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媽媽。我沒想到你來見的人會是她。”吳總走遠後,邵米雪用一種略帶愧疚和歉意的表情看著我,小心地說。


    我默然迴答:“我猜到了。”頓了頓,我又說:“還是蠻意外的。”


    邵米雪依舊聲音低低地說:“對不起啊,雲川。我不知道會是她,她沒有為難你吧?”


    我看著她笑了起來:“怎麽會呢?我和她聊得很愉快。”


    “她是個很強勢,很沒有人情味的人。”邵米雪說。


    我搖了搖頭說:“我倒覺得她很親切啊。”


    “等你以後對她了解深入了,你就會知道的。”


    知道了吳總是邵米雪的母親後,我瞬間就沒有任何想要向婷姐炫耀的衝動了。因為我覺得,婷姐如果知道了,一定會認為這一切都是因為邵米雪的緣故,這件事壓根兒無法體現出我的能力和努力來。


    正因為這個想法,我當晚迴到宿舍後便把那份合同隨手仍在淩亂的桌子上,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翻出來看過。


    幾天後,吳總打電話來問我是否考慮好了,我猶豫了很久,最後告訴她,我決定放棄這次機會。


    邵米雪得知我這個決定後,當天下午便找到我們宿舍樓下來,她第一次在我麵前用一種很不爽的語氣說:“陸雲川,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我連忙解釋說根本沒有那迴事,我之所以決定放棄,是因為我覺得自己沒有理由接受這麽好的安排,我配不上。


    但這理由多少有點強詞奪理自欺欺人的味道,說出來我自己也不信。


    邵米雪忽然有些委屈地說:“我知道,你從頭到尾都沒有喜歡過我,你根本不懂我的用心。”


    一聽這話,我慌忙安慰她。那時候我才清清楚楚地意識到,邵米雪已經對我動了感情。邵米雪說著,忽然就小聲地抽泣了起來,她眼神幽怨地看著我說:“陸雲川,我為了不讓你心裏難受,我小心翼翼地隱藏著自己的家世,也小心翼翼不讓你發覺什麽異樣。我知道你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男生,你一定認為我媽媽會找你是因為我。可是,我真的什麽也沒做,她找你完全是她自己的事情。本來談得好好的,你為什麽要拒絕?你這麽做,不覺得是在打我的臉嗎?”


    我完全沒有考慮我拒絕她媽媽的好意,會給她造成什麽樣的影響,真的,這段時間我滿心裏想的都是婷姐。


    我這才意識到,我這麽做,真的很不近人情。


    很久以後,我才弄明白事情的真相,那天晚上,邵米雪的媽媽得知她在跟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交往後,當場就給她摞下一句——要麽和我分手,要麽我永遠別想再進她們公司。


    邵米雪覺得母親摞給她的這個選擇題讓她無法接受,她覺得我是以自己的能力獲得公司認可的,她媽媽沒有權利阻擋我的發展,而且這件事和她的男朋友是誰根本沒有任何關係。


    於是,當晚她和她媽媽便吵翻了,之後賭氣很久不迴家。


    她母親覺得自己多年以來隻顧工作,隻顧自己,對邵米雪虧欠太多,所以最後服軟,主動找邵米雪,說答應她不幹涉她找什麽人做男朋友,但前提是,讓我本科畢業後必須接受她的安排,出國留學深造。


    邵米雪覺得這個安排非常好,因為她自己也想畢業後留學兩年。於是,她興奮地打算來找我慶祝。可是,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多久,便接到她媽媽的電話,說我拒絕了。


    於是,一盆冷水澆頂的她,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我為什麽要拒絕這麽好的條件,最終,她直接找上門來了……


    當然,那個時候的邵米雪,不可能和我解釋這些。她媽媽也並沒有對我提起留學一事。事實上,我覺得她媽媽給我打電話,雖然語氣依舊親切和善,但還是有點公事公辦的味道。


    不久之後,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婷姐。婷姐聽了,長久地沉默著,之後她對我說:“雲川,你這麽和我說,讓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罪人。”


    那天,邵米雪來找了我之後,我安慰了她半天,但她一直就在堅持一件事情:既然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喜歡她,那我為什麽還要表現得這麽虛偽,耽誤她這麽長時間?


    麵對她這樣的質問,我感覺毫無爭辯之力。


    捫心自問,我覺得,我也並沒有討厭邵米雪,而且,很明顯,我也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時光。我甚至覺得,假以時日,我或許真的會愛上她,而將婷姐永遠掩埋心底。


    我想找點語言來安慰她,來解釋一下自己的行為,但我發現,我根本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表達自己的內心。


    於是,在她默默抽泣的時候,我隻好木然愣在一邊;在她越說越傷心的時候,我默默拉住了她的手。


    很奇怪,我一把她拉住,她稍微愣了一愣,隨即就停止了抽泣,接著把一雙被淚水洗過的明亮的大眼睛抬起來望著我,幾秒鍾後,她猛然撲進了我的懷裏,緊緊抱住了我。


    這個時候,我才敢小心地說:“米雪,你給我點時間,好嗎?我們認識才一個多月,事情要慢慢來。”


    邵米雪把她的頭擱在我肩膀上,我能感受到她用力點頭的動作。


    “那你還答應我媽媽,好嗎?”她的聲音裏帶著柔軟而憂傷的情緒。


    我卻一時間無法拿定主意。


    “米雪,其實我放棄這個機會最重要的原因是,我覺得如果我答應了你媽媽,別人會以為我是吃軟飯的,是一個毫無用處的雄性花瓶,我不希望這樣,你明白嗎?”


    邵米雪再度點了點頭。


    “我當然明白,你這個人啊……”她用一種略帶無奈的語氣說,“自尊心太強,又比玻璃還脆弱,真讓人難以伺候。”


    我聽了她的這話,知道她此刻已經不再生氣了,於是我把她擺正,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她把那毛茸茸的腦袋輕輕縮了縮。


    我努力對她表現出一個開心的笑容,然後說:“好了,我的小公主,今天我請你吃意大利麵,好嗎?”


    邵米雪重重地“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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