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有了片刻的沉默。

    盛老爺子無法反駁季雲開的話。

    因為她說的都是事實。

    季雲開端起手邊的茶遞到唇邊,輕輕抿了一口,身後的房門傳來一聲輕輕的響動。

    她下意識地迴頭,正對上一雙圓溜溜的杏眼。

    杏眼的主人一抬頭,正對上季雲開的眼睛,登時從圓溜溜變成了月牙,笑得分外嬌憨。

    盛老爺子也跟著轉了轉頭,看見門縫裏的人後笑著擺擺手:“小情,到盛伯伯這裏來!”

    房門吱嘎一聲全部開啟,季雲開這才算看到了門內的人全貌。

    卡通布袋熊的t恤,淺藍色的背帶褲,頭發被剪成了圓圓的西瓜頭,依稀還能看到圓潤如小元寶的耳朵,巴掌大白皙到透明的小臉上,咧開的小嘴笑得分外,天真。

    董情顛顛地小跑著走到盛老爺子麵前,甜甜地喊了一聲:“盛伯伯!”有轉向季雲開,“小妹妹長得真漂亮!”

    季雲開一時間有些糾結,這位小情姑娘叫盛老爺子伯伯,她叫盛老爺子盛爺爺,那麽,她對小情姑娘,到底該怎麽稱唿?

    好在盛老爺子及時解了季雲開的糾結,他拍拍乖巧地坐在自己身邊的小侄女,“這是雲開,也是個好姑娘,”說著又看向雲開,“這就是這個小福利院的主人董情,你叫她情姨就行!”

    季雲開雖然有點難為情,叫一個跟自己差不多的的女孩情姨什麽的,不過她還是叫了。

    很明顯這位小情姨很高興,沒坐一會就興衝衝迴了自己房間準備給季雲開拿她喜歡的吃的。

    季雲開險些招架不住,太熱情過度也不好啊!

    盛老爺子樂見其成,笑嗬嗬地喝了口茶,“丫頭,你別看小情看著小,她年紀已經四十多了,你叫聲情姨不虧!”

    話音剛落,董情已經抱著一大堆的各色包裝袋走迴來,一一堆在季雲開麵前,“雲開,你吃!”

    季雲開哭笑不得地看著堆在麵前的各色巧克力棉花糖薯片爆米花,再對上麵前那一對殷殷切切的杏眼,隻好拿起一包薯條撕開包裝袋。

    盛老爺子在一邊看得可樂。

    他是知道的,別看小情這會智力隻有六歲,但這孩子認人隻看直覺,偏偏她的直覺精準地驚人,凡是能被小情認可的,都是好孩子啊!

    “情姨!”淩野給孩子們分發完糕點提著僅剩的幾枚糕點走過來,一一擺在茶幾上的盤子裏,對上那雙晶晶亮的眼睛,淩野想了想拿了一顆遞過去,“這是我做的糕點,情姨嚐嚐看!”

    看著情姨滿眼欣喜地把那隻粉紅色的小豬糕點接過去,季雲開移開目光看了看孩子們在的地方。整個大廳的氣氛很溫馨,季雲開覺得隻單單坐在一邊看著也有些醺醺然了。

    這是一個近乎完美的避風塘。

    “抱歉,我接個電話!”

    淩野今天來是有任務的,他要教孩子一些簡單的讀寫畫畫。

    這也是季雲開給他任務麵板上的其中一項,臉上的傷注定他沒辦法去酒吧駐唱了,隻好重新選了一個。

    給孩子們道了聲抱歉後,淩野看著手機上的號碼臉色凝重了兩分,匆匆打開門到院子裏接去了。

    季雲開看了看坐在原地繼續安靜畫畫的孩子們,心神一動,起身走到臨時支起來的小黑板前,看著紛紛抬起頭來看著她的一眾或平靜或驚訝的小臉,想著要讓自己顯得更有親和力一切,不由嘴角勾出一個清淺的笑,索性地上鋪了毛毯,直接盤腿坐了下來。

    “你們的老大是誰?”

    這話問得很是沒頭沒尾,眾孩子先是一愣,隨即才條件反射地看向坐在最後麵輪椅上的阿涼。

    季雲開眯了眯眼,跟她想的一樣啊!

    “你想說什麽?”淡淡的嗓音帶著還未變聲的稚嫩,季雲開看著阿涼,接觸到少年隱含戒備的眼神,不由心下一笑。

    “你覺得我想說什麽?”

