間的布置,又轉眼瞪著我。


    扯著小於家主暗戳戳的道:“你現在是家主!家主!怎麽隻知道玩!”


    小於家主一臉無辜,眨巴著大眼睛,好奇的朝四周看了看:“她這房間和我們那個不一樣啊,很漂亮,還有好多玩具啊……”


    說著居然又去拿櫃子上盒子裏的一根鞭子!


    於心眉明顯的好像有一口氣喘不上來,一把將小於家主手裏的鞭子扯開扔地上。


    將她推到門口,滿臉無奈的道:“下麵開飯了,你先去吃飯吧,我來和她談。”


    “可我才是家主啊,不該我來談嗎?”小於家主這會倒是想起來了,滿臉的興奮。


    於心眉瞬間麵部扭曲,瞪著小於家主磨了磨牙。


    唬得她立馬雙手舉過頭頂:“聽說那條神蛇從風城過來了,我去和她一塊吃飯。如果我這家主能操住神蛇……嘿嘿!”


    小於家主想得太完美,笑得眼睛都眯了。


    麻溜的跑到我身邊,還踮腳看了我懷裏的阿貝一眼,湊著頭親了親他紅撲撲的小臉蛋:“哥哥要乖喲……我去收了那條神蛇。”


    她叫阿貝“哥哥”時,那撲閃撲閃的眼睛,閃過了水光。


    不過她一扭頭,就拉開門跑了。


    看上去似乎很歡快,可又似乎倉皇而逃。


    我抱著阿貝,轉身看著於心眉,卻見她依舊一臉不憤的樣子。


    可目光看向我懷裏的阿貝時,還是輕唿了口氣道:“她是於古星的妹妹,所以於古星死後,她就是於家不二的家主。”


    我大概猜出來了,在摩天嶺搬山時,於心眉似乎幫不上什麽忙,是小於家主發動了搬山之術。


    “怎麽這麽小?”我低頭看了一眼懷裏的阿貝。


    於古星活了多久我不知道,可他妹妹怎麽也該成年了吧?


    “她長不大了,永遠長不大了……”於心眉情緒好像有些失控了,微唿著氣道:“沒有和穀見明一樣斷筋絕骨,可她依舊長不大。無論是身形,還是心智,永遠都是這樣了。”


    她走到床對麵的沙發坐下,那張時常帶著兇狠和厭惡的臉,也露出了疲憊。


    半趴在沙發邊上,抬眼看著我道:“操蛇於家,就我們這幾個人了。大亂生,於古月畢竟是神於兒的血脈,有所感應。所以我姐……”


    她說著,哽了一下,轉過話頭道:“所以於心鶴才答應龍岐旭的條件,入清水鎮,想讓於古星複活。”


    果然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就算是玄門各家各派也都一樣。


    我感覺懷裏的阿貝好像有點沉手,不想再聽操蛇於家的難處。


    看著於心眉,主動開口:“蒼靈的事情……”


    於心眉卻立馬開口道:“蒼靈本就不算是操蛇於家的,他既然願意斷了碧海那邊的根,隨蛇君挪過來,那是他自己的意思。”


    “我今天來,就是想求你一個事。”於心眉看向我的目光,難得的沒了那種敵意。


    朝我沉聲道:“阿問宗主經曆過上次滅世之災,所以問天宗應該是有一處避世的地方,能應對這次滅世之災的。”


    於心眉臉露無奈:“何悅,光是學校那些蛇娃,連風羲都沒辦法,還有蛇棺,還有華胥之淵那個連名字都不能說的。我們對付不了的,隻能避開。”


    她說著,一臉誠懇的看著我:“隻要你不去管這些事,龍靈、張含珠,還有華胥之淵的那位都不會傷害你。所以你也別管了,好好活著吧。你又不是人,無親無故的,為什麽要為這些事情拚了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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