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這已經成為一項久經鍛煉的技能,完全已經固化在了希克利的精神世界,形成了條件反射式的肌肉記憶。不過這種能力就像憋氣一樣,希克利確實能憋得很久,但他還是需要唿吸和換氣的。伊芙琳就在這時候開口了。“雅各?”她說,手指勾在背帶上,“你怎麽一直都不說話?”“我在專心看路。”希克利迴答。“可是領路的人是我啊,再說,這裏隻有一條路可以走,有什麽好看的?這一路都沒有分岔道,再怎麽看也隻有一條路可以走的。”伊芙琳放滿了點速度,等希克利和她並肩,“我昨晚睡得不大好。”希克利有點摸不著頭腦,話題是怎麽忽然跳到這裏來的?而且這個話題不久之前他們才剛聊過。不過當時他們都沒有就著睡眠質量繼續往後談,而是跳到了這座島上發生的事情很像是故事,緊接著他們就收拾東西跑到森林裏麵來了。“我,呃,我睡得還行吧。”希克利緊張地說,“我在哪裏都睡得很不錯。休息好了才能有精力麵對第二天嘛。”他竭力不去迴想這座島上有多少種“暴風雪山莊模式”的發展,至於伊芙琳口中的“童話模式”無疑是更恐怖的東西,然而他沒有那份想象力,因此也算是因禍得福,不至於在腦子裏先自己嚇唬自己。“你的工作很累嗎?需要很多精力才能麵對?你的工作主要都是什麽啊。”希克利還記得自己昨晚的人設。他胸有成竹,實際上不完全是在撒謊:“大部分工作其實是和人打交道。”“我也喜歡觀察人!我的工作也很需要觀察人。”“你把寫作看成工作?”“初稿不是。初稿是為了自己開心而寫的。但是寫完初稿,在出版之前,通常我會修訂出一個合適的版本。交給編輯之後,出版商還會再發來修改的意見,我通常會最後改動一次。”伊芙琳說,“後兩次改稿隻是單純的工作而已。”所以她寫的那些童話甚至已經是經過兩道過濾之後的版本,希克利想,他不禁有些好奇伊芙琳筆下的初稿內容究竟會有多掉san。“你有給人看過你的初稿嗎?”他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給姐姐們看過。”啊,對,伊芙琳還有一個姐姐。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也是世俗意義上最完美的一個:長相姣好,性格妥帖,事業成功,從不涉及任何爭議性話題。“我認識過伊薇了。你的另一個姐姐……”希克利恰到好處地停頓下來。“艾德琳。她的名字。”伊芙琳偏過頭,衝希克利抿唇一笑,“她現在應該已經從阿卡姆療養院轉移出去了,據說有位來自哥譚的心理醫生對她的病情好轉做出了卓越貢獻。”那笑容裏帶著點心知肚明的調侃,就像是在說你不是知道嗎?希克利早就從資料裏得知詳情,但從伊芙琳這裏聽到後,還是再一次地為這一家子的精神狀態大受震撼。你爸媽是人嗎?他簡直想問。對社交技巧的深入鑽研讓他沒有真的把話問出口,不過伊芙琳顯然是看出來了。她踢飛了腳邊的什麽小東西,然後告訴他:“我覺得艾德琳挺正常的。”“……在這種事情上,我們應該相信專業人士的評價。”希克利委婉地說。廁所容得下兩個人,可馬桶隻夠一個人把臉塞進去。查爾斯最先走不動,傑將他推到馬桶邊上,讓查爾斯抱住馬桶圈穩住身體,而他自己則用僅剩的力氣衝到洗手台前。嘔吐聲此起彼伏,衝水的聲音一陣蓋過一陣,胃酸的刺鼻氣味和未消化的番茄醬的甜香盈滿房間,漿糊狀的意麵在這兩者的掩蓋下氣味並不明顯,最明顯的是咖啡的香氣醇厚濃苦的淡香,其中還夾雜了一點果香。不管是查爾斯還是傑,都能從舌頭和喉嚨深處感覺到所有的味道。粘稠到吐不幹淨的唾液在舌根囤積,查爾斯蓋上馬桶蓋,移動著酸軟的雙腿,也擠到洗手台前麵。傑幫他打開了水龍頭,兩個人把腦袋壓到水流下麵,瘋狂地用流水漱口。等這一係列事兒折騰完,查爾斯和傑也沒有多餘的力氣了。他們倚靠著大理石台麵,緩慢地滑到地板上。冰涼的、潔白的大理石台麵和地板,光可鑒人,一塵不染。兩人模糊的倒影從身體下延伸出去,又和他們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在陽光下,黑影仿佛輕微地扭動著。“操。”查爾斯喘了半天,從胸腔深處噴出一句髒話。“操。”傑的後腦勺頂著石麵,同意了他的觀點。