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七夜,軒轅天在煉丹房中已整整不眠不休地坐了七天七夜。煉製“慈悲散”等於逆天改命,不但心神絲毫不能鬆懈,而且之間會出現不可預知的異變。

    丹房外,龍飄渺雙目微閉,盤膝而坐。這七天,他打發了不知多少批蒙麵人,每個人都是千中無一的高手,每個人的武器都很怪異,顯然不是自己的稱手兵器。每個人的武功路數都很生硬,但殺傷力極大,顯然不是自己的本門武學,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掩飾他們的真實身份。但在龍飄渺那夾雜著內家純正罡氣的玄天功法之下,這一切的一切顯得那麽無力。

    為了閉人耳目,魔僧一個人守住了一間不起眼的小房子,房子裏是身受重傷的四笑道人。這七天,魔僧憑借一雙拳頭,打碎了不知多少人的腦袋。地上的鮮血,腦漿至今未幹,散發在空氣中形成了一股難聞的氣味。但他還是握緊了拳頭,抓緊時間調息,因為在“慈悲散”煉製成功之前,不知道還有多少輪苦戰在等著他。

    幕色慢慢降臨了,一輪詭異的彎月高高懸在天邊,滿天星鬥都在詭異地眨著眼睛,夜風吹過,樹梢發出詭異的聲響,不知道為什麽?一切都顯得那麽詭異……

    陡然,一聲長笑劃地夜空,聲音像夜梟般刺耳,但其中蘊含的功力之深厚,卻可以穿透每個人的耳朵。九道人影如彈丸縱躍,快如流星地飛過軒轅府宅那重重疊疊地屋脊,落在盤膝而坐的龍飄渺麵前。九個人都是白衣遮身,白巾蒙麵。每個人都沒有拿兵器,顯然他們並不在意自己在夜色中暴露的身形,還有,他們對自己的武學很自負。

    領頭一人先是一聲咳嗽,才道:“素聞軒轅府內機關重重,奇陣連環,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老夫一個時辰前就已到了門口,卻在一個時辰後才到了這裏。敢間這位小朋友可是軒轅天嗎?”

    龍飄渺慢慢睜開眼睛,環視了九人一周,才道:“軒轅天在裏麵。”

    那人又是幾聲咳嗽,道:“原來小朋友是軒轅天的家人,那煩請小朋友代傳一聲,有位病入膏肓的老人想和他說幾句話。”

    龍飄渺道:“和我說也是一樣。”

    那人咳嗽不斷,道:“小朋友可以代表軒轅天嗎?”

    龍飄渺道:“放眼天下,也隻有我夠資格代表他。”

    那人頷首道:“也好,小朋友,相信黑道兩位天王的事你是知道的。老夫隻是奉勸一句,煉製''慈悲散''本為逆天之舉,若以此行七級浮屠的大善也就罷了,但你們卻是在助紂為虐。道天王本是我尊敬的幾位對手之一,但道不同不相為謀。老夫今晚的目的就是製止''慈悲散''的煉成。望小朋友可以從旁協助。”

    龍飄渺道:“如何協助?”

    那人道:“隻要小朋友像現在一樣法相莊嚴的打坐,一切不聞不問即可。以小朋友的修為和境界,自不需入世應劫,過個三五十年,白日飛升,羽化成仙方為正道。小朋友以為意下如何?”

    龍飄渺笑了笑道:“今晚,或許就是我羽化成仙之前的一劫。”

    那人目光陡然一冷,道:“小朋友是不聽老夫的奉告了?”

    龍飄渺淡淡道:“即使軒轅天和我說話都要客客氣氣的,你們這些人還不夠資格對我''奉告''.”

    那人道:“現在正是武林鼎盛之期,高手倍出,能人疊現,但敢與老夫如此說話的你還是第一人。”

    龍飄渺站起身,雙臂一錯,一串如鞭炮般的骨節之聲響起,道:“你會慢慢習慣的,想找到軒轅天很簡單,想阻止''慈悲散''的煉製也簡單,隻有打敗我。”

    那人手一揚,身後八人身形同時扭了扭,竟在一刹那將龍飄渺圍在中間。

    龍飄渺笑道:“這是什麽陣法?”

    那人一字字道:“諸葛武候的''滅地八門陣'',小朋友,此布陣之法早已失傳,破陣之法更是從未出現過,老夫倒要看看能說出這麽狂妄之言的年輕人是不是身手也同樣狂妄?起陣!”

