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是看穿了。他以前將皇帝看做君王、看成長輩所給的尊敬,並不能得到同樣的尊重。


    他做的決定是對大應最好的決定,皇帝什麽都不懂,還自以為做的最好。席慕遠索性不再理會他。


    然而,半個月後,湯富貴親自來了隴西。


    這位年過半百的老人從小對席慕遠照顧有佳,席慕遠自然要給三分麵子。


    湯富貴先是代表帝後給席慕遠一家三口送了厚禮,隨後拿出皇帝密信。


    席慕遠看了眼,字裏行間透漏著幾分對他自作主張的不滿。最後問了一句,聽說西涼夜光杯甚美?


    這是諷刺他收下西涼王禮物的事。


    湯富貴見他無動於衷的將密信燒掉,有些擔憂:“王爺,老奴多嘴……您……不該擅自收下西涼王的禮……”


    “不收待如何?”席慕遠問。


    “該稟告皇上才是。”


    “稟告了他,他又如何?難不成還敢下令將西涼滅國?”席慕遠並非貪財之人,收禮也仔細盤算過,“若是西涼滅國,這些東西不還是本王的?若是不準備與西涼一戰,本王不收禮,西涼又會怎麽想?”


    正所謂送過來的肥羊不宰一刀,簡直對不起自己。西涼王這隻肥羊他要是不宰一刀,西涼王自己反而寢食難安。與其讓他時刻有被滅口的緊張感****練兵,倒不如收下禮物令他放鬆警惕。


    他說的頭頭是道,湯富貴竟無言以對。


    “那此番告捷,您是不是有什麽要托老奴帶迴京給皇上和娘娘?”湯富貴盡可能的暗示他。


    席慕遠裝作不懂:“本王打了勝仗,老頭子不論功行賞,還要本王的東西?”


    湯富貴無奈了:“哎喲我的王爺喲!您就別為難奴才了……皇上和娘娘想您想的緊咧!隴西的事快解決了,您就跟奴才一道迴京吧!”


    “不迴。”席慕遠冷聲拒絕。


    “王爺……”


    “阿公不必多言。”席慕遠打斷他,“你的好意本王心領,但本王再讓王妃與郡主深陷險境。隴西之事解決後,本王便迴洛北。無事,此生不迴京城。”


    湯富貴驚唿:“王爺——這話可說不得!說不得!您若是不迴去,皇上百年之後……”他壓低了聲音,見席慕遠還是無動於衷,隻得繼續,“您是要繼位的啊!”


    “本王不稀罕。”


    “王爺……”湯富貴快哭出來了,“皇上隻有您這麽一條血脈,您可千萬不能這麽說!”


    “阿公舟車勞頓,早些去休息吧。”席慕遠起身走出帥帳。


    湯富貴跟了兩步,被近侍帶去別處休息。他沒有辦法,又隻能去找顧煙寒。


    顧煙寒示意她看暖暖臉上的傷疤:“本來這幾日就該能淡下去的,但公公請看,兩個月過去了,非但沒有恢復好,反而顏色更深。”


    “這……王妃和小神醫也沒有辦法?”湯富貴看著暖暖也心疼。


    顧煙寒搖頭:“托皇上和娘娘的緋紅草的福,暖暖恐怕這輩子臉上都要帶著這道疤了。”


    湯富貴駭然。不知道再該說什麽。


    原本經過顧煙寒和洛風的精心醫治,暖暖臉上大麵積的燒傷已經褪下不少。如今隻剩下臉頰側端留下一道兩枚銅錢大小的深色疤痕,像是兩朵並蒂而開的妖冶薔薇。


    湯富貴為難的道:“王妃,皇上與娘娘也不知道會這樣……”


    “公公,無知並不是脫罪的藉口。退一萬步,他們完全可以不給暖暖下毒。單我一個就可以牽製重麟。可我當時已經拿到香囊,皇後還刻意給暖暖掛了一個。您若是迴去,幫我問皇後一句,若暖暖是個男孩子,她是否還會如此?”


    湯富貴一愣。


    “公公心裏也明白,他們對暖暖的喜愛並沒有那麽深。而這原因無非是因為暖暖是個女孩。在他們眼裏,無法襲爵的暖暖隨時都可以被犧牲。”顧煙寒的話就像是一柄刀,深入帝後的心間,將他們一直竭力扮演出來的慈愛祖父母麵具割裂。


    “其實,當天皇後主要想下毒的人是暖暖,我隻是附帶。在他們眼裏,暖暖是重麟親生,重麟肯定更在意她。隻是因她是女孩,怕分量不夠,才又帶上我。”


    湯富貴躊躇的想要為帝後辯解幾句,可看著顧煙寒眼底的清冽,愣是沒有勇氣開口。


    他親耳聽帝後嘆息暖暖不是男孩。若洛北王府有了世子,顧煙寒這個王妃就可以消失。


    皇後會親自教養世子,再為席慕遠擇一位身家貴重的女子為王妃。這樣,他們母子間的關係也會得到緩和。


    可隻是個郡主,雖然可愛、雖然也令他們歡喜,但沒有世子般令他們覺得此生無憾。


    湯富貴支吾了兩句,很快退下。


    沒幾日,席慕遠就將公文寫好給他帶迴去給皇帝。


    席慕遠原本的公文內容就不多,這迴無非是形勢上走一通。至於他提的給隴西增加防守,安西伯府財物全部充公做加固城牆之事,更隻是告訴皇帝一聲,壓根兒沒管他樂不樂意。


    天大地大,他席慕遠戍邊最大。


    湯富貴無可奈何的迴京。


    京城一群言官如今最難辦。從前他們都看得出皇帝有意壓製席慕遠,無論席慕遠在邊關立下多大的功勞,他們總能找到藉口彈劾席慕遠。


    什麽藐視君上啦、什麽好大喜功啦、什麽暴虐啦……


    可眼下誰都知道席慕遠是皇帝的親生兒子,太子被廢,席慕遠就是唯一有望繼位之人。他們這會兒再彈劾,不是嫌自己命長麽?


    一時之間,朝堂之上很安靜。


    皇帝坐在龍椅上,深深的感到心累:“眾愛卿……誰有辦法讓洛北王迴京?”


    大臣紛紛進言:“不如皇上下詔?”


    皇帝嗬嗬。他下詔要是管用,還用得著問他們要辦法?


    剜了眼那傢夥,皇帝沒有出聲。


    又有人提議不如讓皇後裝病。


    皇帝瞥了眼還沒來得及去遼東赴任的幹雲,心裏責怪這個大臣也不知道跟他悄悄說。早朝一結束,幹雲就會將今日的情況告訴席慕遠。


    其餘幾個人又嘰嘰喳喳說了不少,但沒一個可用。反倒是令皇帝覺得席慕遠越來越不可控。


    那日被席慕遠劍指咽喉的感覺不斷的在腦海裏重複,連著好幾夜將皇帝從夢中驚醒。


    思索之下,皇帝覺得席慕遠之所以敢這麽囂張,無非是因為打定注意他是自己唯一的兒子,他奈何不了他。


    如果,他並非自己唯一的兒子呢?


    皇帝的眼神不自覺看向東宮。


    次日,已經被廢掉的太子被改封為平王。


    皇後知道的時候,差點被氣瘋。連忙去找皇帝,卻連養心殿的大門都沒有能進。


    齊家連忙派人給她傳信,讓她一定要穩住。皇帝這般做,無非是因為席慕遠而遷怒上她。更何況,宮內這些年子嗣凋零,皇後與張貴妃居功甚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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