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主內裏慢慢怯了,嘴裏卻依然不幹不淨罵著。

    陸蕪菱看了一眼前排幾個婆子。

    特意站在前排,自然是有幾分討好她的意思。

    她指了其中兩個,道:“你倆去把她捆了,壓到柴房去,晚上迴過大人,明日發賣。”

    此言一出,自然舉座皆驚。

    荷花更是大罵不止:“……大人又不是失心瘋,怎麽會聽你的!……你這惡毒的娼婦!……”

    陸蕪菱寒了臉色,道:“還不動手!堵了她的嘴!”

    那兩個婆子中一人大膽,去找了根繩子來,有人先做了,旁人便容易跟從,另一婆子也跟過去了。

    荷花掙紮不休,卻掙不過兩個粗使婆子的氣力,幾下就被綁了個結結實實,嘴裏也被塞了塊臭布,被拖去了柴房。

    看到陸蕪菱底氣十足地處置了府中原本除了端木嬤嬤外最得臉的大丫鬟荷花,旁人便有些噤若寒蟬了。

    陸蕪菱便接著微笑開口道:“今天也沒有別的事,不過是認認人,給大家分派下差使。”看看張嫂子,說:“廚房最忙,便你們先開始,說完就可以先走了。”

    張嫂子和金廚娘便領著廚房眾人上前,報了姓名,廚房一共六人,除了她倆,還有四個幫工。

    陸蕪菱道:“以後每季你們把生鮮蔬果並價錢一並列給我,我從中選菜。每日傍晌我會令人把第二日三餐的單子送到廚房,你們照著單子準備即可。我記得金嫂子擅長燉菜麵食,張嫂子擅長小炒點心湯粥,你們以後各司其職,現在廚房也沒個管事,等我看看這個月你二人誰能幹些,便提了做廚房管事。”

    二人一聽,目光炯炯,立時有了幹勁,大聲應是,便領了幫工們各自離去。

    剩下的陸蕪菱又叫來兩個繡娘,夏天衣裳也開始做了,之前端木嬤嬤已經安排好了樣式料子,便問問她們針線房有什麽需要,讓她們各挑了一個分線打下手的小婢當徒弟培養,也打發走了。

    然後是管庫房的一個婆子一個媳婦,叮囑了幾句以後要有自己的對牌才能支東西雲雲,又看門的兩個婆子如何輪班,也打發走。

    然後是管花木的婆子和手下四個粗使婢女,因府裏花木好多料理得不成樣子,陸蕪菱卻是沉著臉色訓了一番,看到那四個婢女中年長些的一個似乎欲言又止,她便心裏有些數。

    隻怕是這個婆子沒什麽能耐,卻會彈壓手下,至於這個婢

    小丫鬟們的名字,是個右邊臉上有顆朱砂痣的。”

    羅暮雪又豈會去注意一個小丫鬟臉上的痣,想了想也沒有印象,便“嗯”了一聲。

    錦鯉上前替他解開甲胄,問:“爺,可要迴屋子更衣?”

    這些事情素常荷花做得多,今天換成錦鯉,適應了久的東西變更總有些奇怪,羅暮雪便問了句:“荷花呢?”

    錦鯉麵色有些古怪,想了想道:“爺,還是等菱姑娘來了告訴您吧。”

    羅暮雪不喜玄虛,聽了便皺了皺眉頭,又因為涉及到陸蕪菱,便忍下了。

    錦鯉又問他一次要不要去更便衣常服,羅暮雪冷著臉道:“等菱角兒來了吧。”

    說著陸蕪菱便跟著那小丫鬟進來了。

    她今日因做了不少事,成果斐然,所以來見羅暮雪,便不似以前那般排斥,似乎隱隱有幾分等著他誇獎的意思,竟有些好似孩子時候作了得意的詩文等著給父親看時的心境。

    跟著小丫鬟走得急,臉上有些紅撲撲的,發絲衣裾倒是紋絲不亂。

    羅暮雪一抬頭便看到自己左右日夜心中懸著的人,一身鵝黃鮮亮半臂配著翠綠提花紗裙,又清爽又俏麗,梳著簡化矮了的飛仙流雲髻,沒有釵環,隻帶了幾朵花,卻也有幾分往常尊貴時的模樣。又見她氣色甚好,目光愉悅,一點也不木僵僵的,更是忍不住心中歡喜了幾分,聲音便帶了些軟和道:“慢點,不用著急。”

    這時候又有一個眼不熟的小丫鬟奉茶上前,低頭道:“大人請用茶。”

    羅暮雪往常這些事荷花恨不得一人全做了,今天見了這些一人一事的架勢,也不免有點驚訝。

    那小丫鬟奉茶完了,看看陸蕪菱,猶豫道:“菱姑娘要不要茶?”

