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隨著左側那抬轎人毫無情緒的下令,阿四與刑關兩人應聲而起。

    “謝先生!”

    這時,一隻玉白的手伸出了轎簾。

    柔美的月光照耀下,那手朝著阿四兩人輕輕一擺,便收了迴去。

    阿四正不明其意,左側那抬轎人又開口了。

    “先生口令,罰惡司刑關,孟婆阿四,除保虓虎將軍何守正性命之外,格殺大皇子,不得有誤!”

    同樣是柔美的月光,照在那森然的鬼麵之上,隻讓人覺得陰冷。阿四卻是被這一段話怔在當場,正待詢問,身旁的刑關躬身為禮,“罰惡司刑關,得令!”

    阿四無法,隻得跟著作答,“孟婆阿四,得令!”

    “退下吧。”抬轎人直板僵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刑關伸手一拉阿四,兩人一起單膝著地,“恭送先生!”

    這就走了?

    如若不是親眼看到那隻伸出轎簾的手,阿四恐怕會以為這四個人,抬的是個空轎子而已。

    林中竹葉沙沙作響,阿四壯著膽子偷眼看去。

    驟然間,一束涼風吹過,掀開了簾子的一角。借著月色,阿四看見的是一個堅毅的下巴,線條冷然,猶如刀削。然後,簾子一晃,轎子連同那些鬼麵人便一同悄然遠去。

    這,就是陰司傳說中的先生?

    他真的能助自己恢複記憶,找迴曾經的自己嗎?下一次吧,下一次就算冒著大不韙,也要硬著頭皮問一問!一定要!

    阿四在進入夢鄉之前暗暗告誡自己。

    連續蹲了幾天大牢,又連夜謁見陰司首腦,阿四卻不得不起了個大早。原因是,她搬迴到刑關的院子同住,必須要去向主人虓虎將軍何守正見禮。

    何守正何將軍今日少有的一身家常打扮,麵色卻不是太好。見到阿四溫言安慰,道自己事務纏身,照顧不周。

    阿四一個小小江湖女子,怎敢端架子,忙不迭一番感恩戴德,才道,“大師兄昨日告訴阿四,說將軍您中了奸人暗算,不知蠱毒解得如何了?”

    何守正滿麵笑容,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欣然道,“好得差不多了,多虧了關兒四處奔波,才求得那神婆阿朵替老夫解毒。”

    說完又是長歎一口氣,說,“阿朵這姑娘脾氣古怪,雖然救了老夫,但無論我們如何規勸威脅,就是不肯解了大皇子身上的蠱毒。”

    阿四這才想起昨晚刑關談及何將軍遇刺一事的表情,想來阿朵願意救何將軍,他也是拉下臉麵來了。而對於大皇子中的蠱毒一事,阿四坦言,“大皇子身上的蠱毒來自阿黛側妃,如今母子蠱相連,密不可分。阿朵乃阿黛親妹妹,一是不想違背她姐姐的意願,二來母子蠱一旦解開,阿朵可能也怕害了她姐姐的性命。”

    何將軍仍然唉聲歎氣,拱手向北為禮,道,“話雖如此,殿下卻也是容不得任何閃失,否則老夫如何對得住聖上的栽培。”

    兩人因著刑關之故才需要照麵,因此並不熟悉。幾句話下來,阿四便告退,準備去向大皇子謝罪。

    無法,就算接了暗殺大皇子的命令。短時間內,阿四也不敢對此皇子掉以輕心。否則,一道令下來,她不但完不成任務,連小命都要賠上。畢竟,這次的任務涉及皇權貴族,陰司小動作可以,如在江湖草野一般地肆意妄為卻是萬萬不敢的。

    想到這兒,阿四又想起刑關昨晚離去時所言,“大皇子如今雖然式微,但暗中勢力不少,不可小覷。如今虓虎將軍坐鎮邕州,必定不能容忍皇子在自己勢力範圍之內被刺。待我飛書給天眼,此次行動,需從長計議。”

    一路思量,阿四不知不覺間便走到了將軍府花園的假山旁。

    假山一側有人臨湖而立,長衣墨發,卻是魯南蘇公子——蘇幕遮!

    隻見他凝神將手一揚,幾片葉子便飄飄晃晃,最後轉著圈兒落在了湖麵上,蕩起圈圈漣漪。

    蘇幕遮擰眉望向湖中樹葉,右手一掐,口中喃喃有聲,突然渾身一震,就此發起呆來。

    這種茫然的神情,阿四從來不曾在他臉上見過。忍不住好奇,又想著需多謝他再次相救,阿四抬腳向蘇幕遮走去。

    “蘇公子?”

    蘇幕遮迅速收斂了神色,迴眸一笑,“阿四姑娘。”

    那笑明明非常隨意又不夠明媚,偏偏如一記閃電,刺入阿四的心海。為了擺脫這種不可名狀的感覺,她若無其事道,“蘇公子這是......是在欣賞自己的水中倒影麽?”

    蘇幕遮噗嗤一笑,彎著那雙好看的眼睛對著阿四縱容一般迴答,“是啊!”

    差點忘記此君也是厚臉皮中的頂尖人物,阿四撇了撇嘴,“無怪乎站在這兒腿都挪不動,原來是被自己給迷住了,蘇公子您當自己是朵水仙花嗎?”

    蘇幕遮聞言哈哈大笑,阿四嘲諷了一番

    ,見對方無動於衷不免就有點動氣,吐出一句多謝蘇公子再次相救,便要轉身離去。

    蘇幕遮卻在這時收了笑意,正色道,“阿四姑娘言重了,蘇某也隻是奉命行事而已。”忽而一搖折扇,轉眸間問她,“阿四姑娘不是問我在看什麽嗎?”

