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頂閃著奇異的光,在湛藍的天空下,枯枝敗葉下的紫禁城顯得格外輝煌。


    藍語思由宮人帶著,一路來到東暖閣,進了


    屋子便坐在下首的一張小繡墩上,膽戰心驚地等待著那位傳說中的萬貴妃。


    隨煙被安排在了外麵,屋內隻有一個目光呆滯的小宮女伺候著,藍語思知道此時不是多嘴的時候,便安安靜靜地坐著。


    66、第六十六章步步驚心


    時間一點點過去,藍語思坐得有些腰酸背痛了,慢慢打量起屋內的擺設。


    暖閣北邊是床,床前安硬木雕子孫萬代葫蘆床罩,床框張掛藍暗紅綢緞金絲幔帳;床上安檀香木框琉璃鑲畫橫楣床罩,張掛緞麵綢裏七彩蜀繡帳子,床上鋪各式繡牡丹等百花錦被。


    暖閣與東梢間以黃花梨木雕作間隔,裏麵陳設富麗堂皇中帶著一絲淡雅,多為檀香木家具和嵌螺鈿的漆家具。東梢間靠南窗有火炕,兩側擺黃花梨雕福紋炕案,上陳琉璃瓶及珊瑚盆景。


    東梢間東側靠牆設一張棕漆嵌螺鈿翹頭案,案上陳設一對辱象牙寶塔。牆上懸掛著緙絲百子千孫圖,兩側懸掛壁掛,案前地麵放有一隻薰爐,左側有琺瑯坐墩和八角落地罩,罩內有桌案等陳設。


    正看到此處,便見一個宮女進得屋來,躬身說到:“夫人請跟我來,貴妃在西暖閣召見。”


    藍語思的心猛地竄到嗓子眼兒,不安地站起身,跟著那宮女出了東暖閣。


    迎慶宮的內簷裝修精巧華麗。正間後邊仍未黃花梨木雕的七仙女群板鑲琉璃罩背,罩背前設地平台一座,座上擺黃花梨木雕嵌金童玉女鏡心屏風,屏風前設寶座、香幾、宮扇、香筒等。


    來到西次間,北沿炕上正中陳設有紅漆嵌螺鈿炕桌,兩邊陳設有百寶嵌炕櫃,炕下放有紫檀嵌螺鈿腳踏。炕上斜臥一個嬌花一般的美人,正閉目由身前宮女端著薰香,輕輕扇向鼻端。


    那美人雙目似閉未閉,似睜未睜,仿佛慵懶的九天仙女,又好似愜意地促狹花神,真是未言先醉人,酣目也爭芳。


    那美人便是萬貴妃,萬貴妃慢慢睜了眼,看著屋中跪著的藍語思,待其見過禮後便輕啟朱唇似笑非笑地說:“快別多禮了,初春,看座。”


    萬貴妃身邊一名叫做‘初春’的宮女忙將藍語思扶起,坐在一旁的小繡墩上。


    藍語思見過禮後便低著頭不再說話,早先也學了些宮廷規矩,然後認為憑著易輕寒的官職還不會用到,所以倒也不是很用心,此時方覺尷尬。


    “抬起頭來,叫本宮看看。”萬貴妃的聲音很溫婉,仿佛九天彌音,又好似黃鸝清脆。


    藍語思慢慢抬起頭,仍不敢直視這個傳說中地位超過皇後的貴妃。


    “倒是個麗人,本宮看著就喜歡。”萬貴妃似笑非笑地說:“自從娉婷走了之後,許久沒人陪本宮說話了。”


    娉婷是王夫人的閨名,可見兩人關係還算親密。


    “民婦惶恐,謝娘娘。”藍語思斟酌著用詞,又跪下說到。


    “不必惶恐,你又沒說錯話。”萬貴妃吃了一顆初春遞過來的酸棗,算是午睡後清清口氣。


    看她一副慵懶的樣子,定是午睡剛起。貴妃就是好,自己可以隨意休息,不用顧忌別人的感受,就算那人已等了自己一個時辰之久。


    “民婦愚鈍,娘娘謬讚了。”藍語思剛剛坐好又要跪下,卻被初春扶起。


    “哈哈哈,娉婷說你是個隨和的性子,我怎麽看著這麽拘謹呢。”萬貴妃話鋒一轉,問到:“娉婷近來還好吧,可有與你聯繫。”


    藍語思心思百轉,意識到王夫人與萬貴妃的關係定然非同一般,那麽自己表露出與王夫人交好,定然也會有好處。然而又不能太好,如果萬貴妃覺得自己自己被比了下去,肯定會不高興。因此恭聲說到:“接到姐姐一封信,說是一切都好,唯有掛念娘娘,想著早些迴京。”


    萬貴妃接到過王夫人多封信件,見藍語思隻接到一封,心下莫名地舒坦起來,接著說到:“本宮已多次去信,叫她放心,過個一兩年便將王取召迴來。屆時就可再在一起說笑了。”


    萬貴妃臉上顯出喜色,想是想起了王夫人的種種好來。也難怪,王夫人這性子也真是討人喜歡,藍語思心想。


    “知道本宮為什麽喜歡西暖閣嗎?”萬貴妃忽然收住了笑,低低問到。


    藍語思心裏一陣抽搐,臉上卻越發恭謹。“民婦不知。”


    萬貴妃也沒想過得到什麽答案,自顧自慢慢說到:“因為配本宮的身份呢,東邊上位是給皇後的,東宮住不得,本宮東暖閣東次間也不敢妄想!”


