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他算賬,你不必難過。隻當做了個噩夢就是。本不是你的錯,我不會因此嫌棄你。”

    陸蕪菱本來想,自己若是辯駁,又有什麽意思,雖然沒有真的成事,但也和真的成事沒什麽太大區別,便什麽都不想說。

    但隨即又想,恐怕他心裏難過得很,告訴他,興許會舒服些,便低下臉,淡淡道:“那是個惡心的yin徒,將來若有機會,你替我報仇,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他戲辱了我,不過我倒是拿話僵著他未曾真得手……”說著不好意思聲音低了下來。

    羅暮雪對四皇子的事情實則耿耿於懷,鬱憤於心,恨不得將之千刀萬剮,但他是個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人,因此也能一時抑下這鬱憤痛恨,以圖日後。

    此刻驟然聽到陸蕪菱這樣說,他是冷靜善疑的人,便要想想陸蕪菱是不是騙他的,但想想陸蕪菱為人,應不屑於在此事上騙人,胸中塊壘頓消,微笑道:“我的菱角兒這般聰明能幹……不過還是不能放過他。”

    陸蕪菱隨意點點頭,不想再提此事。

    75、旅途...

    從出河東到返迴西疆,主要是返迴目前大皇子帶軍駐鎮的西北重鎮西安府,快馬行軍,羅暮雪來時用了十四天,迴去大約要慢些。

    繞道塞外和內省的交界處,風光很是不凡。

    天氣漸熱,白雪早已融化,灌溉出肥美的青草,遠遠一望無際,偶爾有起伏的小山丘,除開放牧的牛羊,馬蹄下也會驚動田鼠兔子和百靈鳥小家雀。

    若是偏南些走,便是叫不上名字的山,綿延不絕,有時候路會非常難走,山上有新綠的樹,有豔紅的山花,也有白色黃色星星點點的小草花開遍了山坡。

    無論哪一種,都是陸蕪菱不曾見過的美景,足以叫她或心胸開闊,或目馳神迷。

    本來艱苦的行軍,卻成為她一生難忘的旅途,也或許是因為同羅暮雪終於說開的舒暢,或許是因為他事事小心照顧的殷勤,或許是因為終於覺得安全……她每天都在期待更美好能看到更多東西的第二天。

    說來也奇怪,羅暮雪被她那一聲“喜歡”說完,竟似有些不知所措,雖然待她極好,私下卻有些尷尬,除了越來越熱烈的親吻,居然“純潔”得不亂摸亂碰她求歡了。

    而她自己,也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幾乎是羅暮雪到了她麵前,她便要低頭或者扭過臉,雖然有時他不注意時她會看著他出神,可被他盯著看卻

    會臉紅。

    羅暮雪不求歡,她正中下懷,雖然覺得心裏是喜歡他,可陸蕪菱對那檔子事可是毫無好感,不管羅暮雪是因為她總是被磨破磨紅的大腿,還是因為什麽原因不碰她,她一點也不想去考慮。

    甚至她還有意無意鼓勵了羅暮雪的禁欲傾向,再三在言辭中暗示,男人要是真心喜歡一個女子,不會對她做如此羞辱的事情。

    於是她有時覺得,他的表情很像苦笑。

    一路美景,讓她寫了好幾首新詩,可惜羅暮雪雖然現在文化水平有所進步,卻也還不是能夠和她論詩論文的人。

    繁絲對於自己家姑娘的突然開朗起來雖然莫名,卻也很開心,因此對著羅暮雪也頗多好臉色。而羅暮雪手下將士們,救陸蕪菱的那些自然是已經有些熟悉了,因為人數本來就不多,普通的士兵們也慢慢熟悉起來。

    陸蕪菱於是聽到了各種角度無數羅暮雪的溢美之詞。

    比如說他當初最早成名的那一戰。

    據說他當時隻領了一百人的小隊,被看不慣他的上級派去切斷打草穀的一隊胡人的退路,這隊敵人大約有上千人,結果他想出了斷木,燒草,暗襲等好些法子,硬生生拖住了敵人將近兩天直到大部隊趕來,並且大部隊趕來時,敵人已經隻剩四百多人了。

