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俞氏的時候,還是嚴縉開著車送了俞舒過去。


    俞舒還在為剛才某人的不合作而感到有些氣悶,所以一路上也不想說話。


    反正他就喜歡嗬嗬,就讓他一個人嗬嗬去好了。


    俞舒看向窗外,心裏這樣想著。


    在等紅綠燈的時候,嚴縉的胳膊撐在車窗框上,直視前方,看似無意地說了一句:“你最近可是越來越喜歡撒嬌了。”


    “嗬,撒嬌。”


    俞舒現在完全沒意識到她的語氣跟嚴縉一模一樣,隻是專注於他吐出的撒嬌這兩個字。


    這兩個字跟她扯、得、上、半、毛、錢、的、關、係、嗎?


    以前誰不說她俞舒是個女強人,女強人是個什麽屬性的生物,居然來拿喜歡撒嬌來形容她?!


    感覺到俞舒投射過來的似是極不認同的目光,嚴縉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等到綠燈亮起車子重新起步的時候,又迴了句:“不過還挺可愛的。”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俞舒現在已經不知道該用這兩句話形容誰。


    是嚴縉,還是她。


    好像自從這次她被綁架受傷之後,以前許多不會出現在他們兩個之間的話題就這樣接二連三地蹦出來,砸的她猝不及防,也讓他越來越反常。


    雖說這意味著他們之間的關係又進了一步,但是這味兒,怎麽變得這麽跳躍了呢?


    反觀她的糾結,嚴縉倒是神色自若,仿佛剛才說的那些個肉麻話不是出自他的口中一樣。


    到了俞氏的樓下之後,俞舒打算打開安全帶下車,卻被嚴縉叫住。


    俞舒不知道他這是又要賣什麽葫蘆的藥,手一時之間頓住,有些怔愣地看向他。


    “聽說男女朋友分別的時候,都會留個離別吻。”他這麽說。


    俞舒:嗬嗬,嗬嗬嗬嗬嗬。


    真是見鬼了。


    等俞舒帶著又不可置信又不屑一顧的神情下車之後,嚴縉才沉下臉色,撥了一個號碼過去:“以後別在我麵前賣弄你那偉大的‘經驗’,真是一文不值。”


    “喲,嚴老板,這是在女朋友那裏受挫了。記不記得我跟你傳授經驗之前說過,這情話啊也得分人說,就你那麵癱臉,女人聽到了還不得……”


    那邊的人還沒說完,嚴縉就收了線,免了他的聒噪。


    他昨晚衝俞舒發了那頓冷淡的脾氣之後,在書房裏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妥。


    雖說俞舒向來也都理解他,不會因為他的疏冷而大發脾氣,可讓女人傷心,怎麽都不應該。


    因此他思考良久,還是給那個所謂“身經百戰”的遲大少打過去電話。


    原本接通的時候遲為澤還有些懨懨的,好像心情不算太好,可一聽他的來意,當即就精神起來。


    “哎喲,這種事情你問我就對了嘛,我可是在情場上無往不利的哦,想當年……”


    嚴縉冷冷地打斷了他打算追溯的那些的情史。


    遲為澤也知道嚴縉這人恐怕再不會問同樣的問題第二遍了,因此也就沉下心來,為他傳授最純正的精髓。


    嚴縉聽著眉頭一直皺,再皺,還皺。


    結果證明,遲為澤說的那些話,就是一堆沒用的廢話!


    俞舒進到公司之後,保安先認出了她的人,高興地打了個招唿:“俞總,好久不見!”


    聞聲她倒是有些奇怪,難道她離職的消息前段時間沒有通知到公司上下嗎?


    來到財務部,有同事眼見也很快看到了她,一聲吆喝之下全部人也都看過來。


    俞舒神色自若地說了句:“大家還好嗎?”


    反應過來之後,許多個年輕姑娘就圍過來,嘁嘁喳喳地就問她很多事情。比如怎麽這麽長時間都不來公司啊,比如大家夥都可想她啦,又比如她不在都沒人請客吃飯啦。


    俞舒一時反應不過來,隻好告饒似的擺擺手道:“同事們的熱情我都感受到了,但是我迴來之後還有點急事哈,迴聊,迴聊。”


    俞舒在公事上雖然認真嚴謹,但是對這幫手下她可是愛護得很,一直以來她就是個護短的人,所以部員們即便很怕她嚴肅的模樣,可卻深知這是個麵冷心熱的老大,私下的時候也就有幾個膽子大的人來鬧她。


    好容易擺脫這些人,俞舒加快腳步來到俞雙的辦公室。


    這次她急的忘了敲門,就這麽走了進去。


    進去的一瞬間,她看到俞雙透過玻璃在向外看。


    “小雙。”她有些尷尬地喊了一聲,畢竟不請自來是有些不太禮貌。


    俞雙很快也收迴目光,看向俞舒的時候也是淡淡的:“姐,你怎麽來了?”


