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開根本不能去想這個可能性,剛剛兩人之間交流用的暗語更是隻有他們那個小團體的人知道,如果真如安瑟所說,這個雷默也是假的,那和她相處了四年多的時間的人豈不也說明是假的。

    幾乎在安瑟剛出口,季雲開下一秒就反駁了迴去。

    這個猜測根本就不成立。

    季雲開腦海裏精神波一陣波動,看樣子安瑟想說什麽到底還是沒有開口。

    關掉了電視機,季雲開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此刻握著玻璃杯的手指有些緊!

    夜裏,季雲開很罕見地做了一個夢。

    夢境裏不同於以前做過的顛三倒四的場景,與其說是夢,倒不如說是一小段的記憶投影。

    這次的她,夢境一開端就是在一個很狹小的山洞裏。

    山洞裏點著蠟燭,照亮了很小的一片區域。

    季雲開借著那點光亮,目光一掃就已經把整個山洞的場景盡收眼底。

    簡陋,髒亂,邊角處堆放著破舊的日常用品,甚至在一塊看不出顏色的棉布下方,還放著一架上上個世紀的特有產物,棉紡機。

    純手工的那種。

    至少在現代社會,這種東西想要見到實物,就隻能去近代曆史博物館了。

    夢境裏的天色看樣子是傍晚,沒等一會,洞口處傳來了愈發接近的腳步聲。

    季雲開在那台棉紡機上收迴目光,轉身麵向洞口。

    入目是一雙藏藍色的純手工布鞋,出乎意料地,山洞裏光線偏暗,她居然還能看清楚那雙布鞋邊緣細密的針腳。

    季雲開眨了眨眼睛,布鞋的主人已經走到了身前,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大妞,怎麽這就起來了,身體好點沒?”

    季雲開本來想閃開的,但動作到底沒快過思維,感受了一番溫熱的大掌在額頭上磨挲的來自於這位叫她大妞的少年的關懷,季雲開隨後就吃驚地發現她居然並沒有自己以為的抗拒。

    就好像她已經習慣了這個少年的這般對待。

    隨後,她就聽到了自己用沙啞的嗓音笑著迴應了一聲:“我好多了,鐵柱哥!”

    咳,鐵柱!

    季雲開在心裏重重咳嗽了一聲。

    她其實是可以自己醒來的,但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季雲開還是任由這個場景慢慢進行下去!

    而且被她叫做鐵柱哥的青年的臉,就好像麵上覆了一層薄霧,影影綽綽就是看不清晰。

    山洞外的天色越來越暗,季雲開坐在一塊撲了厚厚棉絮墊子的方形石板上,靜靜看著青年利落地收拾山東的角角落落,尤其是那一張用幾塊木板拚成的床鋪,更是被整理地纖塵不染。

    等到山洞外麵響起了一聲狗叫,青年這才從忙碌中直起腰來,走到季雲開麵前,這迴倒是沒有去摸她的頭發了,而是很自然地伸手拉起了她的一隻手,“大妞,記得要早早睡覺,這山洞口鐵柱哥走的時候會用石頭樹枝遮掩上,記得睡著之前把蠟燭吹滅了!明天一早,鐵柱哥給你帶好吃的蔥油餅和煮雞蛋!”

    季雲開隻緩緩點了點頭,跟著青年的手臂挪到了床鋪前,機械地坐到床上,蓋上雖是破舊但依舊整潔的被子,慢慢閉上了眼睛。

    在視野沉寂在一片黑暗裏的時候,她可以很清晰地感覺到那雙算不上粗糙的手很是溫柔了摸了一下她的臉,隨即腳步聲漸漸遠走。

    吹了蠟燭睡下,睜眼便是黎明。

    半睡半醒間,是一身和昨晚如出一轍的狗叫聲。

    季雲開條件反射地睜開了眼睛。

    此刻晨光透過石塊和樹枝的縫隙,山洞裏的景象也跟著清晰了許多。

    不同於昨晚的陰霾重重,此刻的朝陽給人一種初生的感覺,光是看上一眼,就感覺心頭明淨了許多。

    那是一種純潔無垢,心思澄明的頓悟感。

    掀開身上蓋著的打著補丁的粗布棉被,季雲開剛剛從床上坐起身,穿上放在床頭的繡花布鞋,就聽到山洞口傳來的動靜。

    沒一會,山洞口的石塊和樹枝被移開,直射進來的陽光幾乎可以灼燒人。

    就算知道這是在夢裏,季雲開也有種臉頰發燙的感覺。

    “大妞,醒了!是不是大黑叫醒的啊?”青年提著一個藤編的籃子走進來,籃子裝了半滿,上頭有白色的棉布蓋著,憑著季雲開的嗅覺,已經能聞到裏麵隱隱散發出來的蔥油餅的香氣。

    季雲開當即很沒形象地重重吞了口口水。

    隨後青年的笑聲就傳了過來,“餓了!快去洗洗,馬上就能吃飯了!”