    分毫不差的同時,八人轉動起來,十六隻手掌蘊含著內家真氣不分先後,卻又錯落有致的分擊陣中人的全身大穴。

    龍飄渺臉色平靜至極,朗聲道:“以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門為主,天罡,地煞,陰魂,陽魄四門為輔,主輔相成,輔主相克,威力倍增。但此陣雖難布,卻極易破。”說著,一步踏出,差之毫厘的走到攻擊圈之外,正是師門的絕世輕功——霓裳仙舞。八個蒙麵人在做出反應之前,龍飄渺那白玉般的手掌已幻出萬千掌影分擊八人全身要穴,身法如不入世的大羅金仙,飄逸至極,說不出的俊灑脫俗。陣法再變,八人同時撤步,這一撤,竟在十丈開外,龍飄渺的招式全部落空。而下一個瞬間,八人再同時猱身而上,十六隻手掌仍然是不分先後,卻又錯落有致的分擊過來。龍飄渺將霓裳仙舞施展開來,如足不沾地般飄忽飛縱。隻見那條修長的身影如沒了實體一般,第一個倏忽出現在青龍門前,''偷天手''似有似無,撫過那人麵頰,但下一個倏忽卻出現在地煞門旁,道家罡風暴起,將那人卷成碎末。而把守青龍門的蒙麵人早已氣絕身亡。

    為首那人眼神一變,咳嗽了幾聲。但這個瞬間已經足夠龍飄渺施展,身影一虛,不分先後地出現在其他六門麵前,沒有人是他一招之敵,為首那人第一聲咳嗽響起,六人皆倒,咳嗽聲閉,戰局已定。

    龍飄渺玉樹臨風般立於場中,笑道:“我說得沒錯吧,此陣難布,但破陣極易。”

    那人又是幾聲咳嗽,才道:“這破陣之法你是從哪裏學來的?”

    龍飄渺道:“臨時想出來的。世間之事皆是如此,千錘百煉的未必有效,臨陣磨槍的未必無能。前輩,請賜教。”

    那人負手而立,道:“小朋友,適才你施展的''偷天手''可是師門功法?”

    龍飄渺道:“不錯。”

    那人又道:“幾日前,''煉鬼洞''中以''偷天手''一招險勝秦管家的那個年輕人可是你?”

    龍飄渺道:“不錯。”

    那人仰首望天道:“看來秦管家所言不錯,近日眾星逆道,可謂天下大亂之勢,武林中年輕的絕頂高手竟接踵出現,皆符天像所現。我們這些老骨頭真的應該歇歇了。但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答應做的還得做下去。小朋友,接招吧!”

    龍飄渺深知此人是個絲毫不弱於秦管家的勁敵。尤其看到門下八人慘死,竟半點不露聲色,雖然有些視人命如草芥,但這份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境界也要數十年甚至過百年的苦修方能到達。

    真氣與殺氣在二人四周流動,那人雖白巾蒙麵,但雙日的精光亮如明燈,一身白衣被體內激射而出的內勁鼓得不見一絲皺紋,那雙手掌青筋暴現,長逾寸許的指甲寒光閃爍,利如刀鋒的指甲邊緣如針尖般刺眼,顯然功力已運至巔峰,不發則已,發必驚天動地。

    忽然,一道旗花火箭衝天而起,在夜空中顯得極為耀眼。那人亦是忽然收勢,咳嗽幾聲,道:“小朋友,改天再見,我們好好聊聊。”身形不動,倒退著飄上屋脊,幾個起落便沒了蹤影。

    龍飄渺深吸一口氣,再緩緩收功唿出。身後一聲門響,迴首就見軒轅天麵帶微笑,自丹房中緩步踱出。

    龍飄渺道:“你在裏麵樂得清閑,我可是忙於疲命啊!”

    軒轅天微笑道:“你可知道,我在裏麵的兇險,可絲毫不遜於你。”手掌攤開,一顆金光四射的丹丸呈現出來,在幕色濃重的夜裏顯得精芒耀眼。

    龍飄渺歎道:“但願''四笑道長''有這口福才好。”

    那棟不起眼的小屋前,魔僧口角處全是鮮血。但雙拳仍是來去如風,精純的真氣如有形之物,在兩個蒙麵人狂猛的攻擊下絲毫不露敗像。地上倒著幾具屍體,死狀可怖,顯然是被魔僧那至剛至猛的拳勁活生生震死的。在戰局之外,還有兩人,其中一人就是與龍飄渺對恃卻未動手的白衣老者。另一人手中輕搖折扇,看來悠閑之極,但那雙神光內斂的眸子卻證明了他是個不遜於那白衣老者的高手。

    龍飄渺與軒轅天趕到這裏時,戰局正處於白熱化。

    龍飄渺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明修棧道,暗渡沉倉之計?”

    軒轅天道:“看來他們對''慈悲散''沒有太大的興趣,魔道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我隻是不明白,他們怎麽會破得了我這魔界奇陣呢?飄渺,我們得幫忙,否則魔僧恐怕會比魔道危險。”

    龍飄渺道:“你負責場外那兩個人,我來對付場中與魔僧交手的兩人。如何?”

    軒轅天搖頭道:“從小你就是這樣,總是占便宜,需知物極必反啊!”

