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毅一直盤算著,去看她買些什麽東西好呢?能讓她知道自己的一片心意?

    但是每次想到她那固定的冷臉,絲毫沒有起伏的表情,總會覺得頹敗,心裏總是有些冤屈。

    一想到他李大帥哥瀟灑倜儻、玉樹臨風,到了她麵前好像就注定了要吃鱉似的,那本蠢蠢欲動的心,就會涼上好幾份,一份還熱著,可惜分量體積都變得很小;一份涼涼地,透著絕望,象是死魚的眼睛,沒一絲熱氣;也隻有中間這一份,分量最大,占總體二分之一,不冷不熱,卻又象是滾開的白開水,摻了冰的瞬間,熱的熱,涼的涼,很不是個滋味。

    所以熱情也跟著消失得無影無蹤!拖到第五天,她仍是沒來上班,肖睦也同樣人影全無,這才真有了坐臥不安之感,想著一定要有所行動,才不會敗給肖睦那小子。

    鮮花?估計都該送俗套了。水果,實惠但又太小家子氣了吧。想了半晌,終於買了一打昂貴的營養品朝醫院開去。

    到了醫院,還得打電話,誰讓他不知道病房號的呢,打給韓心濡吧,先讓她高興高興。

    響了很久,才有一個蒼老的男聲接聽:“誰找心濡啊?”

    李文毅笑,典型的老父親口吻,先稱唿了準沒錯:“是不是伯父啊?我是她的同事,現在在醫院,想來探望她,不知道她在哪個病房?”

    一陣爽朗的笑聲:“她已經好了,還來看什麽呀!”但語氣完全無法掩飾地開心,畢竟有人探望顯得他家女兒人緣好,而且還是小夥子!他好像都不用再擔心女兒嫁不出去了。

    “不客氣,我已經到了,在哪?”李文毅也笑,陽光燦爛。

    韓文修將病房號告訴了他,掛上了電話,然後才對女兒說有同事來看她。

    可一直仰望著他打電話的幾個人早就從他的對白中聽出了這會事,隻是疑惑著不知道是誰。

    李文毅敲了門,一屋子的人齊刷刷地朝他看來,一向瀟灑自如的李文毅退縮了一下,立刻想起,下車的時候,忘了再照照鏡子,不知道儀表是不是得體,哪裏有沒有瑕疵…。。

    韓心濡沒說話,肖睦也沒說話,隻有接了電話的韓文修熱情地接過了李文毅手裏拿的禮物,高興地讓坐。

    看到謙謙君子般玉樹臨風的李文毅,歐菊香和韓文修樂得嘴都合不攏,心頭不禁打量比較,眼前的小夥子和肖睦比較,誰更適合自己的女兒。

    肖睦和韓心濡卻不約而同地想到了調令的事情,李文毅和調令一樣,都是橫在彼此心頭的一根刺,隻是各有各的體會,盲目迴避罷了。

    李文毅看到韓心濡的第一印象,就是她瘦了,蒼白的臉上,那雙靈動的眼睛更大了,少了很多水潤的感覺。他很健談,為了在韓心濡父母麵前留下好的印象,每次開口之前也是經過了反複斟酌,天南地北、海闊天空地找適合的話題,半小時後,韓父韓母都有些喜顏於色,欣賞之意溢於言表。

    肖睦坐那,偶爾抬起頭,看看周圍人的表情,一直沉默著,並不多言。

    他不得不在心底承認,自己跟李文毅相比,僅口才來說,就已經遜色很多,更勿論這耀眼的外貌了。

    終於,韓心濡的神色有些不耐,說話也生硬起來。歐菊香一看不妙,借口女兒累了,送走了李文毅。

    她的神色,肖睦看在心底,有些許安慰。

    至少心濡並不象她父母一般,對李文毅熱情好客。這多少堅定了他的信念,安撫了這些天一直孤苦的靈魂。

    但是,誰也無法預知未來,誰也無法製定以後。一切都是努力之後的腳印,一步一步攜刻在歲月的輪槽之中。肖睦得等到什麽時候才能知道,有的時候,愛情在,一定要迅速地伸手抓住,而不是一味地等待呢?

