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溝,顧名思義位居我們村子的北麵,離村子也算不上很遠。那地方據村裏的老人們傳說,曾經是一片平坦廣闊的黃土地,但有一年大雨接連下了七七四十九天,黃河決堤,隻一夜之見就被大水拽出了一條又寬又長的深溝。從那以後,那溝裏常年水流潺潺,再幹旱的年份也不斷流。兩岸也雨生出各種各樣的小樹苗,時光流轉,那些曾經孱弱的小樹苗現在都已經長成臉盆粗細的大樹,一到夏天,風聲颯颯,樹上會褪滿金龜子皮。烈日當頭的時候,一些下田鋤地的村民就扔下鋤頭到樹下乘涼。如果口渴了,也不必從家裏特意攜帶水壺,隻要用手在河裏扒出一塊碗口大小的坑來,過不了多久裏麵就會泉出一股清澈涼爽的水來。那水甜美怡人,鼓咚咚喝下去後,人禁不住打個冷戰,所有的暑氣也就一掃而空了,比起現在的瓶裝礦泉水來,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也正因為如此,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小北溝是我們四個遊戲的樂園,尤其是沒有聽說小北溝有水鬼的時候,我們四個常常在那裏玩打仗遊戲,挖土築造工事的時候,還會不小心挖出一些正在冬眠的青蛙。那些青蛙一律緊閉著眼睛,四肢笨拙,被我們挖出來後還睡意惺忪,一臉的迷惘模樣,似乎正在嫌春天來的太早。當然也有時候會挖出一條蜷著身子的青花蛇來,也是睡意朦朧的樣子,見到人就開始噝噝的吐信子,讓人一見就害怕。但更多時候是什麽也挖不出來,除了一些暗紅色的蚯蚓。

    猴子見平原爺的工具新鮮而且奇特,是我們從不曾見過的玩意兒,忍不住問那是幹什麽用的?

    平原爺並不正麵迴答,隻是嗬嗬笑著說,到時候就知道了。

    我們很快來到小北溝。雖然是春天,但水位因為冰雪融化的緣故,已經升高了不少,正是釣魚抓蝦的好時候。

    平原爺吩咐我們在靠近魚鉤一米左右的魚線上綁上一截拃巴長的高粱杆,這樣隻要有魚咬鉤,高粱杆就會下沉。平原爺再三囑咐說,如果魚線是一鬆一緊的晃動,不要拉線,因為魚兒是狡猾的,那可能是它們在試探食物有沒有危險;隻有魚線被拉緊的時候才代表魚真正上鉤了,這時候要不緊不慢的拉線,否則的話水下的魚嘴上吃疼,就要拚命掙紮,鬧個魚死網破。

    我們四個似懂非懂的點頭,各自在平原爺不遠的地方找到一個有利位置,使勁把魚線甩出去,然後安安靜靜的坐下來,等著魚兒上鉤。平原爺見我們已經就位,就從口袋裏摸出一條大約二十來米長短的繩子,那繩子有小拇指粗細,一看就知道是他用來栓羊的。他把繩子繞著蒙有蚊帳布的鋁盆緊緊紮了一圈,又在蚊帳布上掏出一塊拳頭大小的洞,才把一塊骨頭和一小塊麵團塞進盆裏。輕輕的把盆子放在水麵上,一隻腳踩住繩索的末端,兩手拿起竹竿,小心翼翼的頂在鋁盆上,把鋁盆向河流的中央推去,等到繩索快放完時,用竹竿慢慢壓下鋁盆一角,讓河水緩緩的灌入其中。鋁盆吃重,慢慢沉沒入河底。平原爺這才把繩索綁在岸邊一棵小樹上,走過來看我們釣的怎樣。

    釣魚是個考驗耐力的活,我們四個本來就生性好動,為了釣魚不得不像石像一樣坐在原地不能動彈,剛開始倒還忍得住,沒過多久心裏就躁動起來。平原爺走過來看我們的時候,猴子是在忍不住了,問道,“平原爺,你那盆子釣魚?怎末不交給我們?”

    平原爺笑著做了一個不要說話的手勢,抬手指了指漂浮在水上的高粱杆。猴子的高粱杆正一起一落的在水麵上跳動。猴子急忙要扯魚線,平原爺一把按住他的胳膊,悄聲說道,“剛跟你怎末說的來著?忘了?”

    猴子嘿嘿笑了,趕緊停下動作,定眼盯住那正在活動的高粱杆。隻見那高粱杆起起落落的跳動了一會,突然猛地往下一沉,猴子手裏的魚線被拉緊了。平原爺還沒說完說,“上鉤了!”,猴子已經迫不及待的往迴拉起魚線。那魚線在猴子手裏飛速的迴收著,平原爺趕緊上前重複剛才的方法------要慢慢拉,否則魚兒就要脫鉤了。猴子立刻放慢動作,隨著魚線緩慢的迴收,水上開始漾起一串串波浪,魚兒離岸越來越近了。

    我和小蜜蜂、圓圓頭正看的出神,突然一起覺得手裏的魚線也被拉緊了。圓圓頭欣喜若狂,使勁一拉魚線。魚線啪的在天空甩出一到弧形,落在了岸上,魚已經脫鉤跑掉了。我和小蜜蜂汲取了圓圓頭的教訓,不敢怠慢,緩緩收著手中的魚線。沉在水底的魚線越來越少,人和魚的較量也越來越強。那邊,猴子一聲歡唿,魚兒終於出水被拉上了岸。  小蜜蜂一走神,手裏的魚線又猛地一緊,差點被拉進水裏。小蜜蜂嚇了一身冷汗,急忙向平原爺喊道,“我釣著一個大的!”

