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側頭望著一旁神情異樣的薑冕,鬧不清向來誨人不倦的太傅為何不願意就歡喜佛的問題進行深入探討。

    薑冕神色似進行了一番激烈的鬥爭,遲疑許久,萬般糾結地對我解釋:“陛下,這一男一女擺的是歡喜佛的形態,卻並非真的密宗歡喜佛。不過,這對男女倒的確行的是歡喜之事,親密無間自然是不穿衣物。可是陛下……你這樣直勾勾地盯著不著衣的男女,不覺得……不妥嗎?”

    我驚訝道:“不覺得呀,有哪裏不妥嗎?”

    他深吸口氣,耐心解釋:“男女有別,沐浴時,你尚知不能隨便瞧……”

    “可這又不一樣。”我理直氣壯反駁,手指畫上,正壓在兩人光溜溜的身體上,“這畫風很抽象啊,哪個是男哪個是女都看不明白,我都以為是兩個男人呢,對了太傅,你是怎麽看出一男一女的?”

    “……你覺得那死太監會藏兩個男人行樂圖在密室?”太傅對我的邏輯深感悲哀。

    “怎麽就不可能?既然藏在密室,肯定就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嘛!”

    太傅忽然神色一動,舉手揭下畫卷,翻到後麵,摩挲了一遍,未有發現,正疑惑時,我指著邊角處一個奇怪的符號咦了一聲。搬了畫卷到密室外,薑冕就著明亮的光線仔細研究那個符號。

    “太傅,我覺得這好像是個字。”

    “準確的說,是半個字。”研究片刻後,太傅胸有成竹道。

    莫非是——

    “楚?!”

    我倆異口同聲。我問句,他肯定句。

    “隻有一半說明了什麽?”太傅故意對我設問。

    “說明這幅畫還有另一半被別人收藏著。”我緊攢了眉頭,進一步深想,“說明楊公公還有其他牽連,說不定就是同黨!”

    “楊公公身為大內總管,知道的事情不少,又能輕易接近陛下,可利用價格頗高,討好楊公公的人自然是前仆後繼。這幅畫說不定便是投其所好,討好之用。”

    “就是姓楚的?朝中姓楚的誰最可疑?”

    “陛下別忘了,楚姓亦是大族,世家四大姓之一。姓楚的海了去了,即便是東都楚氏想討好楊公公獲取一些宮中消息,也是情理之中。”薑冕慢慢卷起畫軸,有收繳之意。

    “太傅你替世家說話也太明顯了吧?難道東都楚氏就不會心懷不軌?世家不是一直遊離在皇都之外,對皇權不感興趣的麽

    ?”我對他這態度強烈地表示不滿。

    薑冕看我一眼,舉止灑脫地塞了畫卷入袖:“我替他們說話做什麽,西京與東都遙隔千裏,薑楚兩姓老死不相往來。這幅畫隻能做些推測,並未實據,你要我說什麽?”

    “這幅畫好歹是個證據吧,應該收入內庫,留待日後查證。”我伸手向他索要。

    他巋然不動,好整以暇看著我:“陛下真覺得放在宮中安全?內侍省那麽多太監,真的信得過?內庫不會失竊?”

    “宮裏不安全,難道你那破房子就安全?”

    “……至少沒人會打一個破房子的主意。”

    眼看太傅這是要耍賴到底,除了對其無恥表示唾棄以外,我也沒其他辦法。東都楚氏,不管有沒有參與賄賂內侍這件事,我都給他們記了一筆。越是看起來與世無爭的人,越是令人懷疑其動機。西京薑氏就是個典型案例。

    “太傅喜歡這畫,就留著迴去慢慢看好了。”我轉步出門。

    “……陛下你好像誤會了什麽!”他急忙跟出。

    離開內侍省,我估摸了一下方位,有些拿不定,站在十字路口徘徊。

    “陛下是想去哪裏?”看出我躑躅不前緣由的薑冕主動詢問。

    “戶部。”麵子什麽的不要也罷,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身為路癡,我依舊麵不改色。

    薑冕拉了我往左拐,無比自如:“這邊。”