    季雲開心下也是微囧的,她垂頭看了眼耷拉著一條舌頭的大黑,扯了扯身上有些不合身的襯衫,熟門熟路地走出山洞,到了山洞一側的一個小型凹縫裏。

    這條凹縫很小,即使以季雲開的身量也要屏著氣收著腹通過,但隻要通過了這條不到兩米長的凹縫,迎麵而來的就是一個比她棲身的山洞要空曠百倍的山內空間。

    不過這處空間卻是不能住人的,因為在這個空間的內部,有一條山內瀑布。

    水流很小,但從來沒有斷流過。

    季雲開就是用這些瀑布水來洗漱的。

    繞過一個小水潭,季雲開用手鞠了一捧沁涼的水撲在臉上,瞬間就感覺從頭涼到了心底,頭腦一陣清明。

    等她從凹縫裏出來迴到山洞的幾秒鍾路上,季雲開看了眼她現在所處的地方。山洞前是一片綠得出油的草地,上麵還點綴了一叢叢的小野花,再往不遠處看,就是幾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上麵居然還結了果子,不過季雲開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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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樹的後麵,就是和地麵成垂直九十度腳的山壁,鐵黑色的石頭縫裏寸草不生,唯有正對著山洞口的地方很是突兀地裂開了一條大裂縫,眼光就是從這個地方照進來的。

    季雲開迴頭看了下身後的凹縫,有理由相信前麵的大裂縫和身後的凹縫應該是同一時間裂開的,就連她身處的這片空地,有可能也是山體運動的結晶。

    而在大自然裏,能有這種力量的,就隻有地震了。

    把周圍的景色一眼掃過,季雲開摸了摸忍不住抗議的肚子,轉身進了山洞。

    山洞裏,被叫做鐵柱哥的青年已經在一張小桌子上擺好了早食。

    幾張還冒著熱氣的蔥油餅,已經剝好的白滾滾的雞蛋,還有一罐用瓦罐裝著的小米紅棗粥,此時也被細心盛在了一個青瓷小碗裏,碗筷勺子也都一一擺好。

    季雲開心頭有些怪異。

    這感覺,就像是在伺候一個祖宗。

    看著季雲開一言不發地坐下來喝粥,青年笑得頓時很欣慰:“大妞,看樣子你恢複地越來越好啦,等過幾天,不,明天,我就帶你下山。我們村頭的韓伯父家願意收養你,他們家裏總共就韓伯父和範伯母兩個人,一個醫生一個老師,這麽多年一直想要一個閨女呢?再說,韓伯父是醫生,也能更好照顧你!老是住在山洞裏也不是個事,這地方雖說一直很安全,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早早搬出去比較好!”

    一頓早餐的時間,季雲開把桌子上的食物吃得幹幹淨淨,青年這才剛剛閉了嘴,輕手輕腳地開始收拾。

    季雲開微微眯了眯眼,肚子的饜足感勝過任何享受。

    “大妞啊,我在你常做的那塊石頭上撲了個墊子,你不是喜歡曬太陽嗎,快過去坐坐吧!”

    青年拿了籃子牽著大黑離開,臨走前笑眯眯道:“要是嫌太曬了就會裏麵坐著,鐵柱哥中午過來!”

    季雲開坐在那塊石頭上,眯著眼睛朝青年輕輕點了點頭。

    夢中的時光如同白駒過際,兩天後,季雲開看著青年封了山洞,跟在青年的身後沿著那條山壁裏的裂縫,終於看到了外麵的世界。

    入目是視野裏連綿不絕的梯田,視線下移,低矮的房屋告訴了季雲開這是一個什麽樣的時代。

    青年帶她去了村頭,到了他口中的韓伯父家,那是兩個看上去很和善的老人,季雲開在這裏,從一開始的形容呆滯,到最後的動作敏捷,跟著韓伯父學習醫術,跟著範伯母學習知識,自然也就知道了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時代!

