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虞姬死後,項羽一直將她的頭顱隨身攜帶。臨死前,他將愛人的頭顱親手埋葬。而就在第二年,虞姬的墓上長出了一種草。

    那草形狀如同雞冠花,莖軟葉長,無風自動,似美人翩翩起舞。民間傳說這是虞姬精誠所化,於是就把這種草稱為“虞美人草”,其花稱作“虞美人”。虞美人花朵呈鮮豔的紅色,據說乃是虞姬飛濺的鮮血染成。似乎虞姬雖死猶在,她幻化成了嬌美可愛的虞美人,一如生前那般,為霸王展顏巧笑、弄衣翩躚。

    蘇幕遮手上的這朵虞美人早已枯敗萎靡,不複最初所見的那般嬌豔。他將這朵莫名出現在大皇子棺中的花朵放在桌上,指了指靜待一旁的蘇右,道,“你說。”

    蘇右一步上前,躬身道,“公子,蘇右曾謹遵您的安排——隻能暗中行事,不可泄露一絲痕跡。就連當初半路上給阿四姑娘下藥,我們都是萬分謹慎地轉交他人之手。”

    “哦?”蘇幕遮麵色一變,沉聲道,“你的意思是,此事並非我們的人所為?”

    “絕無可能!”蘇右信誓旦旦。

    蘇幕遮眸中暗光一閃,道,“如此說來,我們這次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是,”蘇右額間見汗,低下頭,輕聲道,“不過,依案發當場的情形來看,此人應是一無所獲。”他見蘇幕遮點了點,又再接再厲,“倘若被盜走的那些字畫玉器中有那件東西,他就不必再將大皇子身上的衣服都扒掉,甚至還宣戰一般地留下一朵虞美人。”

    “那麽,”蘇幕遮輕輕揉了揉眉心,長歎一口氣道,“那東西究竟去了哪裏呢......”

    蘇右道,“該找的地方都找過了,如果連棺木之中也沒有,那麽......”

    蘇右也跟著一陣沉默,不知該如何作答。身後的蘇左這時卻冷不丁開口了,“公子,蘇左雖然不知那東西去了哪裏,但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來。”

    “說來聽聽。”

    “公子可還記得,今年的七月,我們暗中找人做掉了風城城主木驚天?”

    “不可能!”蘇右聽到此處禁不住打斷了對話,他見蘇左仍有猶疑,用萬分肯定的語氣道,“當時,暗殺木驚天一事,是由我親自布置安排,前前後後都清理地非常幹淨。為了避開眼線,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我甚至不遠千裏去找了一個殺手。”

    蘇左沒有反駁,他盯著蘇右的雙眼,道,“對,那個你千裏之外找來的殺手,正是湘江人

    士,祖籍——潭州!”

    蘇右哈哈一笑,荒謬至極地看著蘇左,道,“那就更不可能了!”

    “為何?”

    同一時間的客堂之上,潭州知州周大人也萬分不解地看向刑關,道,“為何?”

    刑關正將周知州帶來的卷宗看完,往手邊一放,盡量耐著性子解釋道,“知州大人難道不覺得奇怪嗎?殺人越貨諸如此類的案件並不少見,少見的是行事作風如此明目張膽。試問,如果真是一個心慕大皇子的女子所為,那她為何冒了生命危險殺人之後,不帶走大皇子遺體,也不帶走大皇子貼身飾物,反而是拿了幾件無關緊要的玉器字畫呢?”

    他見周大人似有所悟,又道,“最重要的,試問一個女子,又如何能輕而易舉地將這些沙場喋血的軍士給殺光殆盡?”

    周大人恍然大悟,“刑關公子的意思是,作案的不止一人?”

    阿四在一旁聽得有點頭疼,饒是她自以為蠢笨也受不了這知州大人了,於是插嘴道,“周大人,死者都是一劍封喉,仵作也證明他們都是死於同一件兇器。也就是說,兇手隻有一人,至少殺人的隻有一個人。而大師兄的意思是,這件事不是情殺!”

