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碧空如洗,暖風如酥,紅花似火,一片大好春光。目光停在送易家兄弟消失的大門口,我籲了口氣。

    轉過身,驚愕地現那位宛若天人、莫測高深的水稻,正悄無聲息地站在我身後,定定看住我。

    tnnd!你幽靈啊!怎麽總這樣悄悄站在人背後?

    我有點來火,冷聲道:“你,怎麽沒去鋪子裏?”

    他古怪地瞅著我,忽地扯出一抹迷人的笑:“一早就在樓上畫圖,後來不停聽到某人在說什麽‘要問我是誰?我是大蠢驢;要問我會啥?我隻會種地’!隻得下來看看。”

    我愕然。

    他又默默看著我半晌,收起笑容,美眸裏是濃濃的不解:“……你何苦與這等無聊之輩浪費時間?如果實在不快樂,可以和小禾一起去賞賞春、散散心。”

    他聲音很低,卻隱隱帶著絲痛心疾。

    我剜他一眼,我無聊我的,關卿底事?誰不想出去?可一沒車來二沒錢,又能跑多遠?

    我幽怨吟道:“寒山寺上一顆竹,您若無心各自飛,絲絲情意來半合,天鵝池邊鳥飛絕,把盞無皿金來做。”

    他凝神思索片刻,然後一聲不響地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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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水稻又翩然出現,手裏多了兩個非常可愛的銀元寶。

    我兩眼放光地望著水稻白皙的手:“給我的?”

    想我容若若也非貪財之輩,可這幾日是著實領教了沒有錢的寸步難行。人啊,總是在血淋淋的現實麵前,才學會“直麵慘淡的人生、正視淋漓的鮮血”。

    “嗯,一共二十兩。大嫂你先拿去用吧。”他輕輕道。

    聰明的家夥啊!我讚許地看他一眼。

    剛才我念的是一字謎詩:

    寒山寺上一顆竹——等,

    您若無心各自飛——你,

    絲絲情意來半合——給,

    天鵝池邊鳥飛絕——我,

    把盞無皿金來做——錢。

    水稻,美貌與智慧並重,不可多得,讓人刮目。

    手握元寶的感覺真爽啊!還是第一次摸到明代的銀子呢!

    “你終於知道要錢了!以前大哥每次給你,你都一臉膩煩。”他語聲輕柔,眼裏卻帶著詢問。

    我擺擺手:“此一時也,彼一時也。萬事萬物都在展變化嘛!”

    “大嫂,大哥昨天交待洪管家每月給二嫂二十五兩銀子,你也可以向大哥要的!”水稻建議。

    和他要?倒是天經地義哦。

    給那小妖精一月二十五兩,據說明代一兩銀相當於現在的8o~1oo元,也就是將兩千多元。我是正房,他是不是應該給更多些?

    一時眼前都是飄飛的銀元寶……

    “可是,我們家小姐從來不和老爺要錢的!”小禾同學清脆的聲音及時粉碎了我的美夢。

    是哦,一來晚詞從來不要,二來這個月要做到讓他“漠視”我,不要因錢引風波。還是等以後再說吧。

    唉,天蒼蒼野茫茫,本月的希望太渺茫;水灣灣路長長,沒錢的日子太漫長!

    “以前就大嫂一個,現在有兩房了,應該定下規矩,按位領取月銀。”他柔聲道。

    他看我麵帶猶豫,便不再多言,轉身到了天井裏。

    “哎,你的銀子,當我是借的哦!”我對著他的背影喊。

    他嘟囔了一句什麽,沒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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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銀子收起,拉起小禾就出了門。

    遠的地方以後再去,這古代的街我還一次沒逛過呢,趕緊去見識見識。

    據說明時z城最熱鬧的是五條街,我們叫了輛車,行了不到十分鍾就到了街口。

    下車來現果然繁華。雖說街道狹窄,但兩側店鋪林立,喧囂異常。街是東西朝向,北側街往西是大小鞋帽、鬆串、簪棒、汗巾、扇子、白貨等店鋪,向東有鑄銅簪扣、銅匠、打金鋪、燒酒、皮金、雜貨、南酒、藥材、南北香料等鋪子;南側街西有酒館、錢莊、當店、成衣、緞店、估衣鋪、軸丈鋪、竹貨、漆店等,向東有柬帖鋪、刷字、刻字、揭裱書畫頁、手卷、書坊、紅紙店、京文紙、磁器店……