    女人,你若不進,她跟著你退,退著退著,一切變了味,情感失散了,一切麵目全非。

    傍晚時分輸好液,韓心濡感覺好多了,就對母親說明天想要出院的事情。歐菊香也知道女兒這幾天一定也是急壞了,以前一跟醫院打交道就急,這次居然忍了四天才提迴家的事。

    歐菊香答應等韓文修迴來跟他商量一下,再聽取醫生的意見後再做決定。

    肖睦想她大概也是悶壞了,看她精神不錯,提議到外麵透透風,到醫院裏的花園裏坐一會。

    歐菊香也說好。

    韓心濡看了看窗外,這些天象是坐牢失去了自由般難過,健康的重要性真是無法讓人忽視。

    可等起了身,仍有些頭重腳輕,歐菊香說是睡得太多,才如此。韓心濡扶著床站了一會,果然感覺好多了。

    歐菊香和肖睦一邊一個扶著孱弱的韓心濡,朝外走去。步子都邁得很輕很小,讓韓心濡不費力地跟著走。

    韓心濡看了眼肖睦,這些天他瘦了很多,雖然他很注意儀表的整潔,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幹淨利落,可她仍能看得出,他的臉上有憔悴的感覺。

    這些天,基本父母都留下一個在這裏陪著,跟肖睦根本沒機會說什麽。她想,肖睦對她的好,是那種對女朋友的好,細心體貼。這幾天雖然很難熬,可她心裏卻總暖忽忽的,因為他、因為母親、因為父親,他們讓她感受到了愛!雖然不一定是她心中想的那種,畢竟他們真實地在身邊,照顧她疼愛她。

    那個人能給她什麽呢?甚至不能給她一個解釋,更別說照顧了。

    眼光轉過,微微斂目。忘記吧!很多人都來看她了,可他連個電話都沒打過來,還能有什麽呢?緊抓著仇恨隻能讓自己更痛苦,最近睡得不是也安穩了許多了嗎。

    來到了門外,終於唿吸到了非關消毒水的味道,韓心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絲愜意的微笑浮上臉龐,蒼白的臉頰終於有了一抹緋紅,讓她看起來多了一份生機。

    站在住院部樓下大廳的門口,韓心濡轉而環視這三年前打過一次交道的醫院,發現這裏還真是可怖的緊……四周人來人往,神色幾乎清一的愁眉苦眼。

    她從這新鮮自由的空氣中嗅到了可愛的味道,她的眼神輕鬆自在地從一個又一個人身上瞥而過後,感覺到了自由和健康,才是最重要……

    她的眸子定格在了一個男人的身上,他矗立當地,熟悉的痛苦感又一次擊中她的心扉,心咚咚直跳,眸光閃處,他的黑眸欣然可見!!

    武迨的手插在褲子口袋裏,低垂著頭,望了一眼住院部的大樓,仍是拿不定主意是進還是退。自從那天召開外賓歡送會,他就發現肖睦和韓心濡都不在,是什麽原因他們倆都不在呢?裝作無意打聽了好幾個人,才知道她生病住院了。

    以前她的身體很好的,是什麽病竟要鬧到住院?那天他就很想來,可是他感覺李文毅的眼睛總是有意無意地看著他。猶豫,猶豫……

    時間是過去了,可她仍沒出現。他的心倏地長滿了草,肆意滋長,再也無法等待片刻。

    可是等站在了醫院裏,他卻沒有進去的勇氣。

    見了她說什麽,說你怎麽了嗎,她又會是什麽表情?那天她的神色就不太正常,他們之間雖然沒了聯係,可眼神之中,仍是情絲纏繞……

    武迨仰天長歎,別騙自己了,就算是普通朋友,他也該去看看她,明明他是想見到她,想知道她好不好!

    武迨想罷朝前一步。

    他去探視,她是會哭,還是會笑?他不知道,不確定,她很讓人難以琢磨,明明什麽都在,她卻一個字都沒說過。

    不自覺,他又退後一步。

    仰望天邊落霞滿天,心卻愁苦一片。

    騰地,他抬眸前看,卻看見了那抹朝思暮想的瘦弱身影,看見了一雙瞳眸深處晶瑩的淚花,在輕微顫抖……

    四目相交,便似膠著再也無法移開!醫院、行人、花圃、樹木、夕陽仿佛都成了虛設,噪雜的聲音化為虛有,天地之間隻有彼此。在彼此膠著的眼神中,他們看到了一絲苦楚、一分彷徨、一抹悱惻,還有那仿佛等待了千年之久的一厘驚喜。

    那一刻,韓心濡的心痛苦難耐,於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她望見了朝思慕盼情人眼眸中一滴晶瑩的淚,那是為了她,而流的淚。