    俞舒有一瞬間真的很想問他,昨天叫嚴縉出去到底是為了什麽,但要破口而出的話終究還是被她給忍了迴去。


    就算是有什麽目的又怎麽樣呢,他是她最疼愛的弟弟啊。


    這麽想著,她笑了笑,道:“從今天開始我迴來上班。”


    俞雙聞言一怔,接著眸色暗淡了下去:“是父親去找你的?”


    俞舒點點頭,一開始,確實是和俞遠國做的交換。但是後來,知道事情的隱情和真相之後,她才更加堅定了要迴來的想法。


    她不能讓他一個人孤軍奮戰。


    俞舒的眼中沒有喜,也沒有憂,整個人都是淡淡的,沒什麽情緒。


    “既然這樣的話,你還是迴原先的辦公室吧,我都讓人保留著。我這裏今天也收拾收拾,很快就要搬到總裁辦了。”俞雙繼續說道。


    俞舒也這才想起來,俞雙已經是新一任的俞氏總裁,這裏已經不是他的辦公室,屬於他的新辦公室在22樓。


    她實在是不想因為這憑空多出來的距離拉開兩人的關係,見狀隻好裝作輕鬆道:“對於你當上總裁的這件事,我還沒恭喜你。”


    “恭喜,沒什麽好恭喜的。”俞雙的語氣依舊很淡。


    這下子俞舒也說不出什麽話了,是啊,這沒什麽好恭喜的,俞雙和她心裏都清楚,接下俞氏總裁這個擔子,將來意味的會是什麽。


    室內開始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尷尬。


    原本俞舒想來找俞雙商量一下之後應該怎麽做,但是他的態度如此冷淡,倒讓她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而且他好像也沒什麽興趣的樣子。


    如此,她隻好又開口道:“那……我就先迴辦公室,要是有什麽事情,你直接找我。”


    俞雙點了點頭。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俞舒不知怎的長舒了一口氣。


    等她自己反應過來,也覺得有些好笑。


    在小雙麵前她要緊張什麽啊。


    來到自己的辦公室之後,俞舒覺得既陌生又熟悉。


    曾經的她坐在這裏的時候雄心萬丈,她堅信自己不會停留在這裏,以後一定會爬的更高,坐上更高的位置。


    可是現在,再踏入這裏,她的心中湧動的隻是一種平靜,一種感覺物是人非的平靜。


    桌子上再也沒有了推擠如山的報表,也沒有要加急簽署的合同文件,整個桌麵很幹淨,也跟空曠,坐在椅子上的時候,讓人覺得有些許的不適應。


    這種不適應來自於外界,也來自於內心。


    俞舒於是不再坐著,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看向外麵的世界。


    還如以前一樣,樓底下的人,如螻蟻。


    以前她可以一瞥而過,此刻她卻覺得,有時候當忙碌的螻蟻,也比登上這陰寒的高處要來得好些。


    真是好笑。


    明明是她自己非要來公司的,怎麽這時候心裏都是這些悲觀的想法。


    要是她告訴了嚴縉,那家夥不會告訴她,這不是悲觀,是豁達吧。


    還真有可能。


    嚴縉在一步一步地改變,她感覺得出,所以即便表麵上還裝傻,心裏已經是滿滿的感動。


    他在嚐試著理解,融入她的世界。


    這又何嚐不是她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呢?


    俞舒抱著臂,繼續看向窗外。


    很多事情,她不會隻依賴於聽和說的任何一方麵,也不會隻把一個人的話當做金科玉律。


    嚴縉先前有一句話是說對了,那就是她會通過自己的方式來找到事情的真相。


    哪怕最後呈現出來的東西再過糟陋,也好過整日患得患失地懷疑。


    玻璃窗上倒映的,是她沉斂入水的麵龐。


    ——


    午飯的時候,俞舒沒下去吃,而是盯著桌子上的一堆文件犯了愁。


    早上還說終於沒了惱人的那些個工作,誰知道到半晌的時候,張經理就和一個助理抱著一大摞文件走了進來。


    “俞總,這是近兩個周的有關文件,請您過目。”張經理照例憨厚地說道。


    俞舒望著這些個文件,當真是頭疼得不行。


    以前不管多少工作她都能應付得過來,也不會心生煩躁,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離崗太久,現在的她,真的頭疼。


    隻是再頭疼事情也總得幹,她迴來,也不能僅僅是個擺設。


    於是忍者頭疼,咬著牙,她一份份地翻看文件。


    這一看,就過了飯點。


    到了一點多的時候,她的手機突然響了,俞舒隻好先停下手裏的事情,接起電話:“喂。”


    “吃飯了嗎?”那邊自然是嚴縉。


    俞舒“唔”了一聲,沒立刻迴答。


    “那就是沒吃了。”嚴縉合理分析得出結論。


    “是啦,工作太忙,哪有時間吃。”俞舒知道瞞不過他,隻好從實招來。


    “嗬,忙不過來。”嚴縉的語氣又變成那種涼涼的了,“看來我讓你去上班,是讓你去虐待你的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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