    就像是從一個懵懂稚童以最快的速度長大,等到季雲開徹底有了她這具身體年紀該有的智商的時候,她問了第一個問題:“鐵柱哥去哪裏了?”

    韓伯父當時看著她的眼神帶著一絲欣慰,但這一絲欣慰很快就被擔憂所籠罩,“你鐵柱哥她在送你來的第二天就參軍去了,現在這個世道,也多虧了咱們這個小村子與世隔絕,不然不知道該有多亂呢!”

    再多的,韓伯父也不願多說了。

    這麽多天下來,季雲開也沒有跟同村的人交流過,不是她不想,而是村裏的人,除了韓伯父範伯母和鐵柱哥,其他人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災星。

    她不聾,自然聽過一些這些村裏人閑談時說的話,其中有不少提及到她。

    無外乎天煞孤星,命裏克盡一切親近的人。

    她自然對這些人的話嗤之以鼻,但關於自己的來曆,縱然這些人諱莫如深,但季雲開依舊通過隻言片語,慢慢總結出來一些。

    她當初之所以會在山洞裏,是因為她生下來到該記事的年紀都是一副不通竅的懵懂模樣,不僅如此,還手腳不協調,這樣的存在,在一個家庭裏本來就是累贅的存在。

    再不用說,當她的親人一個個過世,她依舊活得好好地。

    命硬的說法由此而來。

    為了避免她繼續克村裏的人,這才在糾集了整個村裏人的意見後,把她一個人放在了後山。

    自生自滅。

    隻有那個大名叫李孓,小名李鐵柱的青年,念著她,每天風雨無阻地給她送吃的,陪她聊天,給她找了一戶善良的人家後,這才心無旁騖地離開。

    手機鈴音響起來的時候,季雲開睜開眼睛的那一刹那,窗外的眼光透過窗簾灑進來,讓她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季雲開直覺並不是這樣。

    她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號碼,嘴角的弧度溫軟了些,劃開屏幕接聽。

    “起床了嗎?”越暝好聽的嗓音透過話筒傳過來,季雲開眼神恍惚了下,隱隱和夢裏那個鐵柱哥的聲音發生了重合。

    “剛剛醒,做了一晚上的夢!”

    季雲開說著掩嘴打了個哈欠,“你呢,怎麽還沒睡!”

    華夏那邊現在正是晚上吧!

    “想你了,就打電話了!”

    季雲開低笑了聲,“我也想你!”

    “什麽時候迴來?”

    越暝不問還好,這麽一問之下,她才發現自己心裏竟然是迫切著的。

    “我也很想迴去,但這邊的事情還沒解決好!”

    “要不要幫忙?”

    季雲開下意識地擺了擺手,這才想到人看不到,“別了,你要是過來,美國方麵一定會重視的,倒時候就不是幫忙而是幫倒忙了!”

    “好吧!”越暝的聲音裏多了分遺憾的味道,季雲開這邊聽著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趕緊開口,“我想讓你幫我調查一個人,這個人叫李孓,是上上世紀四十年代四川省烏塗仙夢仙嶺人,早年投軍。目前就這些信息了!”

    季雲開這也是忽然想到的,她醒來的時候心裏就有了這個猜測,讓越暝去調查,也是有一種說不準的心理。

    要是往常,越暝鐵定是在季雲開這些話說完就二話不說吩咐下去了,但這一次,他罕見地遲疑了下,這才試探性地問道:“你要調查這個人幹什麽?”

    季雲開怎麽解釋?

    她隨便含糊了幾句,最後說道:“你就調查一下,看看有沒有這麽一個人?有消息了就第一時間告訴我!對了,我要的是這個人的生平,也就是他參軍前後的信息都要!”

    越暝沒有再問,隻答道:“好,既然他參過軍,那麽檔案裏就一定會有他的信息!有了結果,我再給你打電話!”

    季雲開輕輕嗯了一聲,“那你早點睡吧,晚安!”

    “晚安!”

    門口傳來敲門聲,季雲開抬頭看了眼門外的人影,默默起了床。

    剛打開房門,就聽到秋澤長衣雖然麵色鎮定但眼裏不掩惶急的聲音:“js小姐,請隨我去前廳一趟!”

    季雲開洗漱好跟著秋澤長衣去了前廳,一眼看到端坐在餐桌前的索諾,一聲早字剛出口,就見索諾轉過頭來,麵無表情道:“雷默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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