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隆冬寒雪之時。再過一日便是大年三十,家家戶戶門前都倒貼著紅福字,寓意紅運當頭,福先到。喜慶、吉祥的對聯門柱上貼,姑娘媳婦皆是身著新衣逛大街。

    然而,這份喜慶卻與十三年前不同,已是當朝第一門庭的宰相府,此時卻是陰雷陣陣,寒氣直逼入骨。

    燭火通明的祠堂內,一排排的牌位正享受著香火、果籃、糕點的供奉,而供桌前,卻有一粉衣少女嘟著嬌豔欲滴的小嘴,正跪在那裏,好不委屈的看著麵前捋著胡子的大老爺——東方朔天。

    “爹……”嬌柔的聲音自粉衣少女——東方紫晴的唇裏逸出,透著濃濃的撒嬌意味,卻隻說了這麽一個字,便被手拿藤條的東方朔天一個眼神給嚇了迴去。“晴兒知道錯了。”雖然不知道錯在哪裏,但東方紫晴很清楚老爹的性格,若是她敢嘴硬,吃虧的一定是自己。

    所以,這一十三年來,在她記憶中,隻被爹爹懲罰過一次。

    “老爺,晴兒已經知道錯了,就……”一旁精裝打扮的東方夫人見女兒認錯態度良好,立即開口求情,卻被東方朔天瞪了一眼。

    “慈母多敗兒!”哼了一聲,東方朔天似失望、似無奈的搖了搖頭。又是低歎一聲,手中的藤條掂了掂,卻始終舍不得朝女兒打下去,但又不得不罰闖了大禍的女兒,隻得冷哼一聲,道:“在祠堂裏麵認真的壁思過,沒有我的允許,不許起身!”

    “可是……”東方紫晴一聽要被幽禁,頓時誇了一張嬌俏的小臉,嘟著嘴想要抗議。今天是皇帝哥哥的生日,她怎麽可以不去祝福啊!但望進父親嚴厲的眼神中,東方紫晴知道撒嬌是不頂用的,連今天她是小壽星都不能免罰,還能期望什麽呢!

    知道是不可能離開祠堂,而麵壁思過是最輕的責罰,東方紫晴隻得憤憤然的說道:“晴兒知道了。但是,晴兒想求爹爹幫個忙,給皇帝哥哥帶去,不為過吧!”

    “你還敢送東西給皇上?!”原本對處罰東方紫晴有些不忍的東方朔天,一聽到她的話,頓時氣得七竅生煙,胡子都翹了起來!

    這個小丫頭,也不知道送了什麽給皇帝,竟然把皇帝給嚇出大病來,高燒了一整晚,連生辰也無法慶祝!若非他是當朝宰相,東方紫晴說不定會被定下什麽罪名,就算是腦袋搬家,禍連九族也說不定!

    “這次不會啦!”雖然不知道她送了那麽好看的禮物給軒轅陳墨,軒轅陳墨卻為那個好玩的小家夥而大病一場,但是東方紫

    晴還是明白老爹為何不讓她再送東西的原因。搶在東方朔天拒絕之前,東方紫晴忙從袖中掏出一個用料精細,但做工極醜的香囊來,雙手舉起,恭敬的托到東方朔天麵前,乖巧的說道:“爹,這個禮物絕對是安全的哦!”

    “你!”看了一眼繡工超差的荷包,東方朔天心裏的氣卻消了一半。向來討厭做針線的東方紫晴,竟然繡了代表著定情的荷包,看來他的女兒長大了呢!隻是……愛上皇帝,會有幸福可言嗎?

    伸出手,將荷包拿在手中,東方朔天仔細看了下分不清上麵繡的是什麽團的荷包,蹙起的眉頭漸漸鬆了開來。

    也罷!不管他一直擔心的事情是否會發生,一切都隨緣吧!

    “爹爹是答應幫女兒嘍?”見東方朔天將荷包接過去,東方紫晴立即展露笑顏,笑的眯起來的眼睛,像月牙兒似的晶亮迷人。

    “這麽醜的東西,竟然是我東方朔天的女兒所繡的!”板著臉,將荷包揣入懷中,東方朔天邁步朝外走去,但走到東方紫晴身邊時,卻小聲的嘟囔道:“養女兒這麽大,也沒見給我這個親爹做過什麽東西,倒是讓那皇帝小子搶了先去。”

    “嘻嘻……”聽見老爹抱怨的話,東方紫晴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很是慷慨的說道:“晴兒明兒個就繡個比這個好看的給爹爹!”