    藍語思聽了連忙說:“娘娘這是何故!娘娘德行兼備,代病重的皇後統領後宮,早已是母儀天下。”這類大逆不道的話,就算當著那個早不受寵的吳皇後,大家也是敢說的。藍語思本身就是個沒有骨氣的,又不想給易輕寒惹麻煩,因此打定主意要將這萬貴妃伺候好。


    “當真?”萬貴妃促狹一笑,想是方才那話也有指鹿為馬之嫌。


    “當真,王姐姐也時常說起娘娘您,今日得知娘娘召見,民婦竟是喜得險些忘穿了披風。”藍語思漸入佳境,不失時機地拍打著。


    “娉婷果然沒說錯,你可是個有趣的,比那陸夫人有趣多了。”萬貴妃說到陸夫人時,語氣不由地冷了下來,藍語思聽了心便莫名地緊張起來。


    “日後常來與本宮說說話,今日也不早了,你去看了陸夫人便出宮迴府吧。”萬貴妃說完又解釋說:“本宮覺得煩悶,便將陸夫人召了進來,誰想那是個悶葫蘆,如今正在別處歇著呢,你去看看吧。”


    萬貴妃說完便躺迴了暖枕上,不去看藍語思訝異的目光,自顧自閉上眼睛。


    藍語思行了禮,心狂跳不止地跟著初春走了出去。萬貴妃將陸夫人召進宮!藍語思預感到不妙,心想陸夫人怕是兇多吉少。那陸夫人自從上次說錯話之後便裝起瘋來,萬貴妃派人多番試探,終究還是召進了宮,不知是何用意!


    藍語思走後,萬篤從屏風後慢慢轉出來,不滿地說:“妹妹這是為何!”


    萬貴妃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嘆口氣說:“大哥哥何時才能穩妥一些,她一個早已沒了利用價值的女子,為何偏要花精力!”


    “哼!如此叛徒不除,怕是那些死士都要學了去!”萬篤氣得臉紅脖子粗,終是咽不下這口氣。


    萬貴妃怒其不爭,白了一眼說到:“帳冊都已到了夏明手上,況且就算捅到萬歲那,我也有把握將你保下來,你還怕什麽!倒是莫要做無謂的事。”王夫人臨走前與萬貴妃說過藍語思,萬貴妃不由得偏袒一些。況且萬篤與萬貴妃同父異母,萬貴妃作為庶女,從小沒少受萬篤親母的氣,雖然看似鐵桶一般,然而私下裏也是互相利用罷了。


    萬篤需要萬貴妃的耳旁風,萬貴妃需要萬篤手下辦事,除非對自己有利,不然也不會忙目的為對方做事。


    萬篤聽了猶自不忿,看著藍語思離開的方向目露兇光。方才剛到暖閣便聽說萬貴妃已著人傳了藍語思,匆匆交代一句便躲到屏風後。既然話已說到此處,少不得拉迴來,於是又坐下來與萬貴妃寒暄。


    藍語思跟著初春走出迎慶宮,一路七拐八拐,直來到一處偏僻地,藍語思越走越怕,慢下腳步。


    初春轉迴身,藍語思走上前來,將腕上一個鏤空牡丹紅珊瑚鐲子脫下來,套在了她的手上說:“多謝姐姐帶路,姐姐長年如此也是辛苦了,這鐲子不成敬意。”藍語思心裏沒底,生怕就這麽被關起來不見天日,或是殺了滅口,因此病急亂投醫。


    初春見慣了這些,淡淡一笑說:“夫人不必擔憂,隻是去看看,看了就可迴府。”說完卻也沒客氣,將鐲子收了繼續走。


    藍語思聽了放下心來,跟著初春穿過幾道宮門,直來到一處破敗之地,枯葉雜糙伴著斷枝,不知多久沒掃過了,就這麽胡亂在地。


    “孩兒乖,好吃,好吃,吃了就要快快長大。”一個熟悉的聲音,沙啞著說。


    藍語思進得門去,隻見一個蓬頭垢麵的婦人正抱著一個繈褓,倚在一扇破舊的門前,自顧自說著。遲疑了一下,藍語思還是跟著初春走近了,細細看去,正是那陸夫人。此時的陸夫人早已瘦得皮包骨,懷裏的嬰孩也是枯黃褶皺著一張小臉,閉著眼睛嗚嗚咽咽。


    掩鼻退後,藍語思聞到一股臭味,那陸夫人正拿著一個黑漆漆的物事,作勢欲往嬰孩嘴裏送。嬰孩低低嗚咽著,陸夫人便把那黑漆漆臭烘烘的物事往自己嘴裏送。


    藍語思分不清這是真瘋假瘋,隻覺得愧疚無比,若不是自己那日一時氣憤,或許她也就不必裝瘋。藍語思深深不安起來,不敢露出異色,初春看了看兩人,也往後退了退。那陸夫人看到藍語思,眼睛瞬時露出了兇光,瘋也似的起身抱著孩子沖向藍語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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