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鞭炮聲響起,宣示著新年到來了。


    夜北皇住在影家住上癮了,連過年都不肯迴來,影如霜不願他打擾自己和夜挽君的“兩人世界”,派人去請了一次後,就由著他了。


    對影如霜來說,這是她第一次與夜挽君單獨過新年,為了轉移宮裏人的注意力,她下令宮中隆重慶賀新年,宮裏天天都有隆重的活動,不管是主子還是奴才,都樂在其中。


    而她,則以“公事繁忙”為名,呆在琅寰宮裏,很少出去。


    夜挽君就住在琅寰宮裏。


    太後的寢宮裏住著一個男人,這事傳出去,當然是誅九族的大罪,但是,影如霜的身邊,哪個不是心腹和親信?


    這些人,都跟了她很多年,為了她什麽都可以做,沒有人會出賣她。


    她呆在自己的小世界裏,與夜挽君過著恩愛夫妻的生活。


    除了他們之外,最恩愛的,就是夜輕歌與影如夢了。


    “夢兒,給我生孩子吧。”夜輕歌擁著他所愛的女人,說。


    成親已經四年,如夢卻還是沒有身孕,令他有些焦急。


    她雖然已經是他的人了,但他還是擔心她有一天會離開他,總覺得,必須要有孩子,才能保證他們永世不會分離。


    影如夢靠在他懷裏:“我也想生,但是,我怕孩子生下來以後,會跟我搶你,你就不再那麽疼我了……”


    這是她的真心話。


    她還年輕,她還想多跟他享受隻有兩個人的世界,想到有了孩子以後,他會分出一部分的心給孩子,她就不那麽樂意。


    另外,不知為何,她心裏隱隱對他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的……懷疑,這一點點的懷疑,細微到她幾乎無法察覺,隻是覺得,都還沒有到“塵埃落定”的時候。


    什麽時候才是“塵埃落定”之時?她又在等什麽落定?她不知道。


    她隻是覺得,夜輕歌對她太好了,好到讓她覺得……不那麽真實,直至現在,還有一種做夢的感覺。


    明明,在他重傷之前,不管她怎麽粘著他和討好他,他對她看都不看一眼,但在他重傷之後,他對她的態度突然間就變得很好,雖然別人都說那是因為她的癡情和關心打動了他,但,她所知道的他,就是鐵石心腸的男人,不會因為一個女人對自己好就動心……也許,就是這份認知,讓她在過了幾年的幸福之後,心裏滋生了那麽一絲疑惑。


    她一直渴求著他的愛,但,為什麽在她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後,反而開始覺得不安呢?


    是因為她不滿足,還是因為她不正常?


    她不知道。


    “傻瓜。”夜輕歌吻了吻她,“孩子是我們愛的結晶,有了孩子,我隻會更疼你,你怎麽會有這麽傻的想法呢?”


    聽到她還不想生孩子的理由,他覺得心情好極了。


    “真的?”影如夢看著他,“你保證?你保證在我懷孕生子的時候,你不會被別的女人搶走?你保證我生了孩子以後,身段若不再這般苗條了,你也還一樣愛我疼我?”


    夜輕歌很認真地道:“不用保證啊,在我眼裏,你永遠都是最美的,最好的,沒有任何女人能跟你相比,喏,你就是我的空氣,沒有了空氣,我會死掉的。”


    影如夢又看了他一下,低頭,微笑:“嗯,我考慮考慮。”


    她低頭的刹那,夜輕歌唇邊的笑,消逝得無影無蹤,眼裏,也閃過陰暗和冰冷之色。


    她在猶豫!


    雖然隻是一閃而過,但他還是捕捉到了。


    她不是很愛他嗎?她這一生唯一的願望,不就是跟他在一起嗎?她小時候不就說過,想為他生很多孩子嗎?為何他提出來了,她卻在猶豫?


    她……在騙他不成?


    但是,這份憤怒和冰冷,也隻是一閃而過,很快,他又恢複了平時的溫柔體貼,擁緊了懷裏的女子:“嗯,咱們還年輕,我也不想孩子把你搶走,等你想好了,咱們再生吧。”


    影如夢幸福地閉上眼睛,有夫如此,夫複何求?


    夜輕歌的心,卻已經不在這裏了。


    他的心裏,燃燒著熊熊的怒火,隻是,他在拚命地壓抑著。


    直到一個時辰以後,影家派人送東西給影如夢,他才得以抽身,往煙霞殿走去。


    煙霞殿裏,柳媚煙手裏拿著撥浪鼓,輕輕地搖頭,逗搖籃裏的嬰兒。


    嬰兒“嗬嗬”地笑著,歪了嘴,流了一臉的口水。


    柳媚煙對這樣的表情,已經看到麻木了,幾乎沒有感覺了。


    如果可能,她也不想天天看著這張一張臉龐,可是,她隻有這一個孩子,她除了哄他,還能做什麽?


    “琅兒,叫娘,娘娘”她漫不經心地說。


    夜紫琅,皇上給這個孩子起的名字,很好聽,但宮裏的人每次聽到都笑,說這個名字實在太好聽了,光聽到名字,還以為是美少年呢。


    所以,她從不抱琅兒出煙霞宮,即使有其他妃子過來,想看看琅兒,她也都拒絕了。


    她現在是貴妃,在皇上的妃子中位列第三,還有什麽必要去看別人的臉色?