    肖睦已經看到了武迨,也看到了二人反常的凝視,一絲不好的預感在他心頭升騰。

    歐菊香正說著話,卻意外地感覺女兒不朝前走了,順著女兒的目光,她看到了曾經帶給他們的惡夢的原作俑者,正站在不遠的前方,正一瞬不轉地看著心濡。

    刹那,惡夢的一幕幕又放映在歐菊香腦海裏……昏迷的女兒……無邊的鮮血……

    呐喊帶著慟哭,那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遺忘忽略的痛苦,她聲竭力撕的唿喊,老伴熱淚騰騰,沒想到過如花似玉的女兒會有尋短見的一天。

    歐菊香顫栗著,衝上前去,她不允許這個人出現在女兒麵前,不允許這個人將那些痛苦的記憶再一次帶給他們。

    歐菊香撲了上去,對著武迨又捶又打,拳腳隻是抒發她鬱積了多年的痛苦,最多的,還是想讓他快點消失,離開心濡的視線。

    韓心濡見母親對他大打出手,心生不忍,急忙大聲阻止母親,然而歐菊香象是瘋了般,一臉淚水,拳打腳踢。

    武迨如入定般,神色哀婉,一動不動承受著歐菊香的捶打,落到他身上的拳頭是他應得得,而且晚了三年之久,也許能讓他多看她一眼,也許就已足夠。

    肖睦看過去,武迨的麵色有一絲痛苦和悲愴,看向韓心濡的眼神溫柔而堅定,原來他們早認識,原來他對她積澱的感情,比起自己,並不見少!

    “你走!快走!”韓心濡看勸不動母親,又對武迨說。

    可武迨隻是看著她,不說話,也不動。

    “媽,我求你了,別打了,讓他走吧!”韓心濡哭了,悲愴慟哭、情緒激動。

    這一刻,痛苦重新迴到了她的提內,又一次看到了無奈,身邊的人,身邊的事都那麽地讓人無奈而又悲傷。

    頹廢間花落滿地,那所有的一切美好,終將被毀滅,被遺忘。

    慘白的心代表不了一千個日日夜夜的悲傷和黯淡,淚水不能挽迴三年裏所有的痛苦與情殤,於是墮落了無數哀慟歎息,蝶飛淚濺。

    蝴蝶再美,終究飛不過海洋,跨不過地平線。

    她在那場愛戀之中,原來從來都不曾走出。

    肖睦愣了神,從來她都是理智而溫吞的,今天的她,反常得厲害。

    周圍很快圍了些人指指點點。肖睦無奈,隻好走到歐菊香身邊,對她說:“伯母,咱們快迴去,心濡怕是支持不住。”

    歐菊香微怔,停止了毆打,連忙迴身看女兒時,卻發現她的臉色蒼白可怖,急忙大叫一聲,又朝女兒撲去。

    “你先迴去吧!”肖睦看了武迨一眼,武迨臉色煞白,眼神深邃難懂。

    他沒想到前幾天在電梯前上演的那一出不是一場巧合,而是有著深厚的淵源,這就可以解釋清楚心濡的沉默,也可以解釋她總是對自己沒有熱情的迴應,或冷漠的拒絕了。

    武迨依然悵惘地站在原地,依然是那種帶著悲愴的眼神,眉頭輕輕蹙起,看在肖睦眼裏,隻覺得萬分刺目。

    自始自終,武迨沒有說一個字,他隻是看著。

    良久,轉身,離去。

    肖睦黯然,為心濡,為自己。

    從次韓心濡很安靜,她沒有再哭,也沒再笑,完全沒了前幾天病重時的靈秀。

    讓吃就吃,讓睡就睡,晚上不讓媽媽陪,白天僅睡。

    歐菊香也不以為然,能痛打那小子一頓,好歹也出了心頭的惡氣。韓文修看在眼裏,卻疼在心裏。知道女兒心裏仍是痛,卻不肯傷父母的心。

    韓心濡在每個深夜醒來時都承認,他們倆偉大寬博的親情是真摯的,誰也無法比擬,誰也無法替代。悲哀卻在於根本不知道什麽才是他們寶貝女兒的最愛,什麽才能讓女兒幸福快樂。

    肖睦長久地望著病床上的韓心濡,想著她望向武迨的癡癡目光,突然覺得心底被什麽觸痛著,覺得被人抽走了什麽,空落落的。

    她的心,原來早已經許了人。而他隻是風的影子,一直徘徊在門之外,冷清、孤單。

    心底仿佛無望,立刻又傳來抽搐,怊怊閉目,淒愴而又苦楚,她的淚眼、他的心疼,這就是愛嗎?

    為什麽愛的味道如此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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