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府今日自一大清早便開始全府皆忙,攪的許心湖睡也不得安穩,最終混混沌沌地從床上坐起了身。展了展身,卻發現原來全身都又酸又痛,一定是昨天墮馬的後遺症。

    聽到房門外有妙允講話的聲音,許心湖便昏昏沉沉連眼都不抬就上前開門道:“全身都又酸又痛的……”

    “嫂夫人全身酸痛?小弟也是啊,不知道是不是府上的床太硬了。”

    ——恩?!劈頭蓋麵就這麽廢話的是……

    許心湖這才抬起頭來,然後整個人呆在當地:站在她門外的原來不僅僅是妙允,原來還有那個明如許的狐朋狗友之最的敗家花花公子,天字第二號混蛋——傅七夕!

    看著他綻放著的燦爛的微笑和毫不避諱地看著她披頭散發的樣子,許心湖猛然想起自己還是穿著一身睡服,立刻惱羞成怒咬出兩個字:“無,恥。”

    “砰”一聲,房門緊閉,可是著實令傅七夕有些難以承受這個結果。

    “嗬,”傅七夕十分吃味地對妙允幹笑道,“妙允姑娘,恐怕我這還是第一次吃女人的閉門羹。”

    妙允倒是還繼續門未打開前的話題:“還是請傅少爺先到前廳作客吧。”

    “要是換了妙允姑娘,必然不會這麽怠慢我吧?”傅七夕借題發揮。

    “傅少爺,又拿奴婢開玩笑了。”妙允笑應,不怎麽在意他的話。

    “妙允姑娘還是那樣:笑顏之溫婉令人傾心,情態之淡漠令人傷心。”傅少爺打趣不成隻得作罷,卻也不忘牢騷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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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死我了!”沐浴將盡,許心湖仍然是餘慍未消。

    妙允為許心湖添置了一瓢熱水,勸慰道:“昨日聽總管說接到老爺的書信,算來老爺一行今日正午左右便迴來,所以傅少爺昨夜便留在府中。”

    “關他什麽事?”

    “傅小姐也正是與老爺同行。”

    許心湖忽然想起昨天在傅府的時候聽到老夫人所說的名喚“溱兒”的姑娘,“為什麽明老爺遠上北方行商還帶著那位傅小姐?”

    “傅小姐這次本是隨老爺去北方遊曆,順道去京城拜訪吳蘭小姐的。”妙允道。

    “吳蘭小姐?”這又是誰?

    “聽許大娘說吳蘭小姐與傅小姐雖然一南一北,卻是閨中密友。”

    “聽說?怎麽妙允你都沒見過那位小姐嗎?”

    “妙允入府短短數月,無緣得見吳蘭小姐。”妙允寬笑,“不過聽聞吳蘭小姐不僅武藝高強,而且高貴大方,是位譽滿京城的女俠。”

    “這裏的人際關係真混亂。”許心湖放棄了,“反正今後互不相幹,都與本小姐無關。”

    妙允微微笑道:“少奶奶弱質纖纖,卻巾幗不讓須眉,定會傳為城中佳話。”

    “那是逼出來的。”許心湖無奈道。

    “妙允愚昧,”妙允道,“不知少奶奶是從何得知卸去馬鞍便可令馬馴服呢?”

    “那個哦,”許心湖稍微笑了一笑,索性轉過身來向妙允道,“有些馬不喜歡胭脂水粉,有些馬不喜歡左側驅身,當然也有些馬會不喜歡鞍索束縛了。”

    “鞍索?”

    “恩,平時觀馬都是腹唿吸平穩,但當時那匹馬腹起伏劇烈,鞍索又緊緊相加;所以我猜想:每每雙腳驅馬,馬腹摩擦束索再加上雙腳使力,才使馬愈加難過。”

    “少奶奶真厲害。”妙允笑道。

    “不會叫那家夥小看的。”此刻許心湖的眼神變的無比的冷靜和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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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在長廊欣賞園中嬌花,偶爾又停下來觀賞池中錦鯉,一身輕紗的許心湖今天格外開心——就好像今天的花特別香,今天的天氣特別晴朗,而今天池中的魚遊都遊的特別的可愛……

    ——當然開心了,以後都不用再受明如許的氣了!