    “你在看什麽?”阿四收迴腳步,疑惑。

    “蘇某在看這湖中的葉子。”

    阿四滿頭霧水,“葉子有什麽好看的,蘇公子能看出什麽名堂來?”

    蘇幕遮這次沒有了絲毫笑意,“天下氣數異變,天象將顯,未來之化數難料。”他迴轉身子,遙望天際道,“而如今,局處海中漩渦,更需小心謹慎。每踏出一步,都唯恐葬身於波濤下的暗潮之中。”

    阿四心中不能說不驚訝,蘇幕遮竟然還會占卜之術!可惜這話文縐縐的,雖然每個字都懂,放在一起卻怎麽也想不明白他在暗指些什麽,阿四最後不得不放棄思考。

    這廝還有什麽是不會做的嗎?哦對了,他不會武功,連輕功也不會。阿四如是自我安慰一番,總算有些些揚眉吐氣的感覺,於是昂首挺胸地大跨步走向大皇子暫住的院子。

    然而阿四還是被攔在院子外麵,侍衛們橫刀而立,口氣不善。阿四本想就此離去,卻聽得院中傳來女子驚唿!

    一番斟酌,阿四不得不假意離開。一直走出了守衛們的視線,才身形一晃,躲進了陰暗之中。緊接著,她隨手丟了一塊石頭引開侍衛注意,一個翻身便越牆而入。

    院中安靜得出奇,阿四不禁有些奇怪。

    大皇子剛剛對上土司餘孽,又被人行刺,雖然有驚無險,但阿黛下的蠱毒卻是毫無辦法。現今正應該是草木皆兵的時候,侍衛卻遠遠守在院子外,裏麵一人皆無。

    她不自覺地放輕腳步,調整唿吸,轉眼便來到了唯一有動靜的廂房。腳下輕點,阿四躍上房頂,輕輕揭開瓦片,定睛往裏瞧去。

    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阿四大吃一驚!

    隻見房間正中央,大皇子正死死摟著阿朵,形容猥瑣,不堪入目。

    阿朵奮力扭動,但終究比不過男人的力氣,憋得兩頰通紅。“你放開,你都娶了我阿姐了,怎麽可以這樣?”

    大皇子一手摟緊阿朵,一手輕佻地拂過阿朵唇間,信誓旦旦道,“本宮喜歡的是你啊,可惜你阿姐給本宮下了蠱毒,逼著本宮向父皇請封她為側妃。阿朵,隻要你答應,本宮就算與左相為

    敵,也會想辦法立你為正妃,本宮是真的鍾情於你啊!”

    大皇子言語之間盡顯真摯,滿麵含情。說完,便不管不顧地朝著阿朵粉嫩嫩的雙唇壓去。

    阿朵躲閃不及被吻個正著,隻能拚命地嗚嗚悶叫。半天才轉開臉,又急又怒道,“你!你再這樣,我就要阿金咬你了!”

    大皇子曉得厲害,動作一頓,似乎是清醒了不少,恢複了些許皇子風範,“本宮鍾情於阿朵良久,這才控製不住自己,剛才弄痛你了嗎?”

    阿朵在大皇子放開的一瞬間,掙脫出來。小臉緋紅,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嗚嗚哭著道,“你騙人!你才認識我幾天,哪裏來什麽鍾情!阿姆說過,騙人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

    “本宮怎會騙你?的確,本宮隻認識你幾天,但誰說認識幾天就不能喜歡了?阿朵不是也對刑關那小子有點意思嗎?本宮對你也是一見鍾情啊!”

    阿朵爭不過,跺著腳一陣搖頭,“刑關阿哥跟你不一樣!”

    大皇子見狀玩味一笑,“怎麽不一樣?我哪裏比不上刑關?我是軒轅國的嫡長子,堂堂大皇子,天子骨血!而他,隻是一個野種!就算是他老子何守正,本宮是君,他是臣。君要臣死,臣還不得不死,更遑論他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了!”

    薑還是老的辣,阿朵到底比不上大皇子的能言善辯,氣唿唿地鼓著腮幫子,急得直掉眼淚,“刑關阿哥就隻是刑關阿哥,誰都比不上!”隨後又指著大皇子,“你欺負我不懂,漢人的君是皇帝,你是皇子。你的命都是阿姐救的,還指望著阿姐幫你造反,你......”

    大皇子聞言額際青筋畢現,雙拳握得指節作響,似被戳中了痛處。

    不待阿朵說話便冷哼一聲,背過身寒聲道,“也罷,既然阿朵執迷不悟,我們就換個方法來談吧。”話未落,猛地一個迴身,袖子中一捧白粉正好撲到了阿朵臉上。

    阿朵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兩眼一翻,軟倒在大皇子懷中!

    “果然如歐陽所言,金蠶蠱雖然厲害,但隻要主人不發令。在不危及阿朵生命的情況下,並不會主動攻擊。”說完,大皇子哈哈哈大笑。

    他左手食指從阿朵額頭一路滑進了衣襟之中,得意道,“小丫頭矯情個什麽勁?待本宮得了你的身子,還不是和你那賤人姐姐一樣死心塌地,到時候看你給不給我解這蠱毒!”

    話落,“嘶啦”一聲,阿朵的衣襟應聲而裂,露出了雪、

    白的脖子和迷人的鎖、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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