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太後雖說召見了十六皇子,可以後到底如何還不得可知,如果德妃撒手人寰,十六皇子又沒有得到太後跟皇上的寵愛,那以後的路比現在會更加驚險萬分,以皇後的性格,她容不下十六皇子。


    十六皇子更好衣走了進來,他穿著一襲略舊的灰底淺青繡竹雲紋長袍,鞋子是尋常至極的藍灰緞麵矮靴,上身罩著一件月白色對襟襖背心,衣裳的袖口隱約還能看到縫補過,顯然是穿過很多次了,袖子也有些短。


    他見我看著他有些局促的把手放在背後,桑榆在一旁苦著臉尷尬說道:“年下內務府也沒給我們發新衣,連料子也沒有下來,十六皇子衣裳都是從前舊的,也就這身稍好一些了。”


    “這樣去見太後是不是失了體麵?”


    桑榆小心翼翼的看著我,我與德妃相視一眼,德妃微微一笑沒有言語,我和她心照不宣,兩人都知曉若是穿著光鮮亮麗反而不好,應該讓太後看看自己的孫兒過的有多窘迫,才能讓她起了憐愛之心,而且十六皇子如今這寒酸的處境,想光鮮也光鮮不起來。


    我朝桑榆微微一笑,“你不用擔心,今日之短,明日所長,十六皇子這樣正好,曾經沒有的以後都會有的。”


    桑榆隱約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忙不迭的應了聲,十六皇子凝重的辭別德妃後與我一同出了延年殿。


    長街上的雪堆成厚厚的積在兩邊,絲毫沒有消融的痕跡,寒意浸滿了每一絲空氣,十六皇子自從出了延年殿,身子便一直有些抖。


    我擔憂著他孱弱的身體,不由開口道:“十六皇子,您是不是覺著冷?”


    他朝著我虛弱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冷,身子就是不知道怎麽的,抖的停不下來。”


    他的臉色煞白一片,連嘴唇都是白的,柔軟纖長的睫毛在風中微微顫抖著,他穿的也不甚厚實,連件大氅也沒有。


    我解下身上的鬥篷給他裹著,又給他搓了搓手,朝他的手掌上嗬了一口氣道:“還冷嗎?”


    他抬眼看著我,似乎微微愣了楞,隨即柔軟一笑,“一點也不覺得冷了,身子也不抖了。”


    我也報之一笑,說道:“那我們快些走吧!太後還等著你呢,皇上也在。”


    十六皇子點了點頭,眼簾一顫,抬頭伸手出接住飄落的雪花,“下雪了。”


    密密麻麻的雪從天空中傾然而落,我攙扶著十六皇子朝著壽康宮行去,鵝毛般的雪越下越大,眼前除了白茫茫的雪一切都模糊起來,連眼睛都要被雪花吹得睜不開。


    兩人攙扶著在雪中越走越慢,十六皇子躬腰猛烈的咳嗽起來,蒼白的臉毫無血色的臉泛起了青色。


    空氣中越來越寒冷,嗬一口氣仿佛都能凝結成霜,我擔憂十六皇子受不了,卻是不能繼續冒雪前行了。


    看到前麵不遠處便是荒廢的昭陽宮,我扶著他連忙進去宮中躲著突如其來的大雪。


    昭陽宮平時便無人來,年久無人打掃,寬敞的殿中積著一層厚厚的灰塵,鬆油木的地板跟華貴精致的桌椅昭示著這裏曾經的貴重。


    雖然已經過去那麽久可殿中的垂掛著的帷帳仍舊如簇新的一般,上頭水紋一般的繡花緞麵清晰可見,可以想象當年這裏的一切都是何等的上上尊榮,如今人去殿空,留下一室的蕭瑟哀綿。


    我扶著十六皇子尋了個地方坐下,給他撫了撫背,見他的臉色終於緩和過來,一顆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了下來。


    十六皇子抬起頭環顧了一圈殿中,“這裏便是昭陽宮嗎?”


    我心裏一個咯噔,德妃正是因為先皇後才有了如今的下場,我把他帶進昭陽宮卻是讓他觸景傷情了!


    還不等我開口,他勾著唇微微一笑,“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有來這裏的一天。”


    我自責道:“是奴婢不好,奴婢不應該帶你來這裏。”


    十六皇子俯身咳了咳,搖了搖頭道:“我一直很想來這裏看看,我原以為我這輩子隻能呆在延年宮裏,直到死去,沒想到今日真能來這裏。”


    我抿了抿唇,朝他說:“從今以後十六皇子好好保養了身子,想去哪便去哪,誰也不會再阻撓你。”


    十六皇子偏頭看著我,“還有許多地方我都從未去過,待我身子好些了,你能帶我去嗎?”


    我朝他粲然一笑,“十六皇子以後想去哪兒,奴婢陪你。”


    他略一搖頭,苦笑道:“這宮中也就你喚我一聲十六皇子,倒是讓我覺得很奇怪,無人的時候你喚我名字就可以。”


    我頓了好一會,才開口道:“軒轅……清……”


    不知為什麽我對體弱的十六皇子從見麵起便有好感,他就好似隨時都會碎的璞玉,讓人想好好保護著,不涉名利的他似乎也是這宮中我唯一能小心翼翼照顧的人。


    他點了點頭,隨即笑了笑,目光迢迢的從殿中掃過,然後定定的看著我,“我最大的心願便是為母妃洗刷冤屈,我母妃沒有謀害先皇後之心。太醫曾說過我生來體弱,活不過十六歲,可母妃清白沒有分明之前,我又怎麽能死去。”


    我不由有些惱怒,“哪來的庸醫,十六皇子定能長命百歲。”


    他隻是笑了笑,我垂下眼在心底暗歎一聲,德妃最希望的是十六皇子能好好活下去,可對孱弱的十六皇子而言,讓他能那般孤寂的活下來的欲望源自德妃。


    外頭的雪還在下著,我踮起腳尖看了眼殿外,卻看到有人來了,隻是那人鬥篷上的帽子把頭捂得結實,又埋著頭,卻看不清他長相,隻隱約看得出是個男人。


    帶著十六皇子闖進先皇後宮中是很不吉利的事情,若是被人看見免不了會受到斥責,我連忙拉著十六皇子躲到帷帳後,他也聽到了那踩在雪上的嘎吱聲,與我相視一眼噤了聲。


    聽得殿門嘎吱一聲開了,那人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又跺了跺腳,我透過帷帳看著那模糊的人影不由有些納悶,難道那人也是進來躲雪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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