    季雲開很想知道這少年會不會給她一個驚喜。

    她會走過來,目的可不怎麽單純。

    但也絕對不會對這些孩子不利就是了。

    “我是egg!”

    季雲開笑意加深。

    “我可以接受你的招攬,但我也有條件!”

    季雲開笑容擴大:“你說!”

    阿涼指指自動聚集在自己守衛的弟弟妹妹們,“他們,我想他們可以跟正常的孩子一樣,不會被人歧視,不會過度敏感,快樂開心地長大!”

    在阿涼期待的眼神中,季雲開緩緩搖了搖頭,“不行!”

    阿涼倒也幹脆,“不行就免談!”

    季雲開站起身走到阿涼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麵容隱現堅毅的少年,“知道為什麽那些人販子在你們這那麽一大批孩子中隻單單挑選了你們嗎?”

    季雲開看地阿涼瞳孔微縮,才風輕雲淡地道破了事實:“因為你們的天賦!”

    “一些秘密組織在挑人方麵從來不會敷衍,他們會用大價錢把你們買走,看中的就是你們的天賦!比如你,是天生的計算機大腦型人才,而這個小弟弟,”季雲開看了看身側,“天生骨骼輕軟,再例如這個小妹妹,她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她的感知能力很強。”

    季雲開說到這裏頓了頓,猶豫了下才重新開口,“如果我沒有料錯,你的腿和這個小妹妹的眼睛,並非天生吧!”

    “這是上天賜予的能力,你難道想讓他們徹底埋沒?”

    阿涼垂著頭不去看季雲開的眼睛,聲音幾乎低到聽不見,但季雲開還是聽清楚了。

    他說,“那也是上天賜予的災難!”

    誰說不是呢?

    但這本身就是個偽命題,季雲開不想阿涼隻看到這裏。

    因為他們還有無比長遠的人生。

    活在過去的人隻會不斷地持續痛苦。

    “我有雛鷹學院的入學名額,怎麽樣,可心動?”

    季雲開想了又想,還是覺得拿出殺手鐧比較好!

    這話一說,不止阿涼瞪大了眼睛,就連在一旁靜靜聽著兩人對話的盛老爺子也不淡定了。

    “丫頭,你真有雛鷹學院的名額?”

    季雲開點點頭,“每年我有四個人員的舉薦名額!”

    她沒說的是,不止雛鷹學院,啟方學院她也有三個名額,但那是針對十五歲以上的孩子,說了也沒什麽用。

    盛老爺子深深地看了季雲開一眼。

    從季雲開搬到隔壁,因為他的身份特殊,季雲開的資料不說全部,但大致信息也是過目了的。

    但他真沒想到這個僅僅二十歲的女娃居然有這麽大的能量,這麽說來,他當時看到的,應該也隻是冰山一角。

    “阿涼,你做決定吧!”盛老爺子一貫不插手這些孩子的選擇,因為這些孩子小時候的經曆,他們比一般的大人更成熟。

    “我答應!”

    作為世界頂尖黑客,阿涼自然知道雛鷹學院代表了什麽!

    那是天才兒童的搖籃,受官方保護,可以說,對於他們這樣的人,是最適合不過的去處了。

    但就算知道,以他的能量,也半點不得其門而入。

    因為雛鷹學院的門檻太高了!

    他自己倒是能用他本身的成就得到免試入學的資格,但他並沒有選擇進去,因為他不放心身邊的這些弟弟妹妹。

    所以他這會答應地毫不猶豫!

    季雲開看著阿涼微微雀躍的眉眼,點了點下巴,“雛鷹學院九月份報道,在此之前,你們這些人裏麵會有四個人接到報到通知書,這人,是我自己選,還是你們選?”

    阿涼看著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幾個孩子,“我要好好想想!”

    “不急!”季雲開說不急就真的不急,以她在學院裏的身份,臨時插個隊相信學院方麵不會不給她這個麵子。

    季雲開轉身坐迴沙發上,拿起還沒吃完的薯片繼續吃,邊看著麵前的一群小孩子頭碰頭地討論的樣子還挺有趣的。

    一旁的盛老爺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季雲開眼角餘光掃過,隻好主動問道:“盛爺爺,您想說什麽?”

    盛老爺子看了看臥室裏正在看動畫片的董情,忍不住問道:“小情性子執拗地很,正常時候還好說,但現在這個樣子,我覺得她不一定會答應!”

