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沉沉,自是不好去打擾薑鬆。


    羅藝、羅成父子,心中思緒都有些複雜,昏昏沉沉睡去。


    翌日。


    羅成大早便是起來。


    他沒有找羅藝,事情原委已經說清楚,剩下的事情也不是羅藝能夠解決。


    隻是羅成心中免不了感慨,他怎麽也沒想到,薑鬆竟是他親大哥。


    也難怪之前,羅成覺得薑鬆的輪廓和羅藝有幾分相似。隻不過那個時候,羅成根本沒有考慮那麽多。


    躊躇之後,羅成便是出發去見薑鬆。


    不管薑鬆是何種態度,這件事情都要說清楚,總好過不聞不問。


    ——


    薑鬆已然起身,這是難得的空閑時間,他正在演練槍法。


    雖然薑鬆武藝超群,但他並未鬆懈,習武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他又不是天下無敵,還沒到怠慢之時。


    正在此刻,有親兵進來稟報,竟是羅成來了,這讓薑鬆一愣。


    最開始見到羅成的時候,薑鬆自然免不了憤懣。雖然薑家之事和羅成無關,可從某種意義上說,羅成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不過隨著時間推移,薑鬆與羅成日漸相處,一些看法亦是改變。


    始亂終棄的是羅藝,縱然牽連羅成,又有什麽意義呢?


    就連薑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當初北上,到底是抱著什麽念頭。


    短暫沉默之後,薑鬆思緒稍定,他輕吐一口濁氣,緩緩說道:


    “讓他進來吧!”


    這次見到羅藝,算是了結了薑鬆一樁心願。毫無疑問,他是痛恨羅藝的,可同時,又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不管羅成此來為何,總要見一見。


    很快,羅成的身影出現在薑鬆麵前,剛進來就樂嗬嗬笑道:


    “薑大哥,難怪你槍法這麽厲害,大早上便在這裏練槍了。”


    薑鬆看了羅成一眼,顯然不準備聽他廢話,當即皺起眉頭,沉聲道:


    “羅成,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雖然聽出薑鬆的不滿,但羅成依舊不以為意,他繼續笑道:


    “難道沒事就不能找你?薑大哥你指點我槍法,說是我師傅也不為過。”


    薑鬆沉默。


    小心瞥了一眼,羅成倒是沒有一直插話打諢,沉吟之後說道:


    “薑大哥,當年之事,我爹已經和我說了。不管你認不認這個爹,但你是我羅成的親大哥,親兄長,這件事錯不了。


    有些話,我本沒資格說,但當年之事,確實是我爹的錯。”


    這些話,羅成已經斟酌了很久。


    薑鬆孤兒寡母生活不易,羅藝身為北平王,一家享盡榮華富貴。


    在這種情況下,薑鬆本就有資格恨,也應該恨。


    薑鬆眉頭緊鎖,能夠看出他情緒之複雜。有時候他也想過,要狠狠的教訓羅藝一頓,替娘親,也是為自己出一口惡氣。


    但是,他終究沒有這樣做,薑鬆固然放蕩不羈,他不喜歡封建禮數的限製,但終究是這個時代的人。


    羅藝是他的生身父親,哪怕薑鬆記恨,有些事隻是想想而已。


    或許,放下也沒什麽,現在的羅藝也老了,不再是當年的書生。


    薑鬆隻能做好自己的事情。


    “你迴去吧,這件事和你無關。”


    恍惚良久之後,薑鬆和羅成一直沒有說話,薑鬆忽然開口說道。


    羅成頓了頓,隨即點了點頭,道:


    “大哥你先忙,我不打擾你了。”


    不知不覺間,羅成已經改變了稱唿。他當然能夠聽出薑鬆方才那句話的意思。


    或許薑鬆不會輕易原諒羅藝,卻沒有將這件事牽扯到羅成身上。


    說不上好事還是壞事。


    但羅成對薑鬆,還是很看重的。


    當初他剛加入義軍,在和薑鬆的切磋落敗,而後死纏爛打,向薑鬆請教槍法,薑鬆也實打實的傳授,沒有藏私。


    情誼二字,本就是這樣建立起來的。


    等羅成離開之後,薑鬆沉默良久,忽然發出一聲長歎。


    薑鬆也不確定,自己內心深處是什麽想法。但是,他知道自家娘親,或許並不恨羅藝,這些年,沒有半句埋怨。


    ——


    朝廷大軍潰敗。


    那數十萬大軍損失慘重,誰也沒有想到,這一戰會如此淒慘。


    韓擒虎等人狼狽而逃,前往洛陽駐紮,他們現在並無其他選擇。義軍已經殺入虎牢關,中原門戶洞開。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洛陽再失陷,必然震動天才。那時候,便恢複了往日南北朝的局勢了,大隋將徹底失去扭轉局勢的可能。


    同時,對於此戰的消息,韓擒虎不敢隱瞞,令人快馬加鞭給楊廣送去。


    不管楊廣接下來,要對他們作何處置,韓擒虎都無話可說。畢竟,統領大軍的是他,潰敗而逃的也是他。


    在韓擒虎心中,亦是有著這樣的期盼。他內心十分艱難,麵對義軍攻勢,隻想要暫避鋒芒,拖延時間。


    奈何楊廣想要主動出擊,如果不是這樣,韓擒虎根本不會冒險。


    如果不冒險出戰,他們防守於虎牢關中,結果也不可能更壞。


    不過現在說這些,並沒有太多意義。


    因為結果已經注定,楊廣隻會說韓擒虎執行不當,卻未必會覺得是自己的問題。


    這個時候,讓別人領兵,或許是更好的選擇。


    洛陽城中。


    這裏作為大隋最重要的城池之一,經濟十分繁華。哪怕稍遜於大興城,但差距也不會太大。


    可現在的洛陽,已經完全沒有了往日富庶的景象。在韓擒虎率大軍入駐洛陽,便是采取了軍管的政策。


    雖然不知義軍什麽時候才會殺到,但此事絕不能掉以輕心。韓擒虎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個位置上多久,但在其位,謀其事。


    隻要韓擒虎統領大軍一天,自然要做好自己分內之事,不能疏忽。


    洛陽重鎮,不可拱手讓人。


    最低的要求,也要將反賊拖在洛陽城外,不能讓他們侵擾關中。


    韓擒虎與邱瑞在洛陽城樓上。


    不過此刻,二位老將並沒有往日自信,臉上滿是擔憂之色。


    有些事情,唯有經曆之後才能明白,那是何等的絕望。


    義軍的崛起,便是最好的證明。


    “不知洛陽城能撐多久?”


    韓擒虎喃喃自語。


    邱瑞為之沉默,歎息道:


    “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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