    陸蕪菱待說不要,羅暮雪已經說:“跟她也來一杯。”

    小丫鬟片刻便又奉上一杯茶,羅暮雪招唿她坐下喝茶,和聲道:“走得急了,快喝口解解渴。”

    陸蕪菱確實走得渴了,便坐下喝了一口,嚐出是建溪官茶。

    如今隨著龍井等名茶的出現,團茶已經式微,建溪官茶也不若前朝,連大臣都一餅難求,可終究是貴重好茶,這衝茶手法卻完全不像樣,水也是尋常井水,且還煮得老了,竟是白白糟蹋了好茶。

    陸蕪菱想羅暮雪雖然不是什麽風雅名士,卻也不能這樣,豈不叫人笑話?便是衝著這些好茶,也不能讓人隨便糟蹋。

    便放下茶杯道:“杏兒,這茶衝得實不像樣,明天起你和五月一起跟我學些分茶技藝,誰學得好,以後茶水便歸誰管。”算算時間,道:“歇了午睡之後罷,申時。”

    杏兒被說得眼淚在眼睛裏打轉。

    陸蕪菱待下素來不嚴的,但是若不管,這些好茶統統被小丫鬟們糟蹋掉,便狠心不理會。

    羅暮雪自然喝不出茶的好壞,隻要水熱茶香便足矣,聞言隻抬頭看了一眼,反正聽了陸蕪菱的也隻有好處,自然一言不發。

    杏兒初得了陸蕪菱的好處,方才得以內院伺候,見主子不放話,也不敢得罪將自己調進來的陸蕪菱,委委屈屈說了是,便退出去了。

    羅暮雪本想讓錦鯉和另一小丫鬟也出去,隻因怕陸蕪菱看到兩人獨處又心生警惕,才忍著讓她們一邊站立。

    “今日可還順利?”

    陸蕪菱聽到他半是公事半是低了聲的問詢,忍不住抬頭看他一眼。

    他正默默低頭喝茶,問時眼睛都不曾看她一眼,俊削的側麵和長長睫毛因為近,俱被杯中蒸騰的水汽慢慢浸染,雖然拿茶杯和喝茶的姿勢都有些粗魯,不夠優雅,卻還是英俊動人。

    “托大人福,很順利。”不知不覺,她聲音也低了。

    羅暮雪很少聽到她這樣溫婉低柔,毫無防備和針對的聲音,一聽便似心中有弦被輕輕撥了一下。

    於是他聲音也隨之低柔溫和:“你身子剛好,慢慢來,別累壞了,便是有些疏漏,也不要緊的。”

    陸蕪菱想起他前幾日還同自己說“管家若管得不好,便要立時做他姨娘”之類的話,有些啼笑皆非,最後認為他是故意麻痹自己,決定不聽他的。

    這時要擺晚膳了。

    今天晚上羅暮雪的菜是她去吩咐指點了的,下人的菜還是廚房預備那些。

    菜擺上來,種類數量並不多,是一碗野雞燉雙竹湯,一個燈影牛肉,一道醉蝦,一道鬆鼠桂魚,一道蓑衣黃瓜,一大碗碧粳米飯,香氣撲鼻。

    所謂雙竹,便是竹蓀和竹筍,這兩樣都再是鮮美清香不過,加上野雞又新鮮又香,肉白湯碧,清新宜人。

    燈影牛肉其薄透光,微帶麻辣,焦香不膩,別有風味。

    醉蝦是用的傍晌才從河裏撈來的活蹦亂跳的新鮮小蝦,是廚娘已經買了,陸蕪菱看到才想起來,她不愛吃,但是父親以前最是喜愛,估計男人都差不

    多,這才讓做的。

    鬆鼠桂魚難度其實大點,油鍋裏炸得有些大了,外焦裏不夠嫩,但好在湯汁是陸蕪菱指點她們調配的,味道還是不錯,羅暮雪一口接一口。吃著覺得很美味。

    再配上酸甜清新去膩的蓑衣黃瓜,噴香的碧粳米飯,一頓飯吃完竟是覺得很滿足。

    羅暮雪吃得好,嘴裏卻也沒說什麽,隻是埋頭吃,比往常更多吃了一碗米飯,一碗湯也是喝得幹幹淨淨。

    陸蕪菱站在一邊,看他吃得香,心裏也很有幾分成就感。

    她今日卻是早早吃了點東西的。

    吃得好,自然心情好,陸蕪菱便想著把荷花的事情說下。

    “荷花今日當麵頂撞我,不聽吩咐,我令人把她捆了在柴房,打算明日發賣掉。”她平平敘述。

    這件事陸蕪菱心裏實也是沒底的,一般富貴人家,主人的貼身大丫鬟都是很有臉麵的,沒犯大錯便要發賣的極少,隻是當時那情景,她若不處置荷花,以後也休想當好家,所以隻好一狠心便吩咐捆了。現在對羅暮雪說,她心裏卻是沒譜,已經想好好幾種方法來說服他,實在不行就要拿話擠兌住他。