    “這還差不多。”雖然東方朔天已經走到了門口,可東方紫晴的話還是讓他的腳步頓了下,說了句不算沉聲的話。

    隻不過,再好的也不是第一個啊!叫他這個做爹的,如何不心痛呢!

    待東方朔天走了之後,東方夫人立即走上前來,將東方紫晴扶了起來,歎息的拉著東方紫晴的手,滿眼的憂忡與憐愛。

    其實,東方朔天的擔心,又何嚐不是她的呢!

    一入宮門深似海,最是無情帝王家!若她的寶貝女兒真的鍾情於帝王的話,隻怕以後就難以有幸福可講了。而且……想到東方朔天無意間對她說過的話,東方夫人高雅的麵容上,又添幾分愁緒。

    “娘,不要為我擔心啦!爹爹也不過是做做樣子,哪舍得真罰我啊!”嬉笑著鬆開東方夫人的手,東方紫晴在祠堂裏蹦蹦跳跳的哼唱著小曲。

    連對女紅挑剔至極的老爹都想要她做的荷包,那皇帝哥哥看了之後,也定會十分的喜歡吧!想到這裏,東方紫晴嗬嗬的傻笑出聲。

    “是福是禍,終是躲不過,隨緣吧!”望著女兒那開心的模樣,東方夫人

    無奈的搖搖頭,起步追東方朔天而去。

    或許,這是他們的緣分吧!若十三年前沒有發生那件大事,皇帝也不會和相府來往如此密切,而東方紫晴也不會有機會同皇帝一起長大,繼而產生了感情。若這真的是天意,不管結局怎樣,他們都無力逆天。

    隻不過,晴兒對皇帝是一片真心,而皇帝對晴兒究竟是存著怎樣的心思呢?

    這點,無人可以看得透徹……

    ——分割線——

    森嚴而壯觀的皇宮內,白玉鋪就的地麵,在燈光的折射下,將室內照亮的如白晝。炭爐將無力烘烤的暖如初夏,與室外飄著雪花的季節有著明顯的反差。

    但是,這溫暖的大殿內,卻因皇帝陰沉的表情而冷徹如冰窟,侍奉在內的宮侍皆是低垂著腦袋,盡量的眼觀鼻、鼻觀心,讓自己的緊張程度減到最低,以免昏厥過去,而被判了死刑!

    忽然,毫無預警的,大殿的門被侍衛推了開來,沒有任何人來做稟告。不必猜測,能進門走進皇帝寢殿,且不必通報的人,整個軒轅國隻有兩人,一個是當朝宰相東方朔天,另一個則是宰相之女東方紫晴。

    而此時,天色已晚,會入宮的人自然除宰相外不做第二人想。

    走進大殿,立即有宮侍上前為東方朔天撣去身上的雪花,又為他接過遮雪的鬥笠和身上的裘袍,暖手爐也在第一時間送到宰相手中,以便為他遮去寒意。

    “一旁伺候吧!”揮退了宮侍,東方朔天朝坐在桌旁,身著金皇裏衣,病顏上充滿怒容的軒轅陳墨走去。“臣東方朔天參見皇上。”

    雖然說軒轅陳墨是由東方朔天所帶大,感情親厚,而東方朔天明裏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實則才是軒轅國最有權勢之人,但每次麵見皇帝,該有的理解,東方朔天卻從未含糊過。

    至於他是如何讓皇帝有了爭權之心,東方朔天至今未知,也從未想過和他感情深厚如父子的皇帝會真的想要殺他。盡管,他早就做好了那樣的準備,也一直在逼著皇帝那樣做。

    因為,身為帝王必須要霸氣,必須要有非常人的控製力!

    “哼。”也不說平身,見東方朔天行禮,軒轅陳墨竟像孩子似的賭氣起來,俊臉上的別扭之色,讓人看了都會忍俊不禁。“她沒來嗎?”

    “迴皇上,晴兒正在祠堂罰跪。”知道軒轅陳墨所說的她是東方紫晴,東方朔天不由得會心一笑。這兩個小兒女,當真是心裏都有對方。

    如此,便好。

    都是由自己看著長大的,若他們能結為夫妻,或許能譜寫一段帝王的神話。或許……他也不必再逼皇帝做出痛楚的選擇,而是一圓十年前答應妻子的夢。

    “罰跪?”一聽東方紫晴被罰,軒轅陳墨立即站起身子來,情緒激動,眼神裏是掩飾不住的擔憂。可是在對上東方朔天的笑眼之後,隻得忿忿然的轉身,假裝什麽都沒說的坐到一旁,端著早就沒了茶水的杯子,繼續喝著。

    “小女頑劣,竟然讓皇上受驚,自是該罰!若皇上認為這樣的懲罰不夠,便請降旨給予處罰。”躬身請罪,東方朔天誠懇的說道。

    隻不過,東方朔天和軒轅陳墨同樣清楚,東方紫晴是不會受到真正意義上的懲處的!