    隻是想了一想,許心湖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就連妙允都被感染了一路上隻是看著許心湖也是笑意盈盈。忽然妙允看到前麵迎麵而來的白衣人影,道:“少奶奶,好像是白先生。”

    許心湖直起身來看向那白衣來人,故意道:“最好不過。”

    ——“站住。”

    “唉?心湖?我正要去看你。”小白見到許心湖立刻放了三分心。

    “真是有勞先生。”

    “看起來氣色不錯,傷勢沒有大礙了吧?”小白還要再確定一番。

    “當然不是,”許心湖故意演得很逼真,“大夫說雖然表麵輕傷,但其實可能是內腑受損,更有可能是腦部受震,難怪從昨夜開始就一直覺得頭有點疼……”

    “少奶奶頭疼?怎麽沒有聽少奶奶說起?妙允這就去請陸大

    夫來。”妙允可是當真了。

    “是啊,心湖,既然這麽嚴重,怎麽不說?快送少奶奶迴房吧。”那小白就更當真了。

    ——迴房?請大夫?

    “不必了,妙允,不用請大夫,”偷偷地許心湖招妙允眨了眨眼睛,“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妙允得知這位少奶奶原是故意這麽說,才稍稍安下心來。

    扶過許心湖在廊內坐下之後,小白麵上果然顯出擔憂之色:“心湖,如果你有什麽事……”小白也不知道接下去該說什麽了。

    “現在才想起來。”許心湖故意不去看他。

    “是我的錯,”見到許心湖如此虛弱的神色,小白看著就難過,“如果不是我怕事退縮,也許就不會這樣了……”

    ……需要這麽認真嗎……

    許心湖反而有些覺得小白太認真了,不過她不出這口氣是不會好過的,於是繼續道:“現在說沒有用了,大夫說如果真的腦部受創,一時半刻也是難以發覺的,隻有等到病發頭痛愈裂之時才能準確診治。而這期間,”許心湖眼神一飄,道,“大夫說要根治須用百年人參和老地靈芝……不過大夫說這些藥材太過昂貴而且可遇不可求,所以隻有看情況估量……”

    小白越是聽便越是黯然。

    妙允看著小白在苦思模樣,對少奶奶憑空所說卻不得其解;而許心湖可是等待著看小白的反應——隻是看著小白愁容滿麵,她便不藥而愈了。

    小白看著許心湖,突如其來地道:“心湖,你不舒服還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先走了。”

    “哈?”許心湖楞住。

    不及反應,小白就已經匆匆轉身而去。

    許心湖絹袖一甩,簡直連語言都難以組織整齊,直到小白身影不見了還在懷疑自己的聽力:“……我沒有聽錯吧?”

    當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妙允的時候,妙允隻是搖了搖頭,因為她更加不明白。

    “隻是說說他都這樣,如果,如果我是真的得了急症,他……”許心湖仍然難以置信。

    妙允也有些惆悵地道:“白先生並不似這樣的人。”

    提到這裏,許心湖索性坐下迴憶起那“不堪”的往事:“在蘇州時就古古怪怪,聲稱無論什麽事都會幫我,但關鍵時刻卻忽然就不見了;自認遍走江湖見慣人事,但達官顯貴出席的宴會卻常常忽然不見人影;至於說什麽文才清然的先生,從沒聽說他進酒樓大吃大喝,

    一件白衣也是從冬過夏,一分一毫都要算清計全。”