    可羅暮雪平時治軍,有違反軍紀的那是要斬的,也不為多大錯,就是為了立威立規矩,做到令行禁止。是以他對陸蕪菱這殺雞駭猴的需求再理解不過了,何況荷花雖然伺候他一場,他卻是從不與丫鬟說笑的,也無甚感情,當即點頭道:“關照人牙子不要賣到齷齪地方去便可,盡量給她找個好去處。”

    陸蕪菱一怔。

    實在想不到他這麽痛快。

    可他對伺候自己一場的丫鬟如此狠心,難道就為了討好自己這個“新歡”?

    難道“隻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果真是男人的天性?

    倘若如此,此人也著實太過涼薄。

    作者有話要說:還是沒趕上12點前,我和寶寶生病都好了,謝謝大家關心,最近盡量日更!

    備宴

    陸蕪菱的念頭不過在腦子裏輕輕一轉,羅暮雪當然不會知道,他看著陸蕪菱的頭上帶的花,還在尋思有什麽法子能夠讓她接受自己送她些首飾。

    看她頭上素得還不如粗使丫鬟,隻能靠幾朵花點綴,羅暮雪覺得很不舒服。

    記得小時候母親也有些釵環,後來慢慢當掉,換成了山間的各色野花。

    可是想來想去,實無一個理由

    借口能讓她乖乖接受自己的饋贈。

    羅暮雪想著想著惱火起來,看著麵前一張白生生俏麵,端行凝止偏又轉盻流光的一雙明眸,恨不得又去掐她臉一把,真不知道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都已經到了自己手心裏,為什麽還要諸多顧忌?便是不能遂願也就罷了,連給她買些首飾還要瞻前顧後。

    若是有得用的人能一直看著她不讓她自盡……狠狠心……了她也就好了。

    卻突然生出個主意,他又慢慢平複了心中的燥熱,看著陸蕪菱,沉靜黑眸裏甚至透出些微笑意。

    陸蕪菱同樣不知道他心裏百轉千迴的念頭,又問了兩句“晚膳是否合口”之類的話。

    羅暮雪微微一笑,道:“很好。”又凝視她微笑低聲道:“菱角兒,你比我想象的能幹。”

    誇獎的話人人愛聽,陸蕪菱終究是不滿十五的小姑娘,聞言雖然沒有如何喜形於色,眉宇間卻也透出笑意來。口中還道:“哪裏,我是不曾做過這些的,不過看著繼母長姐做得多了,依葫蘆畫瓢而已。”

    羅暮雪忍不住摸了摸她腦袋,語音越發低沉柔和:“要我怎麽獎勵你?”

    陸蕪菱被摸了頭,又聽得他這般語氣,尾調還帶些說不清的曖膩,臉上便不覺紅了。

    若不是還有兩個丫鬟在,羅暮雪便想將她一把抱過來腿上,隻不過礙著有人,不好動手。

    想著這般空自心熱難耐也不是個事兒,便把話題轉到了正事上:“宴席定在了下旬,可能籌備出來?”

    陸蕪菱早也暗自琢磨過此事,便思索著謹慎開口說:“我也尋思過此事,大人將賓客清單給我瞧瞧可好?”

    羅暮雪點頭道:“已經讓外頭的陳師爺去擬了,擬好會送進來。”

    陸蕪菱道:“好,約莫是幾桌?”

    “至多不過四五桌,”羅暮雪道:“多是武將粗人,沒有請內眷。”

    羅暮雪至今未婚,自然沒有內眷可應酬。

    陸蕪菱點點頭:“廚房恐支應不開,還是去外麵包宴為好。”

    以羅府廚房兩個廚娘的水準,要做大宴席可是做不來的。

    羅暮雪也這般想,道:“我已經問了饈玉樓了,他們時常做這種包宴。到時候會派兩個大廚過來,不怕熱的菜就帶來熱了,先做的也是準備好了帶來用個火,廚房的人隻需要在旁邊幫工就行。”

    陸蕪菱不曾想到他一個

    粗魯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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