    “原來如此!”周知州綠豆眼一亮,驚喜道。

    阿四強忍著才沒有擺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暗罵跟這位大人打交道真是累死人不償命的差事。刑關同樣也不好受,若是放在以前,恐怕早就甩袖而去。可惜,如今身負陰司重任,需要他在最短的時間內打入朝廷內部。至今,刑關還記得崔判官那副笑眯眯的樣子,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年輕人,這是一次機會,好好磨一磨你那脾氣。”

    深吸一口氣,刑關繼續道,“周大人,之前所說的那朵虞美人,可曾查清楚了?”

    周知州聽後歎了口氣,頗為頭疼地說,“如刑關公子之前所言,這虞美人花期乃是五月到八月,也就是春末夏初,而今卻是十月秋季。整整一天時間,知州府的人走遍了大街小巷,連周邊的小山村都沒有放過,可是根本找不到開得如此好的虞美人。”

    阿四看了眼刑關,道,“據聞,近兩年,世家大族都風行培植花卉。”

    周知州胖胖的臉上肥肉一抖,笑道,“姑娘,你也說了是世家大族,無緣無故的,怎能隨隨便便衝進去搜查啊?不過,本官也不笨,”他頗為自得地對刑關道,“本官派了些人,以本知州要買花送人之由打聽,最後得知,潭州共有三家培植了虞美

    人。”

    這位大人一高興,就要用“本官”來裝門麵,可是刑關和阿四來不及感歎,就一臉驚訝道,“真的嗎,都是何許人也?”

    “一個是潭州首富朱府,一個是外遷而來的錦侯府,還有一個是封家。”周大人說到這兒,輕鬆笑道,“不過查了也是白查,他們三家可都不是一般人家,不可能與這案子有關。”

    刑關聞言,問道,“為何?首富和侯府暫且不提,這封家又是哪一家?”

    周大人收了笑意,左右看了看,才輕聲道,“封家,就是前帝師的封家。”

    阿四不由奇怪道,“前帝師封太傅封家,不是被滿門操斬,連誅九族了嗎?”

    “是啊,所以是封家的旁支遺脈,”周大人說到此處又歎了口氣,“封太傅曾是一個響當當的人物,這些旁支子孫也都相當爭氣。雖受了牽連,從此再不能踏入官場,生意卻是做得一年比一年紅火。眼看著,這潭州首富的位置就要換人咯!”

    刑關略一思索,執意道,“還望知州大人再安排些人手,將這三家近幾日的動向都盤查一番。”

    周知州雖不甚樂意,但身在其中,也隻能勉強答應。隨著又對刑關說,“刑關公子,知州府雖然對虞美人這花的線索無甚進展,但卻查到了另一條線索。”他兩眼泛著亮光,得意洋洋道,“據手下人來報,湘江一帶有一個非常有名的女殺手。巧的是,她的名字就叫‘虞美人’。而且,她還有一個習慣,但凡是她犯下的案子,現場都會留有一朵虞美人!”

    阿四暗道這周大人不知是不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這麽重要的事情竟然忍到現在才說!刑關卻是大喜,忙道,“怎不早說,太好了,可有派人去找?”

    周大人笑得眼睛都要眯成一條縫,點著胖墩墩的腦袋道,“早安排下去了,隻是此人行蹤難定,怕是一時難有進展。”

    “不用找了!”

    門口一暗,蘇幕遮領著蘇左、蘇右二人抬腿而入。

    周大人一愣,先是禮讓一番,繼而問道,“蘇公子此話怎講?”

    蘇幕遮並不直接作答,他朝蘇右略微點了點頭。蘇右見狀上前幾步,站在客堂中央,道,“那個叫虞美人的女殺手,就不需我們勞神去找了。因為,她已經死了。”

    “什麽?”阿四等人一聲驚唿。那種感覺,簡直就是天上好不容易掉下個餡兒餅,你卻發現那是餿的,令人異常鬱悶。刑關麵色不定,猜疑道,“江

    湖之中勢力眾多,奇人也多。這個女殺手,真的已經死了嗎?”

    蘇右道,“千真萬確。”

    阿四也有點不死心,接著問道,“為何如此肯定,要知道江湖之中無奇不有。”

    蘇右思索片刻,才緩緩道,“因為,我是看著她死在我麵前的。而且,她已經死了三個多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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