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悲憤交加的時候,店小二又道:“柳家與洛家是親戚,兩家關係極好,洛老爺犯了這樣的事,依法不能厚葬,要不是柳老爺有情有義,家中勢力又大,又出錢又出力的,這洛老爺恐怕連個墓碑都不能立……”


    恨!好恨!恨得想殺人!洛紅妝的心裏,又有一隻惡魔在咆哮!


    她的爹爹被陷害,恐怕就是柳家幹的!


    柳媚煙能將她致於死地,柳家又怎麽會放過洛家?


    而且,洛家宅子是遙州出了名的風水好地,柳家老頭還很喜歡洛家宅子的設計與風格,常說什麽住在這樣的宅子裏才有文人的風骨,柳家那宅子再怎麽華麗氣派,也不過是堆砌在醜女身上的脂粉珠寶,再美也比不上天生麗質的美人!


    柳家恐怕是借洛家有難的機會,一來裝好人博名頭,二來侵占洛家已經住了三代、近一百年的老宅子吧?


    家裏視她如寶,知道她入宮月餘便暴斃,一定不會罷休,柳媚煙怎麽能不防著洛家?


    一起入宮,最出色的那個暴斃,次些的那個卻飛黃騰達,不是令人生疑麽?


    鏟草除根,柳媚煙當了妃子,有了權勢,要除掉洛家,易如反掌。


    想到這些,洛紅妝又再度感受到了自己受辱而死那夜的痛苦與怨恨!


    她以為,那次的痛苦與悲憤,此生隻會經曆一次,沒想到,時隔不過一年多,她又再度感受到了……


    天理何在?


    接下來,店小二又說了些什麽,洛紅妝都聽不到了。


    她就像生了病一樣,走出客棧,茫然地走在曾經如此熟悉的大街上,不知自己到底算什麽,也不知這世界到底又算什麽。


    走了很久,她才扶著樹幹,任淚水模糊眼睛。


    如果不是曾經經曆過同樣的痛苦,如果不是學會了隱忍,她現在一定會對天長嘯,怒吼蒼天不公!


    但是,她唯一的出路隻有忍耐。


    父親的仇,母親的仇,她自己的仇,都在等著她來報!


    而且她的哥哥們下落不明,她還要去找他們,還要守住他們!


    她不可以軟弱,不可以垮掉,不可以失控!


    所以,默默流淚了很久以後,她終於讓痛楚得快要壞掉的心髒恢複正常,擦幹眼淚,做她該做的事情。


    一連幾天,她都在暗中打聽洛家的消息。


    她找到了父母的墳墓,給父母上了香,燒了紙,磕了頭。


    她費了很多周折,想辦法找到了幾名原來的家仆,告訴他們她是洛紅妝在宮裏的小姐妹,代洛紅妝來給洛家傳個信。


    這幾名家仆一開始對她很是提防,但她說了一些隻有洛家人才知道的洛家秘密後,這幾個家仆才抹著眼淚告訴她,她爹爹曾經收到她從宮裏托人送來的信件,看過以後,不知為何變得很是怪異,突然讓她的兩位哥哥立刻出海貿易。


    當時,她的兩位哥哥剛迴家不久,不肯出海,她爹爹卻發了狠,將他們打了一頓,非逼他們出海不可,而且還要求他們去最遠的地方辦貨。


    兩位哥哥沒有辦法,隻得答應了,她爹爹說擔心他們的本錢不夠,變賣了幾乎所有值錢的家當,讓他們帶上路作本錢,兩位哥哥覺得不妥,但又拗不過爹爹,隻得全都應了。


    兩位哥哥離家以後,她爹爹不斷譴散家仆,又讓人送她娘親迴娘親的故鄉,但娘親在很小的時候,就因為故鄉遇到旱災而遠走它鄉,飄泊到遙州才安定下來,據說娘親在故鄉那邊已經沒有什麽親人了,幾十年不曾迴去,現在突然要她迴去,娘親說什麽都不答應。


    家仆說,她爹爹和她娘親為此事吵了很久,娘親還哭了很久,最後,娘親以死相逼,爹爹才勉強讓娘親留下來。


    兩人和好不久,她爹爹就被同僚告發貪汙,官府在洛家宅子裏發現了大麵額的銀票和古董,還有許多證人出來指證她爹爹,她爹爹百口莫辯,被關進監牢。


    被關押不到一個月,她爹爹就在監牢裏用打破的碗片割脈自殺,留下遺書說他為了籌錢給兒子做大生意,一時糊塗而犯了大錯,毀了自己一生的清譽,無顏再活。


    消息傳出,她娘就上吊自盡了。


    過後的一切,就如同她最初從店小二那裏聽到的一切。


    隻是,她因為犯了大錯而被賜死的消息,卻是爹娘死後才傳出來的。


    她聽完這一切,心裏,痛如刀絞:她爹收到她的信後,知道事態嚴重,卻不願離開故鄉,或許還擔心女兒將來迴來後找不到家人,便想將兩個兒子和妻子“趕”得遠遠的,讓他們遠離可能會發生的災禍,隻留下自己,等待女兒的歸來……


    結果,就造成了現在這種局麵……


    而爹娘死後,她的死訊才傳出來,一定是柳家先前故意隱瞞,免得世人因為“洛女暴斃,柳女當妃”而懷疑柳家暗中動了什麽手腳。


    柳家,好狠!