    “白先生真是節儉。”妙允讚歎地點點頭道。

    “本該理解成是節儉,卻偏偏是執著於錢,從認識他起就沒見他花過一分正常錢:進酒樓就喝茶,進茶樓就吃飯,進飯館呢就純粹等於參觀壁掛陳設……”

    妙允也是想不通,但有一點她可以確定:“的確是守財有道。”——酒樓的茶、茶樓的飯都是節儉首選,一般人真的很難想得到如此稀世主意……

    “他的財都不知道守到哪裏去了……算了,”許心湖喪氣道,“還是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的好,不管是誰,進了這裏都變得怪怪的。”

    “那,妙允陪少奶奶去街市逛逛吧。”

    “好啊,逛到日落啊。”許心湖又開心不已。

    “少奶奶忘了,正午左右老爺便迴來了。”妙允微笑提醒。

    許心湖撫頭歎道:“啊,頭真的有點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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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州的市集這幾天特別的繁華,各地置辦貨物的商人絡繹不絕相交來往,同樣很多店鋪新貨上架,無論老板顧客都是一派昇和欣榮。

    流連與街邊各小雜貨攤位,許心湖目不暇接,妙允就依舊不急不緩地跟隨在後麵。

    來到一家玉飾攤位前,晶瑩碧透的各種玉簪令許心湖愛不能擇:“妙允,幫我看看哪一支好?”

    妙允上到前來,細細看了一遍,就手拿起一支白玉簪提到許心湖麵前:“少奶奶,這支如何?”

    許心湖拿過仔細看了個遍:這支玉簪簪身修長略彎,十分難得渾然天成的獨特手感;加上簪尖的三片淡而帶綠的細瓣蘭花玉刻,整支簪都顯得特別清麗脫俗,遠觀宛如真蘭一般——拿到陽光下看時,玉身通白剔透。

    “這樣的簪在市井已算難得。妙允真是好眼力。”許心湖喜歡得愛不釋手,自然不肯就此放下。

    “少奶奶過獎,妙允隻是覺得這支簪很適合少奶奶。”

    “我也這麽覺得。”許心湖開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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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在街上漫步,許心湖仍然是越看越愛:“越看越覺得精致,想不到我們在這方麵這麽情投意合。”

    “妙允跟隨少奶奶久了,自是受到熏陶。”

    “不過呢,在某些

    方麵的喜惡就實在大相徑庭了。”她指的是明如許。

    “妙允不敢妄想。”妙允羞赧地道。

    “是你要防著那個家夥有非份之想才好。”許心湖是為妙允擔心。

    妙允隻是笑笑,並未深思——就似乎這個問題是她永遠都不需要擔心的。

    前行幾步,妙允忽然定睛看著前麵不遠緩緩行來的布衣提籃婦人,那婦人走近時也注意到這直不避諱的眼神,隻不過這婦人的眼神慌亂看樣子十分心虛,走到兩人麵前時有意避忌便側身匆匆經過。

    妙允走近時終於忍不住開口:“這位夫人,請留步,請問你是不是……”

    “你認錯人了!”不及妙允說完,那婦人便迫不及待急欲脫身從兩人身邊擦肩而過——這婦人過得甚急,不小心撞到了許心湖,其手中玉簪更是脫手而出跌落在街;妙允上前攙扶少奶奶,見那婦人不顧撞人情急而去,上前詢問之意就此作罷。

    “少奶奶沒事吧?”

    “我沒事,”許心湖對那位婦人倒是更加疑惑不解,“真是怪人,還沒有開口問,就說認錯了人。”

    “可能是妙允認錯了。”妙允有些失意。

    隻是許心湖沒有注意到,她隻是尋著自己的簪子:“我的簪子呢……”街上人來人往,許心湖忙目四掃片刻,終於將焦點聚於不遠處笑道,“啊,在那裏……”