    我在小禾的陪同下興致勃勃地一一考察一番,也沒現什麽值得買的玩意。東看看、西瞧瞧,最後到墨緣書坊買了兩本書,一本是《清平山堂話本》,一本是《熊龍峰刊行小說四種》。逛了一個時辰就打道迴府。

    迴來趕緊把找迴的碎銀收藏好。匆匆吃了午飯,就開始閱讀兩本話本小說。讀書時古文史老師布置寫過關於話本的小論文,當時囫圇吞棗地翻過這兩部書,但印象已不深。現在買來再複習,我可是有目的哦。

    兩本全部複習完,窗外的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清爽的晚風裏送來花草清甜而微苦的氣息。當夕陽的光線與地麵接近平行的時候,天空中那一堆棉花糖似的雲朵,便開始出現一圈粉嫩淡紅,接著又變成赤金、赭紅,最後是大片大片絢爛的玫瑰紅。

    忽聽外麵傳來犬男女肆無忌憚的調笑聲,我叫小禾出去說,我身體不適,就在房裏用晚飯了。“眼不見為淨”是免生事端最好的辦法。

    大自然的美景,總能奇異撫平我的煩亂。日出東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遇事不鑽牛角尖,人也舒坦,心也舒坦。所以,不必想太多,過一天來算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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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飯後,我叫小禾加了一盞燈,開始研究書架上晚詞的詩書。

    晚詞的房裏,除了書,就是書。經史子集、唐宋詩詞無所不包。我又翻找到她自己寫的詩詞。有一冊都是抒寫對愛情的憧憬,風格清麗婉約,字也漂亮,仿的黃庭堅的行書;還有好幾個小冊子滿紙都是化不開的濃濃閨怨。

    這女人,如此清靈高潔,真不該墜入凡塵。要放在宋代或明初,翰林之家的小姐說什麽也不會嫁給商賈。明代是資本主義萌芽時期,到了明末,商人的地位漸漸上升,雖然不高,但也不再低下了。特別是像洪家這樣家大業大的商人,上流社會嘴上瞧不起他們,心裏早已經不敢輕視了。正是這種特殊的背景下,麵對洪非塵那種鍥而不舍令“全城轟動”的熱烈追求,翰林老先生才把晚詞嫁給了洪非塵。可是,這真的是場悲劇婚姻嗬。

    我放下晚詞的詩作,慨歎不已。易長安是“家裏有個做飯的,外麵養個好看的”,洪非塵則是“家裏有個好看的,還要找個做*愛的”,更加可惡啊!

    愛情,是世界上傷人最深的武功,比喬峰的降龍十八掌,比段玉的六脈神劍,比令狐衝的獨孤九劍,都傷人更深。那種傷,是痛徹心扉,終身難愈的!

    這世間,還有真心好男人值得女人去付出愛情麽?

    忽然想起上午見到的偽薑東元,我對他總體印象還是不錯的。通曉文墨,出手豪爽,老實大方,儀表堂堂,難得還是個有情郎,兩年來一直對晚詞念念不忘!

    江南同學,留著你做個外遇候選人吧,一個月內沒出現比你強的,那就是你了!

    鋪開宣紙,隨手寫下了白居易三《憶江南》詞: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

    江南憶,其次憶吳宮。吳酒一杯春竹葉,吳娃雙舞醉芙蓉。早晚複相逢?

    我的毛筆字一直是臨的柳公權的《玄秘塔碑》,柳體字骨力矯健、剛健遒媚,巧富變化,顧盼神飛。我雖隻習得幾成皮毛,但還能拿出去秀秀。以前那位地中海老校長還誇過小容老師的粉筆字寫得不錯,其實都托的老柳的福。

    想起一直很關愛我的老校長,心下一陣黯然。我們相隔的距離已不是千山萬水之遠,而是四百年的漫漫時光!家人、朋友,都在為我的消失而焦慮吧?……鄭涄,你現我不見了,是焦急,還是歡欣呢?

    心,驀地一陣抽痛。都說女人永遠忘不掉第一個讓自己痛的男人,果不其然!

    一滴淚,落在紙上,又是一滴……漸漸把字跡氤氳得模糊。我咬牙切齒:鄭涄,我一定要找個比你更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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