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姝安再一次邁步離開易安居時,院子外的一切恍若平常。

    往東行,走到雅韻橋旁,她發現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橋的兩端,兩盞紅路燈掛在樹上,映到河裏,恍恍惚惚地飄著,那燈光如此紅暖,好似想要暖著路人的心,可對她來說卻如鏡花水月,隻能遠遠地看著。

    她癡癡望著橋對岸的風景,不覺已經走到茜香園門口,一段水泥路通往院內,兩旁碧草青青,栽著幾株桃柳,枝葉交錯在晚風裏窸窣作響。這裏住著映柳、心妍、秋碧、冬寒等歌隊的成員。白姝安剛到門口,就聽見裏麵傳來映柳與心妍嬉笑的聲音。

    “臭丫頭,敢說就別跑,姐的玩笑也敢開,誰借你的膽?”這個大嗓門一聽就是映柳。

    “就是若旻哥來我也不怕,我非要向全世界宣告,映柳姐紅鸞心動羅……”

    “若旻哥哪裏有空理你,他應付那李太太、王小姐都來不及呢?”

    白姝安本想推門而入,聽到這話,突然想起幾天前在天堂劇院,映柳與她說的笑話,許多年來她一直視而不見、權當一笑而過的笑話,原來完全是因為自己當局者迷,才看不清其中的隱情,哪裏曉得映柳才是旁觀者清。

    她開始悲哀於自己的遲鈍,迷迷糊糊地從院子門口退了出來,繼續往前走,居然習慣性地走到了秋水齋前,這裏是若旻與文祥、小天所住的院舍.

    水泥路兩旁,幾株夾竹桃盛開著粉色的花,在月光裏反襯出異樣的美。

    大門緊閉,裏麵傳來一陣笛聲,憂傷的曲調緩緩流淌,她仿佛能清楚地看到圍牆那頭縈繞在清輝中透明的臉。

    很久之後,仿似拂過一陣冷風,在這初夏的夜裏,寂寥悲切的笛聲突然停滯,白姝安也從思緒裏驚醒。

    她站在門前的秋實橋上,一抹銀灰倒影在湛清的水裏,清波搖曳,泛起層層漣漪,迴首往事曆曆在目,她驚恐地發現,這所園子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記載著彼此的迴憶,整整十個春秋裏的歡聲笑語、相伴相依、交心長談,忘不了,揮不去,抹不掉……

    院門不知道什麽時候已被打開,出現若旻頎長的身影,他的半張臉隱在門前斑駁的疏影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月光靜靜地灑在他身上,把他清瘦的影子拉得越加地長……

    白姝安的視線從他眼前一掃而過,沒有片刻停留,不知道為什麽,傷痛還未痊愈,她突然十分害怕看到那張熟悉的麵孔,害怕麵對他時,因他而起的任何一

    絲記憶在腦中被喚醒,此刻她的腦中隻有一個念頭,離開這裏,到一個沒有他的地方,到一個不會被彼此的記憶所幹擾的地方,可是,她能去哪兒?

    “你知道曼姨在哪兒吧?”白姝安想了一瞬,發現隻有曼姨身邊,是她能去的。

    “曼姨在雲城。”

    這一次,若旻柔軟的聲音無端地引起了她莫名的恨。“我是問你曼姨住在雲城什麽地方,為什麽而去,她沒有告訴我,但是我想你肯定知道。”她不敢與他對視,但是口氣中帶著無法抑製的冷意。

    若旻往前挪步,好似每一步都重如千斤,走了很久才到橋下,卻仍與她相距五米有餘,他的聲音依然柔軟,卻漸漸失去了溫度,他問她:“你真的想去雲城?”

    白姝安神色疏離,自嘲似地淡淡一笑,“我隻想離開這兒。”她深吸了一口氣,“其實我剛接到了曼姨的電話,她說雲城那邊的事有點棘手,短時間內不會迴月城。”

    若旻垂下眼眸,抱歉地說,“可是曼姨不會同意你去的。”

    白姝安被恨意燃燒的眼中突然爆發出一線火花,她猛然側頭朝著若旻大聲嚷道,“究竟為什麽要瞞著我,你們打算把我當做三歲小孩,欺騙到什麽時候?”

    她冷笑了一聲,似乎連自己都無法相信此刻為何如此焦灼,思緒紛亂地說著糾結在心底多年的話,“八年前的那一次懲罰,我想你一定還記得吧……那一次我偷偷打開了曼姨視如珍寶的盒子,被曼姨發現,她罰我在舞蹈房整整站了4個小時……

    小時候,曼姨說我沒有爸爸媽媽,我問她為什麽,為什麽別人都有爸爸媽媽,而我卻沒有,曼姨不迴答,她隻是靜靜地抱著我哭泣,有幾次我偷偷地看到她拿著一個盒子,望著裏麵的東西默默地哭泣,所以我一直很好奇,想知道那個盒子裏究竟裝著什麽秘密,或許那裏麵就裝著我身世的答案。

    我知道,我的媽媽已經死了,不然那個可怕的噩夢不會一遍又一遍、一年又一年地折磨著我。

    我所創造的機會終於來了,那一次我趁曼姨不在,用私下偷配的鑰匙打開了她的盒子,卻被曼姨逮個正著……

    那一次,我真正傷了曼姨的心,但是曼姨也告訴了我,我是她一個故人的孩子,而那個故人早就因為一次意外去世了……

    從那時候起,我就經常背著曼姨,偷偷打聽她的過去,後來我才發現曼姨的過去根本就不在月城,曼姨的曾經在雲城……

    無論如何,雲城我是去定了……如果你還是不願意告訴我曼姨行蹤的話,我也不想勉強。”白姝安一鼓作氣說完了話,大步走下了石橋,與若旻擦肩而過,頭也未側,徑直沿著易安居的方向走去。

    若旻難過地望著她逐漸遠去的身影,終於叫住了她,“我告訴你。”

    白姝安略微轉身,身後傳來若旻熟悉的聲音,“曼姨隻告訴我,她會去找春華劇院的院長王之逸,她說王老先生曾對她有恩,恐怕現在遇到了一些麻煩,所以你去雲城找到春華劇院的王之逸院長,應該就能夠找到曼姨。”

    若旻的話音未落,白姝安又繼續前行,走了幾步,聽到若旻在身後疾跑了幾步,她停步,他也跟著停下來,最後他無奈地說了句,“姝安,答應我,要好好地。”

    這一次白姝安終於忍住沒有迴頭,沒有停步,她一口氣走到了易安居,心中雖有千言,卻一句都不能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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