    說時遲那時快,那支玉簪在許心湖的注目下被一隻纖細的手緩緩拾起。——“啊……”許心湖很想說這支簪是她的,不過隨著這支簪的升高她慢慢得以看清楚拾簪之人的全貌,隻是注意著看也便忘了——那一身清新簡約卻質地上乘層次有秩的薄輕衣衫襯在那清纖卻挺直的身形上令那個纖細人整個都顯得精神熠熠,那一頭如瀑微微卷曲的黑發輕束披落流形之間再襯上若幕黑絲間紅須著束的碧玉綴環更顯得活潑靈動,而那一雙清靈剔透的伶俐畫目和那一抹輕巧微笑更是襯得那細瘦的身形俏麗輕靈,充滿了活潑和靈氣——隻是看著牽著高大白馬的她,都令人覺得自己也天真單純了許多——

    “好漂亮——”連聲音都那麽靈俏可人若鶯靈一般。

    許心湖隻是見到這個拾起她玉簪的少女第一麵便喜歡上了她,便緩緩上前微笑道:“姑娘多謝你,這支簪子是我的。”

    那少女也是看了許心湖好久,而後將玉簪舉到許心湖麵前,忽然燦爛地笑著道:“本小姐要了。”——本、“本小姐”?這口氣聽起來耳熟

    ,完全就像她。

    “……什麽?”許心湖以為自己聽錯。

    那少女也不打算再說一遍,直接地從囊中拿出一顆銀碇道:“那。”

    許心湖稍微了解了些狀況,不過她不實在不能理解現在的狀況:“姑娘不要說笑了……”

    那少女見許心湖反應二話不說又再拿出了一個元寶,一並舉到許心湖麵前笑道:“夠了吧?”

    許心湖感到很鬱悶,猛然生起氣來,卻又不想失了身份道:“姑娘,這隻簪好像是我的唉……”

    “現在是本小姐的了。”少女笑著,將銀兩推入許心湖懷裏,不及她反應便牽著馬走了。

    “喂,你有沒有搞錯,當街搶劫?”許心湖簡直要瘋了,拔足欲追,“妙允,快幫我追。”

    “算了少奶奶,”妙允看在眼裏,卻也無奈,“玉簪得遇有緣人也算是得其所歸。”

    “君子還不奪人所好呢。”許心湖說話間那少女和白馬已經在人山人海間轉彎不見了蹤影,“到底是哪家的姑娘?這麽不講理。”

    “看那位姑娘衣飾打扮並非本地人。”妙允道。

    “總之別再讓我遇到她。”還有,她要收迴先前關於初次見麵便喜歡那個少女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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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垂頭喪氣,許心湖有形無神地步入明府正門,就連明府門前忽然多了七八輛運貨馬車都沒有留意。妙允卻留意到了,上前道:“少奶奶,老爺似乎迴來了。”

    “恩。”明家的任何人和她都沒有什麽關係。

    腳步雖然不停,但是滿院的珍奇古玩和裘皮貂絨倒是令許心湖想要忽略都難以做到——不用摸,隻是迎光看上一看,許心湖就已經分辨出這些皮裘姿乘高貴,雖然她不曾到過北方,卻也見過許多上好皮裘,但那些少有這些皮毛色澤這麽光鮮細致條理清明這般的;至於那滿院的大的高過一人的雕頸文瓶或巧如茶杯般大小的精致的像是喝酒用卻有些形狀怪異的器皿,每一件都怕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忽然許心湖想起從前自灶房丫鬟們那裏聽來的關於明大少爺的那一段“事跡”:因為不喜歡,所以老爺辛苦從西域小心運迴來的古玩通通砸了個幹淨……

    想到這裏,許心湖忽然笑了——真的很像看一次啊,那壯觀的場麵。

    “少奶奶,你迴來了。”許心湖迎麵傳來了那好

    聽而熟悉的聲音。見到來人上前,許心湖微微一笑,那人繼續道,“老爺剛剛迴府,正在和少爺,傅少爺和傅小姐在堂內飲茶。”

    “有勞總管帶路。”許心湖也正想見見那個傳說中內自己兒子欺負而且出門辦貨還要帶著一堆小姑娘的老人爺。

    明總管在前引路,將她和妙允帶到堂內,便上到堂前與正座上那位正在喝茶的老爺和坐在那老爺一側的青衫少年道:“老爺,少奶奶迴來了。”

    那老爺的反應還真大,“砰”地放下茶盞,宏聲道:“人在哪裏?”

