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何處有石楠樹?


    夜英弦生在皇宮,長在皇宮,對皇宮自然是熟悉的,但是,他真想不起來哪裏有石楠樹。


    石楠樹散發的氣味很難聞,皇宮是皇帝一家子住的地方,依理是不會種植這種不討喜的植物,他也沒接觸過。


    該找人問問嗎?這種事,能不聲張還是不要聲張的好。


    他往皇宮後方走去,前方都是主子們住的地方,會種植那種植物的地方,隻能是後方,並且是極其偏僻的地方。


    遠離禦花園以後,連他都不知道前麵是什麽地方。


    這時,他才找到一個路過的老太監,向他打聽有石楠樹的地方。


    老太監見識不足,一臉茫然:“王爺,奴才不知道什麽是石楠樹……”


    夜英弦換個說法:“那你可知宮裏哪裏種的樹氣味很難聞?”


    “難聞的樹?”老太臨沒想多久,就伸手一指,“王爺,那裏有一片樹林很臭,宮裏的人都不願意靠近,裏麵住著一些無處可去的老奴才,幾乎個個都有病的,死了就直接埋在那裏,宮裏人都說那裏是鬼屋,不吉利的地方,王爺身份高貴,若是靠近的話恐怕會沾染濁氣……咦,王爺呢?”


    眼前早就沒有了王爺的影。


    那個地方,從來都是隻有死人出來,哪有活人進去的?


    夜英弦往前走了沒多久,就隱隱嗅到了難聞的氣味,這種氣味令他皺眉不已,但是,他也知道,氣味傳來的方向,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但是……他的步代突然放慢,心裏,緊張起來。@^^$


    梁紅葉所言無憑無據,絕不可信,卻還是令他動搖了,他心裏,竟然隱隱有了不祥的感覺,萬一……萬一梁紅葉的夢是真的,他可能接受那樣的結果?


    就為了這個空想的問題,他居然躊躇了將近半刻鍾。


    而後,他撫額,啞然失笑:他堂堂的大順帝國大皇子,逍遙王,如風自由,無所拘束,現在怎麽這般失常?還沒有任何結果和證據的事情,他居然就在瞎操心了?


    這不是他夜英弦的作風。


    他夜英弦的作風,想要的就去爭,不想要的誰也無法塞給他,想做的,當然也會全力去做,不會輕易聽信任何謠言。!$*!


    當下,他像風一般往氣味最臭的地方奔去。


    兩名侍衛,緊緊跟在他的身後,主子要去哪裏、要做什麽,他們從來不過問,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服從。


    一片石楠樹,就在眼前。


    這是一種相當漂亮的樹,遠遠看著,會覺得漂亮,但靠近的話,大概沒幾個人能對其產生好感。


    夜英弦也一樣,這種氣味,令他更覺得不祥。


    進入樹林,忍著腥臭味走了一陣,前麵出現一片空地,一棟破舊、陰暗的院子,獨孤地立在那裏。


    他看到這棟院子的第一印象,就是久無人住的空宅,甚至是死宅。


    這種透著不祥的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呆。


    “給我搜查那間院子,一處都不可放過。”


    “王爺,不知屬下該找什麽東西?”


    “跟這棟房子不相符的東西,女子的東西。”


    兩名侍衛覺得他的話不好理解,但還是立刻衝進院子搜查起來,夜英弦則沿著院子四周,細細搜索起來。


    直到此時,他一直告訴自己:這裏什麽都不會有!他這次隻是白跑一趟,求個心安而已!


    然而,一隻被壓在石頭底下的繡花鞋,就這麽殘忍地在他的視線裏躺著,似乎在印證著他那不祥的預感。


    他站了一會兒,才走過去,彎腰撿起那隻繡花鞋。


    很精美的繡花鞋,盈盈一握,線條流暢,弧度優美,針線嚴密,結實而柔軟,可以想象,穿著這隻繡花鞋的女子,一定有小巧漂亮的雙足,還有不凡的品味,如若這鞋子是她親手所製,她一定是慧質蘭心,天生巧手,然而……


    然而這隻鞋子,已經髒汙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泥土,雜草屑兒,還有……已經暗淡變色的血跡,他也是在刀尖上打過滾的,知道鞋麵上沾染的血跡,估計已有一月左右。


    小小一隻繡花鞋,忽然之間就變得沉重了,似有千斤,他幾乎捧不動。


    這會是……洛紅妝的……鞋子嗎?


    如若是,那個夢,很可能就是真的……


    但是……但是怎麽會有這麽扯的事情……他……還是無法往最壞的地方想。


    “王爺,屬下將院子裏全找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物品。”


    侍衛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迴來。


    他迅速把鞋子塞進袖子裏,冷冷地道:“把屋子裏的人全給我拉出來,我有話有問他們。”


    “是”


    兩名侍衛進屋,沒一會兒,就把屋裏的人全趕了出來。


    夜英弦一看到這些人,心就涼了,如同指路老太臨說的一樣,住在這裏的,都是一些年邁無依的老太監、老宮女,個個都是老態龍鍾,雙眼渾濁,半死不活的模樣,有些人身上還長了瘡和瘤子,沒幾天活頭了。


    “我問你們,一個月來,這裏可來過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他問。


    那些老人都用茫然的目光看他,似乎聽不到或不明白他在說什麽,久久沒有人迴答。


    “本王問你們話,你們都聾了不成?”他惱了,厲聲問。


    “咱們、咱們耳朵都不好……”終於有一個老邁的太監顫巍巍地說,“如果聲音不是很大,咱、咱們啥都聽不清楚……”


    夜英弦隻得拔高聲音:“本王問你們,一個月來,可有年輕女子來過這裏?或者可有年輕女子死在這裏?”


    這個老太監豎著耳朵,艱難地聽完他的話後,才搖頭:“沒、沒有,這裏隻有老、老人……除了內務府的太監,每隔十日送一些米鹽衣裳過來以外,沒有任何人來這裏……”


    夜英弦眼睛一眯,拔出刀來,大步向前,一刀朝他劈去。


    老太監沒有閃避,其他老人也沒有尖叫。


    夜英弦的刀,就低在老太監的額頭上,老太監似乎察覺到了不對,睜大眼睛,努力想看清眼前發生了什麽事,終於看到一把刀低在頭上後,也沒有驚慌,隻是一副聽天由命的態度。


    夜英弦盯著他半晌後,目光一一從其他人臉上劃過,這些人的表情,全都一樣對人生已經無望,無求。


    這樣的人,就算真的有人在他們麵前被殺,他們也不會多看一眼。


    如果是在晚上,有人在這裏殺人,他們也不會去看,去問,去聽,恐怕想聽、想看也做不到。


    他插劍迴鞘,轉頭就走。


    問這些正在等死的老人,不會問出什麽。


    就像先前所聽到的一樣,這個地方,就是不祥之地,這間院子,就是鬼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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