    當然,誰都沒有提到,當時被擄的一些女子,活著的也都極少了。

    不是羅暮雪不想救她們,他隻是天生知道審時度勢,知道怎樣讓自己這方的優勢最大化,知道如何避免不必要的損失。當然,可能是因為幼年受的苦,他也忍得下心腸。

    也有很多人提到了羅暮雪前年戰勝胡人雪突大汗的那一仗。

    那時候,羅暮雪已經投靠程家,受到賞識,手握上萬的軍隊指揮權了。他如何指揮若定,如何配合中路軍隊突破浴血而戰都忽略不提,他還最後為了追擊已經潰敗的敵人親自領著三千人,臥冰嚐雪,追擊數百裏,最後活捉了雪突大汗,立下頭功。

    這一戰裏,羅暮雪受了相當不輕的傷,手下折損也很厲害。

    不過,他既能忍,也敢拚,不說用兵如神,卻也料敵三分,經常有神來之筆,這一戰之後,便墊下了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威名。

    至於說羅暮雪待下如何寬仁,但對於違背軍令卻是嚴懲不怠,十分嚴苛的種種事跡,更是層出不窮。

    什麽他不像別的將軍,戰利品都私吞,而是大半分賞給了手下;什

    麽殺死了不聽令行事的小旗,然後自己掏腰包重金撫恤他的家人;什麽給母親患了重病的士兵藥錢,後來又設法把他的寡母調來做一些隨軍的盥洗差事等等,不一而足。

    其實在陸蕪菱看來,他收服手下的心,無非是靠物質刺激外加表現出來的或者說男人間的仗義也好,說主子對下屬的體貼擔當也好的精神吸引,聯想起他給自己贖買首飾,給自己辦及笄禮的手段,倒真是一脈相承。

    羅暮雪雖然沒有正經讀過書,卻是很意外的非常心思細膩,並非他所說的粗人。

    不由想到四皇子對羅暮雪的評價,雖然他肯定不會說他好,有些地方確實也貼切。

    至於說羅暮雪那麽英俊的外表,竟然從來沒人提起。

    最多也不過說他英雄氣概,英姿勃勃,年輕有為。

    可能是男人對此沒有感覺?

    陸蕪菱卻覺得雖然自己不想承認,羅暮雪的外表卻是最初吸引她的重要因素,到了今日,依然是相當重要。

    她很少覺得男子美貌,就是方微杜那般被人盛讚,幾乎要擲果盈車的風姿,也不過是讓她欣賞而已。

    可是當初她第一眼見到羅暮雪,心裏便是一動。

    因這般站立則筆挺如鬆,行動如疾風獵豹的男子,著實少見。時人喜愛的,是如美玉無瑕的美少年,更要有廣袖大袍行雲流水的魏晉風度,麵目同樣要溫潤如玉。

    羅暮雪如星寒涼,光芒流轉的黑眸過於鋒銳,鼻子過於高挺,嘴唇的弧度過於嚴厲,皮膚也不夠白皙。便是那一頭極盛的黑發,也是不符合“貴人不頂重發”。

    故而英則英矣,卻不算俊俏風流,恐怕人人看來,便是四皇子也比他俊美。

    陸蕪菱卻是看他便時常難以移開眼睛,尤其是現在,早上辰時末,陽光正烈,照在他麵上,更是鍍了層金光。

    羅暮雪被她看得不自在了,低頭捏她鼻子,這是他這幾日除了親吻外最喜歡的動作,一邊低聲說:“不許瞎看,要叫將士們笑話了。”