他們休息了一會兒才借著對方的力氣起身,腰酸腳軟還是沒有緩解,身體裏沉甸甸地,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猛烈地下墜。房間裏的氣味還在刺激他們的鼻腔和胃部,盡管空蕩蕩的胃袋裏早就吐得連胃酸都不剩了,可它還是在激烈地蠕動著,簡直恨不得從他們的喉管裏麵倒翻出去,整個兒地衝刷幹淨。“這可不妙。太不妙了。”查爾斯痛苦地揉著眉心,“老板醒了嗎?今天的工作安排是什麽?”傑迴答得很流暢:“老板這次出行沒有做日程安排,隻是說到了再看,還說前幾天裏都不用擔心工作的事情。”“她是說就當是度假。”查爾斯歎了口氣,“但我們是從她手裏拿工資的人,哪怕她真是來度假的,我們也得安排好她的度假流程……我們又不是來度假的。”以他們目前的身體狀態肯定是不可能工作了。相比工作,查爾斯更擔心別的事情,比如他們昨晚在森林裏……首先可以排除中毒,他們什麽都沒吃,最多也就是在花海裏滾過,周圍那麽多人都幹同樣的事,顯然那地方對人體沒有妨礙。也許是他們著涼感冒了。想到這,查爾斯從洗漱袋裏翻出了溫度計,給自己和傑都測了溫度。“沒有發燒。保險起見還是吃點消炎藥吧,維生素片也吃點。唔。”他說著說著就捂住嘴,艱難地吞了口唾沫,又說,“你知道止吐需要吃什麽嗎?傑?”“我帶了暈船藥,這個止吐。”傑正在翻他自己的行李箱,邊翻邊說,“我還帶了冰袋和薄荷膏,哦哦還有防蟲的噴霧,還有大……”“那個不要。”查爾斯打斷了他,“扔掉。戒了。”傑乖乖把東西丟出了窗外,防水的化妝袋在海麵上激起小小的浪花。他把腦袋探出去,確定東西掉進海裏了,才縮迴頭,挪到查爾斯身邊,和他分了藥吃下。剛吃下去沒幾秒,肯定還沒有起效,但可能是心理作用,無論查爾斯還是傑都感覺自己好多了。他們結伴去二樓找伊薇。“請進!”門敞開著,大概是在裏麵聽到了腳步聲,伊薇揚聲說。查爾斯和傑各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才慢慢走進房間。伊薇慢條斯理地把玩著手中的一枚蛋……不,是水晶?還是別的什麽?不管那是什麽,它看上去頗似一枚難以分清大頭小頭的蛋。比鴿子卵稍小一圈,表麵光潔無瑕,在伊薇纖長的手指中,它呈現出某種珠寶首飾才會有的豔麗質感。在三個指頭的支撐下,它穩穩當當地直立著。至少這東西應該不算重,否則不可能有用三個指頭就托得那麽穩,而伊薇甚至能用小指撥動它,讓它在她的手指上旋轉。和指尖陀螺比,這玩意最大的區別也不過是轉得沒那麽絲滑,持續的時間也不算長罷了。等查爾斯和傑走到她麵前,才意識到伊薇麵前的小桌上正擺著一盤這東西。那是個很大的果盤,哪怕放個榴蓮周邊都還很空蕩,堆幾個桃啊蘋果的也綽綽有餘。如今果盤裏滿滿當當的都是伊薇指尖的東西,視覺效果相當炸裂,活似伊薇擺了一盤水晶小山一樣。伊薇也不問他們倆為什麽麵色青白,更不關心他們昨晚去了哪裏,幹了什麽,又或者為什麽身為助理沒有第一時間來找老板。她用下巴點了點果盤,說:“拿一個。”查爾斯和傑照辦了。入手才發現這東西是有縫隙的,並不是光滑一片。查爾斯觀察著,將它舉起來朝向陽光,這才發現它的表麵遍布著核桃一般的凹凸紋理,就像葉片上的脈絡,渾然天成,極富美感。隻是那些凸起太過細微,甚至連手指都很難覺察到,隻是能感受到那種奇特的吸裏大概就是這些紋理造成的摩擦力吧。太光滑的東西手感其實並不細膩,而這東西摸起來近似於羊絨,那種綿軟、厚密,同時又滑潤親膚的感覺,甚至比羊絨更勝一籌。“這是活的。”傑像是怕驚擾了什麽一樣悄聲說道,“裏麵……裏麵有東西,是活的。”他最先感受到的是它的溫度。和人的體溫幾乎一致,但傑剛剛衝過涼水,手還是冷的,因此感覺得十分清晰。“當然是活的。”伊薇看了他一眼,她沒有仰頭,從這個角度隻能看到傑的肚子,“這是我們拍攝的重要道具最新一批的,馬上就要孵化出來了。”第145章 第五種羞恥(17)可不就是最新一批嗎?昨晚剛生的,熱乎得很。伊薇好整以暇地看著立在跟前的傑和查爾斯,越是打量就越是感到滿意。把演員這職業做到她這一地步,其實就已經沒什麽所謂的“發展方向”了。說得直白點,她已經成功地將自己的形象和性感、美豔、大尺度聯係到了一起,人們隻要在影視作品裏看到她,就知道接下來的戲份一定離不開這三個詞,於是還沒有等劇情進行到那一步,就提前享受到了那種刺激所帶來的興奮。