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生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似乎從沒想過這些問題。


    他此時也不過十六七歲,這段時間混得順風順水,出去還有人使勁奉承,從沒有細想過這些問題。


    “你是說因為我爸是捕頭,所以英吉利人不會讓我當官,是嗎?”


    “你這話也算話糙理不糙,雖然跟我說的不是完全一樣,但事實也就如此了。”


    “哼,你就是想騙我,沒一句真話。”陳長生倔強地把頭扭過去,不看李應元,大有不再跟他說下去的意味。


    “就算不是這些,難道你就想一直跟著英吉利人混嗎?


    你不知道這以後是要當強盜,不是什麽正當路子吧。元老會占領定海,也不過是出其不意,官府終究還是要迴來的。


    到時候英吉利人最好的結果也就是開船出海,換一個地方搶劫,但你怎麽辦?


    跟著英吉利人當一輩子海盜,不再迴來?難道你爸就會甘心就此被裹挾,出海做一輩子海盜嗎?


    要知道,他在定海可是個大捕頭,有錢有勢,知縣來了也要客氣三分的。等出了海,難道會比在定海賺得多,賺的舒心?別忘了,當海盜還要背一輩子罵名。”李應元覺得自己真是苦口婆心,字字誅心。


    大明立國也有數百年,朝廷的威嚴早就深入人心,雖然現在大家都跟著英吉利人混,但所有人包括最堅定的學徒也都認為朝廷趕走英吉利人,重新迴到定海,隻是時間上的問題而已。


    英吉利人固然強大,對大明人來說也不過是強大一點的海盜而已,並沒有把人看得有多了不起。


    “其實,跟著英吉利人混也沒什麽不好的。”陳長生輕歎了起來:“家裏有我大哥他們就行了,到時候我爸他們都留下,我跟著英吉利人出海,那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哦,李應元有些明白過來。要說陳長生隻是陳捕頭第三房小妾生的孩子,上麵還有四個哥哥,平時不怎麽受重視。


    要不然,陳捕頭也不會把他送來給英吉利人當人質了,誰不知道讓孩子給人當質子,朝不保夕呢。也就是這段時間英吉利人戰績彪炳,讓陳長生在家水漲船高而已。


    “可是,英吉利人再好也是外來的強盜,做的是殺人放火的買賣。你在武藏府也看了,他們殺起人來跟砍瓜切菜似的,毫不手軟。


    以後跟著他們,你肯定也要殺人的,你覺得你能做到嗎?”


    “我隻是給他們當郎中而已。英吉利人在前麵衝鋒打仗,我在後麵治療傷患,有什麽大不了的。英吉利人那麽強,輪不到我去殺人。”陳長生不以為然地說道,李應元卻不由搖起頭來,這事兒他可是想得很明白。


    “沒聽說過當強盜可以不殺人的。上次我們交投名狀是去看元老殺人,沒準再下一次交投名狀,就要我們殺幾個人,真正表示歸順的。


    就算不需要我們打仗,但也要我們手上有點人命案子,免得我們跟官府勾搭。我可聽說了,跟著海盜出海的,不管男女老幼都要背點血案,以示效忠。”


    “英吉利人不至於吧,我看英吉利人的做法跟海盜大不相同,很講究文明,不見得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陳長生臉上變了變色,顯然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但卻依然嘴硬。


    “大不了到時候再說不幹了。我看英吉利人很少強迫人,不會硬逼著什麽人。”


    看著陳長生,李應元卻突然有些明悟,這個人以後恐怕是真要當海盜的。


    別看他現在嘴裏怎麽說不會殺人,但心思已經在海盜那邊了,如果有一天英吉利人要他殺人,以示忠誠,他或許會一開始拒絕,甚至哭哭啼啼鬧情緒,但最終還是會屈服,按照英吉利人的要求去做,最終成為海盜的一員。


    想到這一點,李應元心裏好不容易勾起的一點同情,全部消失殆盡,突然覺得無話可說了。


    “難道你以後不會跟著英吉利人嗎?”過了一會兒,陳長生才問起來。


    “我不會讓自己手裏沾血的。”李應元嚴肅地迴答:“尤其不會當強盜,胡亂殺人。”


