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府前把守的官兵見來人氣勢洶洶,後麵好像還押著什麽人,正要開口說話,就見走在最前麵的人亮出一塊澄黃的令牌,語氣凜然:“聖上親臨,還不快讓開!”


    兩個官兵腦海中皆是一懵,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本能反應已經快過一切,飛快避讓到了旁邊去。


    無人攔路,一行人很順利進入了知州府,那兩個把守的官兵這才看清楚,後麵跟著的,分明就是平時無法無天的二公子!


    他們對視一眼,不由得悲從中來,滿腦子都是完了完了的想法。


    ……


    仲汝梁剛喝了一口美酒,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就聽到外麵有動靜傳來,他疑惑:“發生什麽事了?”


    旁邊伺候的人正要出去打探情況,房門卻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幾個捆得嚴嚴實實的人砰砰砰丟進來,嚇得正在彈琵琶的歌女四散逃竄。


    仲汝梁也被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其中有個人居然是自己的二兒子,他頓時目眥欲裂:“何人敢擅闖知州府?!”


    一路上被這麽拖著拽著綁過來,仲二少裏子麵子都沒了,但也因為疼痛,終於迴過神來,聽見自己的爹這麽說話,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嗚咽著給他使眼神。


    可惜父子倆沒有那麽心有靈犀,仲汝梁也讀不懂兒子給自己的暗示,隻以為他是受了欺負在向自己訴說冤屈,頓時怒火中燒,想出聲時,就聽一道冰冷聲音——


    “是朕,仲大人有什麽想對朕說的嗎?”


    朕?什麽玩意?


    好歹還是親父子,仲汝梁第一時間冒出的想法也和仲二少差不多。


    旋即,一股沁涼的寒意從脊骨處泛起,密密匝匝的,不多時就湧到全身去,連帶著思維的慢上幾分,舉著酒杯的手一個不穩,哐當一聲就落到了地麵上去,眼底驚恐之色快要溢出來。


    皇帝!皇帝不是在京城嗎?什麽時候跑到明州來了?為什麽沒有人報信?


    歌女們早就縮到一旁去了,瑟瑟發抖的蹲在牆根,周廷上前開路,他手下的護衛都沒有為難女子的想法,隻是將她們暫時攔住不讓出去。


    謝琅就是這個時候才進來的,他的視線在周圍掃了圈,眼底神色薄涼,落在仲汝梁身上,意味不明地嗤笑:“看來仲大人過得還不錯。”


    仲汝梁麵皮抽搐,一時之間說不出任何話來。


    他是被寧賀褚從京中派遣出來的,走之前見過還尚未長大的小皇帝,以及那位年輕的狀元,如今幾年過去,他們雖然隻穿了一身簡便的行裝站在自己麵前,卻萬萬不會叫人認錯。


    這確實就是京中那二位。


    “怪不得養出一個混不吝的兒子,連朕的老師都敢褻瀆。”


    少年帝王嗓音漠然,情緒冰冷。


    仲汝梁額角一滴冷汗流下來,視線不敢亂瞟:“陛下恕罪!我兒……我兒隻是不知情啊,他並不是有意冒犯,您要打要罰,都是他該的!臣絕不袒護!”


    “確實是他該的。”溫鶴綿插口,聲音同樣冷冷,“不過有一點,仲大人說錯了。”


    “僅僅是因為他不知情,便可將一切過錯都歸於無意嗎?今日是我,來日還不知道是哪個好人家,就因權勢比不上你們,便要平白遭受欺辱嗎?”


    溫鶴綿一語中的,鏗鏘有力的質問帶著些不怒自威的氣勢,在小皇帝身邊亦沒有半點勢弱的模樣。


    看仲二少這樣子,估摸著他們一家人都是這麽想的,隻是當著皇帝的麵,誰敢真的說出來,仲汝梁嘴唇顫顫:“不、不是的。”


    仲汝梁也就隻敢仗著天高皇帝遠,在這邊當當土皇帝,謝琅真的來了,他還是不敢放肆的,當即就從椅子上跌落了下來,發福的肚子顫了兩顫,看著有點喜感,最後也隻能說出一句:“還請陛下恕罪。”


    “別想著拖延時辰。”


    謝琅打斷他的幻想:“朕既來這裏,就做好了萬全準備。今天就好好說道說道,到底怎麽處理。”


    調動周廷是有名頭的,不過僅僅是護衛,能撥出來的人也不太多,謝琅早幾年就有在暗地裏訓練手下,這次時機正好,他從飛鴻營抽調了一批出來,在他們抵達明州之際,這些人就已經悄無聲息混入城中,盯著各處,以防有人報信。


    出來不易,謝琅懷了斷寧賀褚一條路的想法,不可能在這事上出紕漏,想向外傳遞消息,死了這條心吧。


    深知大難臨頭,仲汝梁終於沒了再掙紮的想法,像條死狗一樣被周廷一起綁了起來,至於那群歌女,則被遣散了去,整個知州府在最短的時間內被他們帶來的人接手。


    這邊有關押人的牢獄,謝琅給周廷吩咐了兩句,周廷看那仲二少的眼神頓時就變了。


    你說這人,也是點背,惹誰不好,非得惹到溫大人頭上呢?


    惹到溫大人,算是惹到鐵板了,她不計較,有人幫她計較。


    他們來得突然,所有人都沒有預料,自然也沒有動手腳的時候,派人去搜了一通,果然搜出不少陰陽賬本,與送到京城的完全不一樣。


    “豈有此理!”


    謝琅麵色陰沉,想到這麽多年是怎麽被糊弄的,又有多少銀錢流入了仲汝梁和寧賀褚口袋中,就生氣。


    溫鶴綿看了眼,也覺得觸目驚心,感歎他們這趟來得真對,原書中那麽多官員被株連,果真不是沒有道理。


    她活了兩世,性格要比謝琅沉穩許多,見狀也沒太大波動,道:“眼下我們正好趁寧賀褚不知道,來一把截胡,等他反應過來,也晚了。”


    古代通訊不便,有好處也有壞處,至少無論如何,寧賀褚都不會這麽快得知這邊發生的事。


    謝琅若有所思:“黑吃黑?”


    溫鶴綿義正詞嚴:“這叫正當所得。”


    說到底,他們貪墨的都是要流入國庫的銀子,這樣做不是天經地義嗎,怎麽能把自己比作壞人?


    謝琅慚愧:“是朕失言。”


    忘了,要黑也隻有他自己黑,太傅必然不可能是黑的。


    以後在太傅麵前說話要小心些,不能暴露本性了。


    謝琅愉快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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