    陸蕪菱很難受,居然被羅暮雪指責了她的禮儀,還說要被士兵們笑話……

    於是接下來半天都低頭不看他。

    於是羅暮雪本來燦爛的心情又迴落了……

    這般快活的旅途,除了吃穿差,睡覺硬得硌人,要在草地裏解手,沒辦法洗澡,和羅暮雪晚上一起睡不免有些害臊……之外,幾乎沒有任何遺憾。

    可是在他們路上已經走了一半時,卻接連幾天下起瓢潑大雨來,軍中有些油氈布,倒是能避雨,羅暮雪自己穿了蓑衣,給陸蕪菱渾身嚴嚴實實裹緊了油氈布,可饒是如此,她的衣裳也沒有幹的時候,連手指都因為總是在大雨中奔走而蒼白皺皮了。

    牛皮營帳雖然能擋雨,可宿營的時候,想要找一處幹一些的地方紮營也是難如登天。

    何況大雨時,地上濕滑,馬兒也跑不快。

    羅暮雪憂心忡忡,生恐她身子受不住,就會病倒,每天到了紮營時,便令軍中大夫給熬煮驅寒祛濕的湯藥,也順便給士兵們都喝一碗。

    下了兩日大雨後,又遇到雪上加霜,第三天中午雨才稍微平歇,派出去的前路探子來報,山海關那裏他們本來可以繞路的一處山隘,被山洪給衝塌了。已是沒有路了。

    76、陳總兵...

    這個情況,實在是不好。

    頂著山洪挖路,那是怎樣都不現實,所以隻能繞路。

    而繞路有兩個問題,一個是山海關是有把守的軍隊的,要從這裏繞出去並不容易,而他們當時繞進來的路,卻是已經距離極遠了。

    另一個是一出關便是東胡人的地盤,東胡人雖然並沒有和羅暮雪的部隊打過,卻也和西邊的胡人一脈相承,而且山海關這邊,有時也有小的戰鬥衝突。

    他們雖然精銳,畢竟隻有五百多人而已。

    羅暮雪麵上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皺眉,他隻是在思索。

    陸蕪菱忍不住也跟著想辦法,雖然她對行軍一點也不懂,但是遇到事情自己設法解決是她一貫的習慣,可她想來想去,覺得如果是自己領軍,就會選擇原路退迴最安全。

    陸蕪菱不由暗自羞愧,自己骨子裏竟如此膽小……

    羅暮雪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問那個姓古的,擅長易容的文士:“古先生,山海關守將是陳維忠嗎?”

    古先生嗬嗬一笑,說:“還是將軍記性好。”

    陳維忠,山海關守將,在各位皇子的爭奪裏,倒是沒有偏向,對皇上是忠心耿耿的,隻因為如今太子是臨朝監國,皇上還沒死,他自然也就成了正統一黨。

    值得一提的是,他當年是長盛王的部下。也是死忠於長盛王的一員,至今逢年過節,長盛王家上至他本人,下至王妃公子郡主生日,都要送厚禮。這一點,盡人皆知。

    長盛王本身除了

    王妃,還有兩位側妃,侍妾什麽的就不算了,但他的正妃隻出了一位郡主,還有位側妃出了一位庶女,此外的就隻有王妃的貼身丫鬟生了個庶子,被王妃養在身邊,其餘侍妾均無所出,或者出了已經夭折。

    羅暮雪也知道,自己若是偷偷去拜訪估計七八成把握能成事,不但能夠解除目前燃眉之急,也能為大皇子殿下拉一強助。

    可是羅暮雪雖然很多時候不在乎用什麽手段,唯獨很不願意占長盛王的光。

    但此時猶疑,實非智者,所以他的心理阻礙也不過就是彈指刹那而已。

    羅暮雪帶人找到了離山遠點一處高地,讓大家紮營,便要決定哪些人去設法接近和遊說陳總兵。

    當然,作為長得和長盛王年輕時有六分相像的羅暮雪,是最佳人選,他也不是怕冒險的人,可是把陸蕪菱這麽留下,他放心不下,要是帶上她,又太過危險。

    所以說,英雄氣短兒女情長。這兒女情一長,離英雄便遠了一步。

    不過最終羅暮雪還是照著最合理的方向布置,讓他的偏將,還有老秦和老周都留下來,鎮守隊伍,也保護陸蕪菱,他自己隻帶了一個古先生和另外一個十九歲,輕功高明,瘦長個臉上有許多疙瘩的年輕小夥子去了。