    反正,她能為皇上做的事情,都是別人做不到的。


    “娘娘,皇上來了”宮女進來通報。


    她笑了一笑,站起來,弱柳扶風般地出去。


    夜輕歌挽起她的手,笑得一臉溫柔:“煙兒,幾天不見,你身體可還好?朕一直記掛著你呢。”


    前陣子,他聽說夜九攻打大順,氣得幾乎要發瘋,就在柳貴妃這兒過了一夜。


    然後,柳貴妃就病了,聽說病得有些嚴重,連門都不能出。


    柳媚煙嫣然一笑:“多謝皇上關心,臣妾的身體無恙。”


    幾天?都快一個月了。


    她病了快一個月,才將身上的傷治好,在他的記憶裏,卻隻有幾天?


    夜輕歌摟著她不堪一握的細腰,往屋裏走:“朕已經很久沒聽你唱過曲了,想得慌呢。”


    “臣妾現在就唱給皇上聽,皇上想聽多久,臣妾就唱多久……”


    房門掩起來,將外頭的目光,全都遮住。


    婉轉的歌聲,隱隱傳出來,而後,歌聲沒了。


    外頭的人,都知道皇上和貴妃娘娘在做些什麽他們以為他們知道,其實他們不知道。


    屋裏,柳媚煙倒在地上,嘴裏咬著一團毛巾,忍受著加在身上的毒打。


    拳打腳踢,越來越狠,她咬著牙齒都快掉了,硬是不吭聲。


    她好不容易才爬到“貴妃”的位置,放眼後宮,能有幾人有這樣的榮耀?


    忍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她忍這一頓,獲益無窮。


    沒有人看過這樣的畫麵,除了搖籃裏的嬰兒。


    一歲大的嬰兒,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是傻傻地看著。


    看了半天以後,他突然咧嘴,“哇哇”地大哭起來,哭得撕心裂肺。


    他很少哭,特別喜歡笑,雖然笑起來的樣子很蠢。


    這哭聲,令柳媚煙一驚,抬頭,觸到孩子的目光,心慌得厲害,下意識地想去哄孩子。


    然而,夜輕歌似乎沒聽到孩子的哭聲,唇邊泛著冰冷的笑意,不斷地掐她的大腿。


    “皇上……”柳媚煙吐掉嘴裏的毛巾,抱著夜輕歌的腳哀求,“琅兒哭了,讓臣妾勸勸他……”


    夜輕歌充耳不聞,繼續掐,掐出血痕來了,也不知停手。


    柳媚煙低聲道:“皇上,讓別人聽到孩子的哭聲,別人會說咱們照顧不周,有損皇上的英名……”


    皇上最愛麵子和聲譽,隻有這個東西,才能讓他動容。


    夜輕歌臉沉了一沉,盯著她片刻後,放手,站起來,背過身去。


    柳媚煙忍著一身的傷,掙紮著爬起來,過去哄孩子。


    她在哄孩子的時候,夜輕歌看都不看她和孩子一眼,她本想讓皇上看看孩子,卻還是忍了下來。


    孩子很好哄,被她輕聲細語地哄了幾句,又得了幾個母親的笑,不哭了,笑了。


    她將孩子放迴搖籃,給孩子蓋好被子,走過來,低低地道:“皇上,琅兒和臣妾掃了您的興,臣妾願意接受懲罰……”


    皇上來她這裏,隻為了做一件事情,如果這件事情讓他得不到滿足,她會失寵。


    “煙兒何出此言?”夜輕歌轉過身來,一臉溫柔,像個完美的夫君,“你將孩子照顧得這麽好,我賞你還來不及,怎麽會罰你?說吧,這次過年,你想要什麽?”


    柳媚煙心裏想哭,臉上卻露出甜美的笑意:“皇上,臣妾不要什麽賞賜,隻是,臣妾的娘家出了一些災禍,兩位弟弟上京求助,我不忍看弟弟們受苦,想留他們在京城安家……”


    夜輕歌沒聽完就道:“我讓他們分別去戶部和翰林院任職可好?”


    柳媚煙立刻跪下:“臣妾謝皇上的恩典。”


    皇上最好的一點,就是出手大方,辦事利落。


    她付出了代價,他立刻給她想要的東西,絕不小氣,絕不拖遝。


    她覺得用這點代價,換來弟弟的一生富貴,很值得。


    夜輕歌道:“我明天就讓人去跟戶部、翰林院打聲招唿,過完年後,你讓你的兩個弟弟直接去赴職就好。”


    柳媚煙又磕頭:“臣妾代兩位弟弟謝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夜輕歌笑了一笑,扶她起來,給她披上裘皮大衣,溫柔地道:“你我夫妻,何必這麽客氣?時候不早了,朕迴去了,你好好照顧琅兒。”


    然後,他頭也不迴地離開,看都沒看搖籃裏的嬰兒一眼。


    柳媚煙笑了,抱著搖籃裏的嬰兒,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琅兒,你的兩個舅舅搬到京城,準備當官了,咱們在京城有親人,再也不是無親無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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