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才過了一天,他就身首分離,死得還這麽慘……


    斷脖處血淋淋的,似乎還在滴血,臉上,雙眼暴睜,麵容扭曲,嘴巴張得很大,就像在痛苦地、絕望地求救,又像在呐喊……


    “爹,你怎麽了?”柳大少爺也恢複了冷靜,走過來,目光落到人頭臉上,也嚇了一跳,“這不是朱師爺嗎……咦,這裏還有一張卡片?”


    他鬥膽,撿起那張卡片,隻掃了一眼,臉上就沒有了血色,結結巴巴地道:“來、來了……洛、洛鏡軒的信來、來了……”


    手上一空。


    柳固權將那張卡片奪過來,上麵,是他非常熟悉的、真實無誤的洛鏡軒的筆跡:柳兄,我接完其他人後就來接你們一家,請你們再耐心地等一陣。


    眼前一黑。


    手中的卡片掉落墜地。


    他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雙目緊閉,臉色煞白,徹底暈了過去。


    活生生被嚇暈的。


    柳大少爺沒有馬上去扶他老爹,而是呆呆地站在那裏,腦裏一片空白。


    卡片上麵說……接他們一家?


    一個死人來信說……要接他們一家子?


    接……去哪裏?@^^$


    怎麽……接?


    就像“接”朱師爺一樣?


    “爹,你怎麽了?”柳二少爺衝過來,扶起老爹,連叫了好多次,柳固權也沒醒來,“你們還傻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抬老爺進房,叫府裏的大夫馬上過來看!”


    幾名下人反應過來,七手八腳地抬著柳固權走了。


    然後,柳二少爺去搖他哥:“大哥,你怎麽了?說說話啊!別嚇我啊!爹娘都暈過去了,咱們得穩住!”!$*!


    柳大少爺被搖了這麽一陣,終於迴過神來,恍惚著眼,虛弱地道:“二弟……趕緊、趕緊去找知府大人,就說、就說朱師爺被人殺了,讓趕緊派人去、去查……”


    就說了這麽幾十個字,他就像耗盡了體力,喘得跟牛似的。


    柳二少爺現在也是有些六神無主,聽了他哥的話,趕緊道:“我這就去,你得穩住,爹娘還要你照顧你。”


    “我知道……”柳大少爺擦了擦汗,勉強地道,“記得多帶幾個人去,還有,把雇傭的那些高手召迴來,保護家裏……”


    說不定送人頭過來的人,正潛伏在宅子裏,也不知道是一個還是幾個,功夫到底有多高,讓他心裏慌得厲害。


    柳二少爺點頭,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咱們可是皇親,區區一顆人頭罷了,咱們不用害怕!”


    柳大少爺勉強擠出一個生硬的笑容:“我知道,我沒事的……”


    然後,柳二少爺帶著十幾個家丁,離開了。


    柳大少爺不斷擦汗:“你們今晚守在這裏,不得破壞現場,等知府大人派人過來調查再說。”


    然後,他就往他爹的臥室走去,看他爹情況如何。


    這一夜,柳宅燈火通明,遍布侍衛。


    柳固權的臥室裏,裏裏外外更是守滿了人,一個個如臨大敵。


    在大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後,午夜時分,柳固權終於醒了過來,喝了兩碗藥汁後,能說話了。


    “事情……怎麽樣了?”他虛弱地問。


    柳大少爺道:“父親放心,家裏都還好好的,二弟去找知府大人了,知府大人很快就會派人過來調查,家裏到處都是侍衛,就算有賊人藏在宅子裏,也做不了亂。”


    “那就好,”柳固權咳了兩聲,“今晚不平靜,所有人都別睡了,燈火盡管多點一些,別給賊人可乘之機。”


    而後,他就疲憊地閉上眼睛:“我先歇一下,你們也都坐下來,等知府大人過來吧。”


    房間裏,安靜下來。


    柳固權閉著眼睛,被子下的手指在顫抖,隻是無人可見。


    又來了嗎?一年半前的連環兇案,又要再度上演了嗎?


    約莫一年半前,曾經參與陷害洛鏡軒的人,約莫半數被殺,兇手至今未明,每個人的屍體上麵,都留著詭異的梅花紅鈿,而他,開始收到洛鏡軒、洛紅妝寄來的書信與卡片,都是在說他們在等他、等柳媚煙什麽的,弄得柳家上下不安生。


    然後,犯下那些血案的兇手消失,再也沒有兇案發生,他覺得兇手也許還會再迴來,又覺得兇手不會再迴來了,心裏被這兩種想法來迴折磨。


    但是,他還是過得好好的,享受著女兒封妃帶來的榮華富貴,當著遙州的土皇帝,過得很是滿足。


    直到這一夜,那顆人頭,那張卡片,破壞了這一切……


    他最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朱師爺,是當年陷害洛鏡軒的主謀之一,當年,他與朱師爺、宋知府共同策劃了那樁案件,現在,朱師爺被殺,是不是意味著……兇手開始盯上主謀了?