    平原爺正幫著猴子收拾地上的魚,聽見小蜜蜂的喊聲,急忙趕過來,掃了一眼水麵,那上麵漾起的水花果然不小。於是,趕緊接下小蜜蜂手裏的魚線,老練的迴收起來。那水花越濺越大,離岸邊也越來越近,平原爺心裏高興,偷空對小蜜蜂說,“果然是個大的!”

    我的魚線也已經收的差不多了,魚兒的掙紮也慢慢變得微弱起來。我站起身,向後退了幾步,猛地一用勁,魚線和魚一起被摔在岸上,隻是一條拃巴來長的魚娃娃。

    平原爺那邊還鬥的費勁,我們四個身小體弱根本幫不上手,隻能站在一邊給他加油。平原爺手裏的魚線仍然晃動不定。平原爺氣定心閑,時而放鬆手中的魚線,時而又把魚線收緊,水中的魚被魚線牽動著,水麵上波紋時左時右的擺動著。漸漸的,那魚身擺動出的浪花變得柔弱無力,那魚的力氣可能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圓圓頭在身邊看的焦急,連連催促平原爺快拉啊,快拉啊!

    平原爺迴頭笑笑,終於發一聲喊,猛地扯起魚線。那魚在空中搖擺了記下身子,被重重的摔在岸上。我們四個趕緊撲上去把魚牢牢按在地上,防止它竄迴水中,仔細看時才發現那魚足足有半米多長,不禁驚訝的差點掉下下巴來。

    平原爺也趕了過來,順手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在魚頭上重重擊打了兩下,那魚渾身一軟,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了。

    平原爺見魚兒已經被製服,轉身去樹上解下繩索,快速拉上來,倒出二三十條拇指長短、通體晶瑩的河蝦。問了一句,“想不想吃烤魚?”

    我們四個異口同聲喊道,“烤魚!”

    平原爺叫把魚兒拎到岸邊開闊處,讓猴子在地上挖出一塊臉盆大小的圓坑,吩咐我和小蜜蜂、圓圓頭去四周多撿些草棒、樹枝來準備點火。他自己變戲法似的從腰裏摸出一把小刀,老練的把魚兒開膛破肚。

    工夫不大,我們準備好了柴草,猴子也挖好了圓坑。平原爺驗收已畢,對猴子說,“去樹上扯幾根粗點的樹枝來。”猴子照辦了。平原爺用小刀仔細刮掉一根稍微長一些的樹枝上的樹皮,隻留下白色的木質部分。然後,把樹枝一端削的尖尖的,把魚兒從頭道尾穿在樹枝上,這才把剩下的樹枝立在圓坑兩側,兩根一組搭成x形狀,掏出火柴點燃了柴草。

    柴草著的很旺,火苗劈劈啪啪的竄起很高,舔在穿滿魚的樹枝上,平原爺不停的翻動著樹枝,魚身很快被烤成焦黃。一股清香伴著微風吹進鼻孔裏,我們四個已經滿嘴都是口水了。

    終於等到魚兒烤熟了,平原爺把火潑滅,從猴子扯來的樹枝中選出四根稍微細小一點,用小刀削成叉子,又把魚兒一塊塊割下,叉起來,送到我們手裏,說,“嚐嚐吧!”

    我們四個狼吞虎咽的吃著,圓圓頭還不時的給出點評說,“差點鹽,平原爺,你帶鹽了沒?”

    平原爺哈哈大笑,說,“這就不錯了!”

    猴子對平原爺這套手段佩服的五體投地,邊吃邊問平原爺這麽能耐?都是從哪裏學來的?

    平原爺說,“部隊上啊!”

    猴子問,“部隊上好不好?”

    平原爺說,“好,怎末不好?”

    猴子說,“那我將來也當兵!”

    平原爺說,“有誌氣,好!就當兵!”

    我們幾個正吃的香甜,一直沒顧上說話的小蜜蜂突然指著河麵,說,“平原爺,水鬼!”

    我們幾個心裏一驚,急忙順著小蜜蜂的手指看去。河麵上不知何時冒出一塊黑乎乎的東西,那東西停在那裏不動不響的待了一會,突然從水下伸出一顆碩大的腦袋來。猴子看了,急忙更正道,“嚇死人了,是頭牛!”

    平原爺順眼望去,呆了半晌,緩緩說道,“不是牛!是獨角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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