    季雲開臉果斷一黑。

    她居然光想著拐人,結果把這個家裏真正當家做主的給忘了!

    “砰!”開門聲把眾人驚了下,季雲開還沒想好怎麽跟董情說,就見一向淡然隨和的淩野居然失態了。

    雖然從他麵上看不大出來,但季雲開能感覺到淩野周身的氣場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布滿了焦躁和擔憂。結合剛剛的那通電話,季雲開扯了扯淩野的肩,把人拉倒一個空房間關上門,“發生什麽事了!”

    淩野有點不敢看季雲開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此刻眼睛一定紅了,但一想到剛剛的那通電話,淩野下意識地捏緊了手邊的衣角:“是我哥!”

    “然後呢!”

    “我哥惹上老家那邊的黑社會了,他自己一個人進了局子,可我爸還在外麵!雲開姐,對不起,我不放心我爸,我要迴去!”

    “你迴去能幹什麽,你有對抗黑社會的能力嗎?你迴去能解得了這場危機嗎?”

    一連兩個問題,淩野一臉蒼白!

    “我······”

    “別想了,我和你一起迴去!”

    “雲開姐,你不用······”

    季雲開當然知道淩野想說什麽,無非兩人關係還沒到可以為對方涉險的程度,但季雲開此刻確信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她的機緣到了。

    淩野家裏的這場變故,她一定能找到機會從其中得到淩雁迴的友好,黑陶解密,有望了!

    所以雖然此刻的季雲開麵上一派鎮定,但內心還是很雀躍的。

    話不多說,季雲開問了淩野老家的地址後,直接找飛鳶定了五張機票。

    不用問,這次的隨行人員,除了季雲開和淩野,還要在加上金剛,黑天鵝和蝰蛇。

    不過短短不到五分鍾的時間,一切塵埃落地。

    季雲開搖搖手上的手機,衝淩野挑挑眉,率先出了房間。

    淩野抿抿唇,暗下決心,不管季雲開讓自己幹什麽,他都不會二話了!

    來一趟福利院收了意外的福利,再加上淩野實在心裏迫切,季雲開隻好辭別盛老爺子和董情外加上一群小蘿卜頭,帶著淩野先離開了。

    迴到四合院的時候還不到中午,機票定在了下午三點。

    淩野自覺去廚房做飯,季雲開開車去接三胞胎放學。

    車子直接停到了學校食堂附近的停車場,季雲開下了車等著來食堂吃飯的三胞胎。

    得益於季雲開給三小隻準備的衣服,三胞胎在人群裏很好辨認,一個款式的襯衫運動褲,天藍嫩黃粉紅,在一群小不點裏麵很是顯眼。

    季雲開朝著三胞胎招招手,“阿昭,阿昉,阿洵!”

    正隨著大部隊一起往食堂進發的三小隻敏銳的抬頭轉頭,一眼就看到了倚著越野的季雲開,當下腳步一轉朝著季雲開這邊奔過來,“媽咪!”

    季雲開輪流摸摸三小隻的頭,“今天媽咪帶你們迴家吃午飯!”

    三小隻聞言對視一眼,乖乖爬上後車座。

    “媽咪,這次要多少時間?”

    季雲開把車子倒了個彎,從後視鏡裏看向季昭:“阿昭不舍得媽咪了?”

    季昭臉蛋微紅的低下頭,淡淡的“嗯”了一聲。

    季洵這才反應過來,撅起小嘴巴,眉毛也皺皺的,“媽咪你才迴來半天就要走了嗎?”

    季雲開又看看一臉不開心的小女兒,想了想決定說實話,“你淩野哥哥家裏出了點麻煩,媽咪要去幫忙,要不然你就吃不到你淩野哥哥做的飯飯了哦!”

    美食果然是季小胖的死穴,季洵終於抿抿嘴巴不說話了!

    季昉從上車起就抱著他的小電腦不放,季雲開忍不住警告了一句:“季昉,在車上禁止看電腦,給我收起來!”

    季昉在電腦後麵悄悄翻了個白眼,卻也聽話地收了起來。

    反正要做的事都做完了!

    車子直接開進了季家小院。

    季雲開領著三胞胎洗了爪子進到餐廳,聞著食物的香氣吸溜了一下口水。

    季雲開轉頭看端著菜進來的淩野,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平和下來才暗暗點了點頭,“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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