    去也不是打仗拚命,當然要帶些能用得上的人。

    陸蕪菱倒是知道自己跟去也隻能添亂而已,所以一聲不吭就服從了他的安排。

    接下來兩天,她在營地裏和認識的人聊聊天,和繁絲一起幫大家一點忙什麽的,過得也很平靜,雖然雨又下了一天,雖然她衣服全是濕漉漉的了,雖然她渾身皮膚都快被泡出問題來了,雖然她開始咳嗽流涕了……但是心境還算平靜。

    她雖然略有焦躁,但幾乎不擔心羅暮雪。

    有時候她會怔怔發呆,想為什麽,自己不是喜歡羅暮雪嗎?怎麽會不擔心他呢?

    是因為對他太有信心?

    還是因為自己其實不過是喜歡他的美貌而已?

    想不清楚,不免煩躁。

    然後便不免設想若是羅暮雪遇到危險自己會如何呢?

    嗯,自己定然會竭盡全力設法救他。

    如此一想,陸蕪菱覺得自己心態沒有問題了,便安心了。

    羅暮雪此去順利超出他自己的想象,第三天他便帶著一隊人迴到了營地,因為事情太順利,他麵上甚至帶著笑容。

    是人都會對出乎意料的順利心情愉悅的。

    羅暮雪去之後,沒費什麽力氣,略施小計便見到了陳維忠。

    陳總兵是個典型的武將,他對於早有耳聞,同樣鐵血,頗有幾場戰役傳世的軍界後起之秀羅暮雪抱著天然的好感。

    何況羅暮雪那張臉同他效忠又崇拜的舊日名將長盛王十足酷似,隻不過更加年輕英俊罷了。

    所以,一見麵,羅暮雪口還沒開,陳總部已經向著他了。

    要說陳維忠作為武將,政治敏感度並不高,實際上,他對於如今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世道,也有些無措。

    太子名聲也不算好,他性格有些驕矜奢華,性好漁色,雖然不知道這是實情還是有心人的傳誦。

    但不管怎樣,陳維忠對於身體孱弱,這輩子休想領軍出征的太子肯定不會太有好感。

    如今他所忠的,隻不過是已經不省人事的皇帝陛下而已。

    四皇子檄文所言,是真正逼宮的乃是太子,皇上是中了他的毒手,而四皇子自己,則是為了拯救父皇,幹掉太子這個人麵獸心無父無君的家夥。

    陳維忠覺得弄清真相很難。

    但是,他注意到了,太子臨朝之後,長盛王一直稱病不出府。

    所以,陳維忠便決定了自己的立場。

    這個立場便是:虛與委蛇。

    太子派了人來,他很恭敬接待,卑辭厚幣,表示了自己的忠君決心,但是實際上的承諾,一句話都沒給。

    他想得很明白,自己反正是要駐守山海關的,輕易不會被調用,就低調點在這裏縮著,不去摻和如今的奪嫡之爭,將來無論誰得了天下,都不會對他怎樣。

    自己畢竟家大業大,如今雖不算位極人臣,也是一方之主,富貴於他也夠了,不需要冒險去貪從龍之功,能守住就不錯了。

    這種心態,於陳維忠而言,非常正常。

    可是他最近心裏也越來越急,太子和老四戰況並不利,隻不過他這裏因有外敵,所以才不抽調他的,可一旦戰況不利,他也不是傻子,太子肯定是寧可有外敵也要滅了老四的。

    到時候,他就麻煩了,一個不好,兩不討好。

    所以羅暮雪對他來說,簡直是及時雨。

    何況又是長盛王的公子,雖然是私生的,但是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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