    六部衙署均在第一重宮牆內,距離內宮有不小一段距離。薑冕提議坐轎,被我拒絕。坐在轎子裏,雖能省腳程,卻讓人辨不清南北,更不知宮中布局。然而步行自深宮往外圍去,重重宮門,層層殿閣,布局恢弘。

    累斷腿終於抵達戶部,衙署門口看守認出薑冕,引了我們進去,而後要去通報,被薑冕製止。

    “戶部曆年檔案存放何處?”我問一個前來相迎的戶部書吏。

    書吏一愣,鬧不清我與太傅的主從關係,更鬧不清我們的用意:“戶部檔案房,無尚書首肯,任何人不得擅入。”

    “朕也不行?”

    書吏大驚失色,立即撲地:“陛下!臣不知陛下駕臨,死罪死罪!”

    “小點聲,說朕能不能去吧。”

    “能是能,但尚書他……”

    “尚書公務繁忙,就不要打擾他了,朕路過這裏,想看看檔案存放得好不好,有沒有亂堆亂扔。放心吧

    ,朕不會細看的,戶部賬本你以為朕看得懂麽?”

    “可是……”

    “再可是,你就不用做戶部書吏了!”

    “……”

    太傅在旁默默看我耍流氓,固然也是鬧不清我的意圖,好在他也明白隻需要充當背景就行。

    戶部書吏迫於我的淫威,不得不戰戰兢兢前麵帶路,領我們去檔案房。開了鎖,推了門,我們三人依次進入。戶部掌天下土地、人民、錢穀之政、貢賦之差,一眼掃去,檔案也依次歸類分區存放。

    “所有的都在這裏?”還真是讓人無從下手呢,我姑且旁敲側擊一下。

    “近五年的都存在前麵。”書吏老實作答。

    “那十年前的呢?”

    “都在後麵。”書吏有了不好的預感,忙補充,“每年檔案都有查錄,並無紕漏,縱然十年前,也有據可查。”

    我看他一頭大汗,安撫道:“說了朕不是來查賬的,十年前是太上皇主政,太上皇事必躬親,你們要作偽也瞞不過他。好了,朕是來找一個人,十年前的戶部官員個人檔案,你幫朕找找。”

    “十年前臣還未入戶部,若有什麽都與臣無關。”書吏撇清自己的幹係後,鬆下心口一塊大石,轉去後方倉庫堆裏,挽袖子翻找了。

    薑冕這才疑惑問我:“陛下要找什麽人?十年前,我都未入京師,你也才幾歲,十年前的人跟你有什麽關係?”

    “追溯一樁十年前的舊案,太傅不覺得很有意思嗎?”

    “不覺得!”

    “好吧,以後你就知道了。先看看那書吏找出來的檔案。”

    按年份整理的戶部官員個人檔案被清理出來,也依舊是厚厚一堆,積了不少塵灰蛛網。我要湊近看,被潔癖太傅拉得遠遠的。書吏眼看隻有自己一個苦力,被灰塵嗆得直咳嗽:“陛下究竟要看誰的?”

    “勞煩你幫朕找一個叫蕭傳玉的。”我隔空喊話。

    太傅立即警惕:“蕭傳玉是哪裏冒出來的?什麽人?”

    “十年前的戶部侍郎。”我隨口道。

    “那跟你有什麽關係?”太傅緊追不舍。

    “聽說長得很帥啊。”忍不住就信口開河。

    果然太傅就氣炸了:“十年前就是戶部侍郎,想必年紀比你皇叔還大吧!”

    “說不定人家少年天才,年紀輕輕就入了官場,

    十年後的今日也並沒有很老。”

    “……”

    “找到了!”灰塵裏的書吏手持一本卷冊,驚喜道。

    薑冕疾步過去,一把奪走滿是灰塵的卷冊,當先翻看。火速翻完後,一聲冷笑,拋下檔冊:“南郡蕭氏庶子,名不見經傳。”

    我將冊子撿起,拂去上麵灰塵,歎息:“朕今日來為你沉冤昭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女帝的後宮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秋若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秋若耶並收藏女帝的後宮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