壞處當然不勝枚舉,比如每個演員的大忌,戲路定型;但換個角度看,隻要不追求更寬廣的戲路、更廣闊的發展前景,其實“被定型”這事兒……那是相當的香啊。那代表著廣泛的認知度、路人緣,代表著這條方向的大門將長時間地向你敞開,更代表觀眾和影評人對你在某一方向上毋庸置疑的認可。能做到這個分上,其實也是毫無疑問的成就,能被寫在墓碑上作為墓誌銘的。伊薇目前就已經抵達了這個高度。可以說,在她目前所走的這條路上,已經沒什麽更高的山峰可供她攀登了。嗯,嚴格意義上也還是有的。伊薇知道主人曾經以編劇和導演的身份混跡過好萊塢,據說偉大的主人借助私人關係要到了驚世駭俗、超凡脫俗的絕妙劇本,並且同樣也借助私人關係請來了不可名狀、不可言說的重磅人物參演。而電影所取得的成功同樣也是空前絕後的:據說那個位麵從此陷入了永恆的狂喜和歡宴中,已經被主人送到了最最完美的原初之父身邊,聆聽與欣賞原初之父的盛大表演,為原初之父的演奏發出永恆的歡唿……伊薇還遠遠做不到這點。但她有信心憑借自己的努力為主人開拓事業,為主人帶來更多的祭品不,主人不這麽形容,那就,為主人帶來更多的玩具……不,主人也不承認將人類視為玩具,那麽,就,她將為主人帶來更多的信徒!可惜主人不知為什麽似乎對自己的信徒懷有強烈的惡啊呸,不,主人對自己的信徒懷有格外深沉的情感。總是極力確保信徒們能沐浴在的光輝和魅力之下,在主人的花園裏,他們將獲得永恆不死的生命,不知疲倦地繁衍。他們將不停地吞食,既吞食他人而已吞食自己;他們生長,交媾,在交媾中同樣吞食直到肢體萎縮,骨骼斷裂,皮肉外翻也不止息;他們將源源不斷地生產,直到皮囊脹破,骨血耗盡,直到他們的肉體殘破得像幹枯的枝葉,一陣風都能吹碎;直到此時,他們依然可以吞食,吞食彼此和子嗣,並在最後一次生產中重新生產自己。伊薇旁觀過整個流程,不禁歎服於主人天才的構想。另外,以及……主人的愛……真是美妙而沉重的東西啊……“相信我,你們會在這座島上玩得很開心的。”伊薇親切地說。她將粘著細碎紅寶石的指甲撬進卵或者蛹的縫隙,緩慢地一劃,伴隨著一聲撕裂絲綢般的響聲,這東西被打開了。查爾斯和傑都不由屏住唿吸,緊緊盯著伊薇手中的東西。這枚卵或者蛹被完整地分成了三瓣,像被強行撕開的花苞般一樣有氣無力地半攏著。伊薇用另一隻手翻開了外皮,動作還蠻小心的,很注意地沒有去破壞外殼。一陣濃烈的香氣從“花苞”中飄出,那香氣和他們昨夜在花海中嗅到的別無二致。傑和查爾斯都微微俯下身,好奇地透過小孔去觀察裏麵的東西。在晶瑩剔透的外殼當中,被包裹著的……是一小團液體。它的表麵凸起一個極高的弧度,像個指頭尖,表麵微微反光,像是被燒成了液態的某種金屬。就連那粘稠、硬質的感覺,和都和熔化的金屬相差無幾。伊薇做了個他們怎麽也沒想到的舉動她將手托在下巴下麵,一仰頭,將“花苞”中的液體倒進口中。傑倒抽一口涼氣,往後退了一步,無意識地靠向查爾斯。查爾斯安撫地握住了他的手,但自己的表情也很不好看。伊薇把空殼丟到果盤邊上,閉上雙眼,揚起下巴,慢慢地品味著。半晌才喉嚨一滾,把東西咽了下去,複而滿意地長出一口氣。這吐息香甜誘人,遠勝任何名貴的香水。查爾斯和傑目瞪口呆,嚇得人都傻了。“老老老……老板,你你你、你幹什麽?”他吭哧吭哧地說,“那、那東西能吃?”“能吃。味道相當好。比你悄悄夾帶的‘違禁品’好多了。”伊薇懶懶地說。這個“違禁品”是她列的。不僅是許多不能明說的東西,還有些處方藥,包括大部分的鎮靜劑、止痛藥。伊薇對助理的要求其實相當嚴苛,基本上就是禁止一切會導致上癮的東西,她的原話是“我需要意誌力非常強的人做助理”。不過她對查爾斯和傑的要求放鬆了些,隻是單純的禁煙禁酒,因為她嗅覺很靈敏不喜歡聞到這些臭味。兩人私下猜測她對他們放鬆是因為他們倆都是gay並且是一對,還感情穩定。“我已經丟了。”傑說。他的接受能力比查爾斯高些,不就是生吃蛋嗎那玩意應該是蛋吧,鬼知道,就當是好了。生吃蛋甚至算不上小眾嗜好,日料店裏生蛋都是拌米飯的,傑還蠻喜歡那種味道和口感,次次必點。可能是偏僻小島上的另一古怪習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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