    龍飄渺微笑道:“這次我可是吃了個大虧,場中那兩個人很難對付的。”說話間,身形已飄至魔僧身前,雙掌齊出,勁氣相撞,如平地一個炸雷,將場中轟出一個丈許方圓的深坑,但同時也化解了對方二人犀利的攻式。魔僧早已力竭,此時隻是苦苦支撐,當看到了龍飄渺,心神一鬆,立刻昏死過去。

    這邊,軒轅天的身前冒起一陣濃煙,待濃煙散盡,他已出現在場外二人麵前,笑道:“各位前輩光臨寒舍,晚輩竟沒有一盡地主之誼。真是失禮之致,還請各位移駕迎客廳,品幾盞粗茶,稍事休息,再議正事。”

    那白衣老者目視著戰局,道:“今日可能是一個不死不休的結局。你以為如何?”

    那輕搖折扇之人笑道:“不錯,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令人可畏。和他們在一起,每時每刻都會發生異變,而這種異變卻是我們永遠也想不到的。或許魔道命不該絕。”

    白衣老者點了點頭,道:“傳聞軒轅公子雙目雖盲如蝙蝠,但一身奇功卻是蓋世無雙,今日一見,果然不假。可惜時間匆忙,不能秉燭長談。改日自當拜訪。”一聲唿哨,場中場外四人同時縱起,淩空一個轉身,皆盡無蹤。

    軒轅天道:“飄渺,你沒有留下那兩人?”

    龍飄渺道:“我進入場中,這兩人便同時停手,我可是俠義中人,怎能將絕不還手之人傷於掌下?

    軒轅天歎道:“世風日下,口蜜腹劍之人越來越多,看來我得及早提高修為,離開這個凡塵為好,免得讓某些人的聲音汙了耳朵。”說罷,轉身向外走去。

    龍飄渺道:“你去哪裏?”

    軒轅天人已不見,但聲音還是直透過來:“我去找人改動一下府內的布局,你照顧一下魔僧,我稍候即迴。”

    轉眼又是七天過去了,軒轅府內反而迎來了奇怪的安靜。魔僧隻是激戰脫力,導致內息岔道,龍飄渺以真氣將其導迴正軌,不久便恢複如初。魔道服下“慈悲散”,運功三個周天,元氣便複。再過三個周天,已是神光內蘊,完全恢複了昔日的風采。

    這日,四人圍坐於“聽風涼閣”中,品著香茗,嚼著幹果,閑聊起來。但話題卻圍繞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魔僧聽著“煉鬼洞”中的奇遇,搖頭道:“我對武學一道所知甚淺,從小接觸的都是少林功法,長大後,長老派我去打掃''藏經閣'',我無意中發現了閣內隱室中的禁學秘本,後來雖然功法大成,但沒有良師指導,很多地方都練錯了,運氣間總不能圓轉如意。如果說起其他門派的武學,我可以說是一無所知。這一雙淡金色的手掌功夫,我聽都沒聽過。”

    魔道沉思半晌,道:“秦管家這三字是杜撰的肯定不會錯了。記得小時候聽家師說起一事,不妨供你們參考。但不一定正確。”

    龍飄渺道:“道天王但說無妨,總好過毫無頭緒。”

    魔道緩緩道:“家師曾說起天下最惡毒的四種武學,其中一種就是運功後,雙掌呈現淡金色,掌勁奇大,且真氣中炙熱帶著陰寒,鋒利無比,可將頑石切成數條。此功大成後,雙掌呈耀眼的黃金色,威力更是數十倍增長,若修至巔峰,金色全消,力可開山劈海,無堅不催。”

    龍飄渺頷首道:“不錯,秦管家的掌勁就是這樣,不知此功可有名稱?”

    魔道一字字道:“天絕地滅大輪迴手。”

    龍飄渺喃喃道:“輪迴手,不知與我的輪迴劍相比又當如何?”

    魔道接道:“據說,與此功還有一套相配的''輪迴六劍'',每劍的招式與威力都與六道輪迴相映。若左掌右劍配合施展,可以說是無敵。但輪迴劍的法門早已失傳,這輪迴手的修煉法門若沒有輪迴劍相輔相成亦是難如登天,真不知道這秦管家是怎樣練成的。”

    軒轅天道:“這秦管家先略過不談,我倒是對那蒙麵的白衣老者很有興趣,與飄渺一戰,他若出手,非千招以上方可分出勝負,那時我若攜丹現身,與飄渺聯手,他必死無全屍。但據飄渺所說,他明明將功力運至巔峰,卻忽然收功退走。這份境界可是塵世少有。”

    龍飄渺道:“不錯,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能夠輕鬆地把內勁收迴去,這份功力絕不簡單。本來我算準憑他的修為,若敢出手,必敗無疑。但他這一收功,我反而無法評論他了。”

    魔僧沉聲道:“這些人必是武盟派來的無疑。此次異變連現,我兄弟二人的命俱是二位所救,又甘冒奇險取得仙藥,將我兄弟一身武功恢複如初。此恩無以為報,二位隻需說話,無論何事,我兄弟二人均全力以赴。”

    魔道點頭道:“不錯,若違此誓,五雷分身。有什麽事二位盡管張口。”

    軒轅天道:“你們先看看這個。”

    一張紙箋落於桌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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