    “可是,你這樣的人以後是要殺人如麻,橫行天下的,怎麽會不殺人呢?”陳長生疑惑起來。


    “我這樣的人,還殺人如麻,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李應元不由覺得奇怪,這陳長生怎麽說著說著越來越離譜呢。


    “你難道不是武者嗎?我可是聽說過,你這樣的武者平時就藏在普通人當中,默默修煉武功,等到武功大成了才會一鳴驚人,成為江湖大俠,武林高手什麽的,就跟武藏府的那些高手一樣。”


    “你以為我是武者,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李應元卻是一楞,雖然自己確實是想學武的,甚至手上還有一枚,不,兩枚道種,但自己這個同屋又是怎麽看出來的。


    “你別想著騙我。”陳長生卻不相信:“這道丹的事情那麽隱秘,普通人根本不知道。我也隻是偶爾聽說過有道丹這種事情而已,根本不敢確定,可是你一看就知道這是道丹,能是普通人嗎?”


    “你不知道那是道丹,剛才是詐我,是吧?”李應元突然反應過來,好笑起來:“可是知道什麽是道丹,就說我是武者?別忘了我還是個郎中,多認識點丹藥,也很正常啊。”


    “還不僅僅是這樣。”陳長生繼續說:“那天你跟謝普德大夫出門遇到刺殺,全副武裝的三個人都死傷慘重,就你一個赤手空拳的一點事情都沒有,如果說你一點功夫都沒有誰會信呢?”


    “你怎麽會這麽想?”李應元不由一愣:“我跟你說過那隻是意外,刺客本來就是奔著謝普德大夫和士兵們去的,最後也想殺我,卻被謝普德大夫開槍打傷,又有其他英吉利士兵圍過來,所以才逃跑的。”


    一直覺得刺殺那一關早就應付過去了,沒想到就是這不懂事的陳長生都沒有騙過,這樣的話那位安德魯少校恐怕也是懷疑居多,隻是沒有什麽證據吧。


    “那也太巧合了吧。”陳長生一臉的不信。


    “我當初混得那麽差,隻能在海大貴手下當學徒,怎麽可能是武者呢?”李應元極力否認。


    “嘿嘿,誰不知道你們武修最喜歡藏匿,那都是做給別人看的。


    你當初被老道士收養,在小靈隱觀待了十年,我可是聽說小靈隱觀裏高來高去的高手不少,沒準你就是其中一個。


    再說了,小說裏的主角不都是給世外高人收養,然後出來就是一方大俠嗎?那個海大貴,說不定也是什麽武林高手,隻不過平時不顯露而已。”陳長生卻是說得有鼻子有眼。


    我要有一口鮮血,現在就噴給你,李應元卻想不到陳長生對自己的誤會這麽大,隻是然而...並且...確實,這些東西都很不要解釋。


    海大貴自然不是什麽武林高手,但是身為錦衣衛在定海的唯一密諜,也的確是有很多秘密的人。


    李應元突然覺得這事情很棘手,這陳長生要是出去亂說話,又讓有心人注意到,去調查海大貴甚或小靈隱觀的事情,沒準自己的錦衣衛身份也跟著暴露了。


    這陳長生看來是平時讀話本小說太多,有些中毒了,但所思所想剛好又誤打誤撞,再說下去恐怕真要把自己的秘密給揭穿了。


    隻是,也許這也可能是解決現在這個問題的契機,李應元心中有了模糊的想法。


    “你不要亂說,英吉利人對當初的刺殺查得很嚴,你這說法讓人知道了,不得說是我見死不救呢?”李應元淡淡地說。


    “那麽,你到底懂不懂武功?”陳長生突然兩眼放光起來。


    “我什麽都沒說,你可別瞎說。”李應元斬釘截鐵地迴答,思索了一會兒,才問陳長生:“我看你對武林的事也不是完全不懂的,不知道你都知道哪些呢?”


    “我知道本朝重文輕武,又說俠以武犯禁,所以很多真正有功夫的人平時都不願意顯露武功。


    不過,真正的武者都神通廣大,家裏錢財無數,平時隻跟武林中人結交,很少跟普通人打交道。


    此外,我還知道這世上還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之說,武者去這些地方采集靈藥就可以煉成道丹,一旦服用,就可以憑空增加數十年功力。”陳長生一臉向往地說道。


    “哦,你都知道這麽多,那就好辦了。”李應元拉長了聲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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