    許心湖慢步入堂,妙允在後,許心湖麵帶微笑,她甚至可以感覺到這個空間的空氣都頓時變了——她有了受到正常待遇的感覺——被關注……

    “拜見老爺。”

    聽說什麽“傅小姐”也在,卻堂內不見所謂生女子的麵孔,於是忽視明如許和他那狐朋狗友的存在,許心湖隻將目光聚集在那被喚作“老爺”的人身上——不過她的表情說明她已經滿腦子都是疑惑:一身光鮮華麗的服飾,大紅裏袍大黃腰帶和大綠色外袍加上金絲繡麵相稱,放到陽光下還不知道多搶眼;不止如此,這位傳說中的“老太爺”,明家的“老爺”,怎麽……怎麽……怎麽比她的親爹還要年輕幾歲?這樣子看過去,這個“老爺”根本就是個風度翩翩和藹可親的三十多歲阿叔級人物——尤其那一雙深邃卻和藹的眼睛,若不是被幾縷發絲擋住,恐怕一樣有著令她膽寒的所謂迷惑眾生的麵孔……不,這大叔隻怕是更勝一籌……

    這位大叔立起後看了許心湖很久,然後緩緩走向她,她也隻是直直地看著這位老爺。直覺告訴她,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不及她細想明白哪裏不對勁,一雙大手長伸過來,將她整個攬在懷裏萬分感慨道:

    “好漂亮的兒媳婦啊!”

    ……這……這算什麽……

    許心湖本是在發愣,霍然雙目一睜:他可是明如許的父親啊!上粱不正下粱歪!這所謂老爺出門都要帶隨行姑娘,如今又對她這般……難道是個更糟糕的老色鬼?!

    想到這裏,許心湖陡然掙開了這位明老爺的懷抱,一連向後退了數步,真是又羞又怒——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就算是明如許的爹也不能如此對她輕薄無禮啊!

    見她那副要氣還羞的模樣,更是對他退避不及,明老爺先是一楞,然後忽然表情黯然神傷起來,眼裏都快含了淚水般,頓時連聲音都委屈了起來:“兒媳婦好像不喜歡我……”

    許心湖一時之間搞不清裝狀況……

    “嫂嫂有所不知,明老爺那是塞外的打招唿方式。”果然要先說話的就一定是他傅七夕。

    “我……”她真是百口莫辯,轉頭看看妙允,妙允也在輕輕點頭。

    看向身邊坐著的明如許,傅七夕又道,“明老爺這幾個月在塞外時日長了,與塞外人學了來,一時也改不迴來這熱情的招唿習慣……怎麽明兄都沒有和夫人說起過麽?”

    “記不得這迴事了。”明如許很附和地道。

    ……記不得了?

    “哎呀,那就難怪了。”果然要讓她不得安寧的說著風涼話的人也一定就是他傅七夕。

    “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明老爺總算心中平和下來,“還以為兒媳婦第一次見我便嫌棄我這老頭子了。”

    許心湖也不得不無奈道:“老爺莫怪。”

    “不怪不怪,當然不怪,”明老爺道,“有你這麽好的兒媳婦,反要多謝你對如許的照料呢。”

    “兒媳知道。”她一定會“好好照料”他的。屆時丫鬟奉上一杯茶,妙允接下,轉身送到許心湖麵前,見許心湖有些不名所以便悄聲道:“少奶奶,奉茶……”

    許心湖心領神會,接過茶杯,拜過老爺,將茶奉上道:“老爺喝茶。”

    “好!”明老爺接過茶後大喝一口,心滿意足地笑道,“兒媳婦這杯茶特別香!”