    說到主謀,他可是主謀中的主謀……


    但願宋知府能找到真兇,還遙州和柳家一個安寧。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已是淩晨三更。


    終於,前院傳來很多人急促的腳步聲,說話聲和騷動聲。


    柳固權睜開眼睛,急急地問道:“你們快去看看,是不是宋大人來了?”


    柳大少爺應著,連忙跑出去。


    但沒過一會,他就返迴來,後頭跟著柳二少爺。


    柳二少爺的臉色,比去之前慘白和難看多了,渾身都是汗,劇烈的唿吸,令他的胸口起伏得厲害。


    “爹……不、不好了……”他站在床前,很可憐、很悲慘的樣子,“知府大人家裏出、出了大事……”


    柳固權心髒差點就停止了:“什、什麽大事?”


    柳二少爺很想哭的樣子:“我、我怕你聽了受、受不住……”


    “……”柳固權眼前又發黑了,視線模糊起來,但他還是堅強地問,“難、難道是宋大人出事了?”


    難道宋知府也中了毒手?


    如此,他柳家的處境就危險了……


    柳二少爺搖頭:“宋大人沒事……”


    柳固權鬆了一口氣,心裏有點恨起這個兒子不會說話,差點把他嚇死。


    哪料,柳二少爺馬上又迅速地道:“宋公子出事了!他的頭被砍下來,裝在盒子裏,送到了宋大人的家裏,就跟朱師爺的腦袋一樣,宋家現在亂成一團,宋老太太病發身亡,上下哭成一團……”


    宋知府就一個兒子,寶貝得不行,因為他幫助柳家除掉了洛鏡軒,柳家給他的兒子在京城謀了一個閑職,準備過完年後就上京,宋知府一心就指望這個兒子了,結果,這個兒子沒了,宋家得受到多大的打擊?


    因為宋家出了這樣的事,他才在宋家耗了不少時間,拖到現在才迴來,當然,宋知府不可能再派人來柳家調查師爺的事情了。


    “對了,宋家也收到了洛鏡軒的信,信上說他會一一接走宋家所有人……爹?爹你怎麽了?”


    柳固權眼前一黑,再度暈了過去,直到天明也沒醒來。


    次日傍晚,柳固權終於醒了過來。


    隻不過短短一天時間,他看起來就像老了十幾歲,白頭發增加了不少,目光也沒了往日的傲慢與得色。


    “事、事情怎麽樣了?”他蒼老著聲音,問。


    “宋大人已經派出所有人手,全城戒嚴,重金懸賞兇手的線索……”


    “咱、咱們家呢?”


    “咱們家沒什麽事……”


    突然,柳固權用力抓住大兒子的手,睜著混濁的老眼道:“你們兩個,帶上你們的弟弟,立刻去京城投靠你姐姐,以後別再迴來了!”


    柳大少爺一驚:“爹爹,父母尚在,咱們怎麽可以丟下你們不管?要去就一起去,全家一起去!”


    他是很願意去京城了,但是,丟下父母這種事若是傳出去,他可會被扣上“不孝”之名,不好抬頭見人啊。


    “我們去不了!”柳固權搖頭,“自古以來,哪有女兒封妃,父母入京相隨的?傳出去對你姐姐不好。但兄弟去就不一樣了,憑你們姐姐的地位,要幫你們不是問題。這裏危險,誰也不知道兇手什麽時候行兇,你們若是著了毒手,柳家就沒後了……”


    “這個……”柳大少爺已經很心動了,卻不敢顯露出來,一臉躊躇,“我看這事兒不用急,待咱們問過姐姐的意見以後,再辦也不遲哪。”


    柳固權還是搖頭:“現在來不及了,兇手敢殺宋公子,遲早也會殺了你們,我們在明處,他們在暗處,防不勝防啊!你們這幾天趕緊收拾細軟,多帶些錢,到京之後還得打點各家官員,會用很多銀子……”


    話還沒說完呢,就有一名下人跑進來:“老爺,宋大人派人送了一封信過來,讓您務必親閱。”


    柳固權趕緊道:“快拿過來!”


    下人將信遞上,柳固權拆開信封,拿出信紙,隻掃了一眼,就大叫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來,暈了過去。


    “爹”


    “老爺”


    房間裏一片哀嚎聲。


    他爹有這麽多兒女和太夫守著,柳大少爺顧不得他爹的身體,拿起那封信,隻看了一眼,就覺得天旋地轉,暈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哪裏是什麽宋大人寫的信!


    信上麵,是他們最熟悉不過的洛鏡軒的筆跡和口氣:柳兄,你們家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除了鬼,還有誰能將他們的心思看得這麽明白透徹?


    真是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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