    冷哼了一聲,軒轅陳墨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而是指著東方朔天手裏那被握的緊緊的,寶貝的生怕丟了似的東西問道:“那是什麽?”

    “迴皇上,這是晴兒托老臣送給皇上的壽禮。”說著,東方朔天雙手托著粉紅色的荷包先給了軒轅陳墨,眼中流淌著嫉妒和舍不得的神色。

    微微一哂,軒轅陳墨蹙眉接過那醜兮兮的荷包,在手心裏看了半響,愣是沒看出個名堂來。說它是荷包吧,確實有那麽一點像,但荷包不是該有個口,可以放東西之用嗎?

    反複的研究了一會,軒轅陳墨用自己對女紅有限的所知,半是詢問的語氣說道:“這是香囊吧!”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軒轅陳墨認真的說道:“晴兒忘記放香料了。不過……”濃墨的眉毛糾結的挑了挑,最後定論道:“這上麵繡的蘋果,該是沒熟透吧!但蘋果寓意為平安,晴兒倒是有心了。”

    “皇上……”見軒轅陳墨費盡心思的給東方紫晴的第一個成品女紅下了定義,東方朔天突然有些哭笑不得的心情。他承認這個荷包是做的不夠精致,若是挑剔的說,簡直就是垃圾,仍在地上都不會有人撿起。而荷包上麵的花樣,也繡的一團糟。

    但那是東方紫晴的一片情意,他這個做父親的,就不得不為女兒解說一下了。

    “咳!”掩著小嘴,東方朔天指了指那粉紅色的荷包說道:“皇上,您手上的東西,的確是荷包沒有錯。可能是晴兒一時手誤,便給封了口,又或許是別有寓意,臣猜不透徹。但是,臣可以確定的是,那上麵所繡的是梅花而不是蘋果。因為……”頓了一下,東方朔天又言道:“因為皇上您最喜歡梅花。”

    “這……”看著東方朔天肯定的表情

    ,軒轅陳墨表情僵楞半晌,這字之後再也說不出話來,可看著東方朔天那一本正經的模樣,忍不住大笑出聲。“哈哈!宰相的千金,女紅竟做到這等境界,也算是奇談了。看她以後要嫁給誰人去!”

    “臣替小女慚愧。”皺了下眉頭,東方朔天躬身迴話。

    從軒轅陳墨輕鬆的話語中,東方朔天已經感受到讓他頭疼的事實,那就是軒轅陳墨對東方紫晴絕不是男女的感情。看來,他家的寶貝,注定要為這少年君王傷懷了。

    隻是,身為父親的他,該為女兒做些什麽呢?東方朔天很是確定,若他挑明了來說,軒轅陳墨一定會娶東方紫晴為皇後,但若他對東方紫晴無情,那促成一對怨偶,不是等於將東方紫晴逼上絕路嘛!

    沉思了一下,東方朔天拱手又道:“皇上可知在民間,荷包所賦予的意義呢?”

    “哦?”軒轅陳墨挑眉,細細的摩擦著手中的荷包。“此話怎講?”

    見軒轅陳墨並不知女子送給男子荷包,乃是定情,也不多講。有些事,當事者來說明,就沒意義了。他能為女兒做的,隻有這微妙的提示而已。

    若他們真的有緣,軒轅陳墨自會主動考慮他們的親事。但是,軒轅陳墨可能懂得他的用意,不把他的暗示當做壓力,而促進一樁整治婚姻才好啊!

    “臣也隻是有所耳聞,並不知詳情。”拱手迴話,東方朔天垂眸又道:“皇上身體已大為康複,臣深感欣慰,不敢打擾皇上休息,老臣告退。”

    “嗯。”點點頭,軒轅陳墨把玩著手中的繡梅荷包,笑意在東方朔天離開之後,逐漸的轉冷。

    荷包,乃是民間女子送與男子的定情之物,他怎會不知,怎能不知!?看來,是東方朔天這隻老狐狸,想要做國丈了!

    冷冷的笑著,軒轅陳墨用力的攥緊手中醜的不堪入目的荷包,泄憤式的揮手將荷包拋出,拍案而起!

    “朕不會如你們的意,絕對不會!”桌麵上的大手因用力拍擊而變得通紅,軒轅陳墨恨恨的眯起雙眼,厥冷的氣氛因他心中的寒意而隴聚,在室內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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