    許心湖幹笑。

    正想立起閃人,忽然明老爺想起什麽,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兒媳婦你跟我來。”

    “啊,啊?”怎麽這老爺說起什麽就是什麽,完全不給她反應時間。

    被拉到院內,麵對著先前許心湖都已經瞻仰過的滿院珍品,明老爺開心道:“兒媳婦,這些都是我特別從北方帶迴來的稀世珍寶,都是送給你和如許做慶賀的!”

    “果然都是,稀世珍寶。”許心湖依然幹笑。

    “兒媳婦你怎麽好像沒什麽精神?”明老爺關愛地問道。

    “有些疲勞……”她真的很想離開這裏,但看到明老爺那個好象要失望的表情,生生地硬答道,“……罷了,不礙事的。”

    “不礙事就好了,兒媳婦,這些珍寶你喜歡嗎?”明老爺拉著她走到那一堆珍寶前麵,隨手拿起一支錦瓶道,“這件是貨真價實的與飛天壁畫中一模一樣的曲紋彩瓶啊兒媳婦,是唐皇宮廷樂坊為效

    仿飛天神女壁畫所設計之舞專門冶製的,全天下隻有一支;”

    “啊,再看這個,塞外雪山白尾狐裘:毛皮軟若雛羽,陽光下光澤奪目,是不是?”

    “是……”她毫無感情地迴答。

    “啊啊,還有這件,寶物中的寶物,珍品中的珍品,也是我此行最大的收獲——”以便興奮地自顧自說著,一邊將那支形狀奇怪的乘酒器皿交到她手上。許心湖便不得不看上兩眼:雖是透光好玉,除去形狀的怪異的不似酒杯倒像半盞酒盅,最怪的就是玉的顏色較她見過的那些寶玉還要暗許多,她也就無法估計它的正確價值。

    “這個是什麽?”她隨口問道。

    “我來告訴你好了,”難得兒媳婦主動問起來,明老爺更加興致勃勃地講解起來,“這盞酒盅名叫‘辟邪盅’。”

    “‘辟邪盅’?”這個怪怪的東西可以辟邪嗎?

    “‘辟邪盅’又叫‘碧血盅’。傳說楚忘之時,一位將軍打算攜部下固守城池到最後一兵一卒,於是舉杯與兵士共飲熱血酒,此時軍報卻聞都已被攻陷,國已不國,將軍一怒之下……”不待明老爺講完,不知何時已到許心湖身邊的明如許不冷不熱卻清楚明白地接道:

    “口噴鮮血,濺於此盅。”

    ——血?!

    “啊!”許心湖著實一驚,手一顫盅就脫手而墜——眼見這寶物中的寶物就要與老爺訣別了——

    “啊!”明老爺手不及眼快,大唿出來——

    酒盅垂直地毫不猶豫摔向地麵——

    突然一隻手憑地閃電般伸出來將之穩穩抓住——“老爺,‘辟邪盅’。”

    明老爺忽然一楞,然後突然無限感慨地搖著這個“救命恩人”道:“大總管果然最可靠,沒有你我真的沒法子活了!嗚嗚~~”

    “唿~”許心湖也長長舒了一口氣,抬頭看向明總管報以感謝的微笑,得到的是明總管的輕輕頷首。

    “是我不小心。”許心湖不好意思道。

    “怎麽能怪夫人呢?夫人手若凝脂,杯子滑下去也是正常的。”說是這麽說,傅七夕卻一看就是在心裏偷笑。

    “不礙事不礙事,最重要是它沒事,兒媳婦不用在意。”明熬夜的笑容過分溫暖,許心湖很容易就微笑接受了。

    “啊對了,這些全部都是送給兒媳婦和如許的賀禮,”明老爺雷厲風行道,“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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