    真的好狠!


    她聽完一切以後,將“洛紅妝”托她帶給家裏的信件交給其中一名對洛家忠心耿耿、對她疼愛有加的老仆人,請其務必在兩位洛家少爺迴到遙州之時,立刻將這封信交給他們。


    跟這名老仆人分別的時候,她低聲告訴這位老仆人:“洛姐姐還在逃亡之中,她說柳家不可信,洛家兩位公子若是迴來,一定不可讓他們接觸柳家,並讓他們迅速離開遙州。”


    這名老仆人是個精明人,一直堅信老爺是被陷害的,也在暗中懷疑柳家,聽了她的話,老淚縱橫:“你將來若是遇到小姐,就說老奴一定會拚死保護兩位少爺,讓她保重,將來再與兩位少爺團聚……”


    洛紅妝很想哭,但她現在不是“洛紅妝”,隻得安慰了這位老嬤嬤,告辭。


    接下來幾天,她沒再露麵,她的出現與消失,並沒有在遙州引起一點波瀾。


    隻是那幾天,遙州發生了一係列駭人聽聞的兇殺案。


    數名有頭有臉的人物突然被殺,有人被勒死在青樓裏,有人家裏起火被燒死,有人走夜路被刺死,有人則是臭名遠揚的兒子被弄死……


    據說,他們死得很痛苦,死後的表情猙獰而扭曲……


    最為怪異的是,每個受害者的額頭上,都貼著一枚鮮豔的梅花鈿。


    沒有人知道這些“梅花鈿”代表著什麽。


    剛開始時,柳家對這一係列的兇殺案並不在意,但隨著這幾名死者的名單曝光,柳家才隱隱有些怕了:這些人,都是去年受了柳家的指使,誣陷洛鏡軒的“證人”!


    這些人被殺身亡,是巧合,還是刻意?


    總不會是洛家的人,來尋報仇了吧?


    可是,洛家隻剩下兩個兒子了,遙州四麵是山,交通並不便利,這兩個兒子若是迴來,不可能不被人發覺。


    至於洛家的仆人,早就各奔東西,曾經有幾個懷疑柳家,暗中為洛鏡軒打抱不平的,也被柳家除掉了。


    這遙州,還有誰會為洛鏡軒報仇?


    柳家與官府聯手,共同保護還沒有被殺的“證人”,一起調查這個詭異的“紅鈿連環殺手”,然而,兇手在殺害了四名“證人”後,就銷聲匿跡,並沒有繼續行兇。


    這麽一來,柳家也弄不明白,這個兇手到底是不是衝著“洛明軒事件”而來了。


    隻是,在奔波多天而毫無所獲後,柳家老爺突然收到一封寄給其女柳媚煙的信,他的女兒已經入宮為妃,這寄給她的信,能是什麽重要的信?八成是誰的惡作劇罷。


    柳家老爺便把這封信拆開,信紙上隻寫了一行字:妹妹,我迴來了!


    果然是誰的惡作劇啊!他想,但是,這字怎麽看著這麽熟悉呢?


    他將這信交給夫人看,柳夫人看後驚得尖叫一聲:“這是洛紅妝的字跡!”


    身為母親,哪個不希望自己的女兒是最好的?


    柳夫人也不例外,她將女兒的努力看在眼裏,也將女兒處處比不上洛紅妝的痛苦看在眼裏,常常陪女兒一起努力,也特別關注洛紅妝的事情,對洛紅妝的筆跡也極為熟悉,一眼就認出來了。


    柳老爺一驚:“可是,洛紅妝不是早就死了?柳妃娘娘還會弄錯不成?”


    兩人麵麵相覷:難道有人冒充洛紅妝給柳妃寫信,想給洛紅妝報仇不成?


    片刻後,柳老爺沉下臉來,罵了一句:“無趣!”


    便撕掉這封信,然後去撕信封,然而,才撕成兩半,信封裏就掉出一樣東西來。


    兩個人看到這個東西,臉色白了:一枚鮮豔的梅花鈿,跟那幾名“證人”額上貼的一樣!


    難道、難道寄信來的人是那名連環殺手?


    而那名連環殺手,是、是洛紅妝的什麽人?


    如果兇手真是為洛紅妝、洛家報仇而找上門來,那他們柳家,就危險了!


    想到這裏,柳老爺臉上青白交加,大喝:“來人,府裏的侍衛不夠,馬上去給老夫再挑一些好的來!”


    不管對方到底是誰,隻要敢接近他們柳家,他們柳家就讓他有來無迴。


    但是,寄信的人、連環兇手沒再出現。


    犯下這一切的洛紅妝,沒打算一口氣殺掉所有害她家破人亡的仇人,她要讓剩下的人記著這一係列兇案,記著他們的性命並不是安全無憂的。


    在柳家加派人手護院的時候,她已經離開遙州,往遙遠的它鄉行去。


    她要去找他!


    她要和他一起墮入地獄!


    不管他在哪裏,她都會找到他,也一定會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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