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怎麽!”


    謝琅瞳孔震顫,絕不承認是自己想歪了,那夢對自己的影響也太大了些,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


    孩子大了,有點秘密是正常的,溫鶴綿決定不打破砂鍋問到底,輕而易舉將這件事揭了過去。


    手上的膏藥幹得差不多,小皇帝看上去終於願意放人,她不準備繼續在這裏耽擱了。


    日頭越來越大,外麵曬著不太舒服,她詢問:“我陪陛下迴去處理折子?”


    休沐歸休沐,謝琅這個皇帝清閑不了一點,案頭上一堆奏折等著批閱,遲早都要批,不如現在批。


    謝琅巴不得有什麽事情能夠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順著台階下:“好。”


    溫鶴綿甩甩自己的手,後知後覺有火辣辣的感覺慢慢蔓延上來,不太痛,尚在能忍受的範圍內,她先一步往禦書房的方向去,謝琅在愣了下後也趕緊跟上。


    身後來喜看得眉開眼笑。


    瞧瞧陛下和溫大人,師生感情多好呐。


    -


    謝琅難得有一天,沒有半點將溫鶴綿留下來的想法。


    直到看見太傅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自己眼前,謝琅臉上的笑容才瞬間沉了下來,如同打翻的墨盤,透露出他不虞的心情。


    少年天子的半邊臉頰都隱沒在陰影中,饒是是伺候多年的來喜,同樣被嚇了一跳:“……陛、陛下?”


    伴君如伴虎。


    不是說說而已。


    隨著昔日的小少年漸漸長大,身上威勢愈重,來喜真切感受到了這話的分量。


    “去……”謝琅擰著眉,深深蹙起,語氣不太明朗,“去給朕找本避火圖來。”


    來喜:“……哈?”


    什麽玩意兒?避火圖?


    謝琅一個冷冷的眼刀子掃過去,來喜立馬一個激靈:“奴才這就去!”


    他險些跳起來,念著這是在禦前,勉強壓下自己眼底的駭然,匆匆忙忙出去了。


    心裏想的卻是——後宮空置這麽多年,小陛下是終於要開竅了嗎?


    說不定到時候,自己這個禦前大總管還能發揮一些別的作用。


    謝琅不是個不知變通的人,經過一整天的冷靜,他總算勉強想起,尚宮說過,夢中所做並不代表什麽,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不過是碰巧了而已。


    他要懂得開導自己。


    這些東西不便在太傅麵前說出來,他自己解決了就行了,沒必要去煩擾任何人。


    謝琅自己給自己喂了顆定心丸。


    來喜第一次去辦這種事,心裏燒得慌,效率前所未有的高,不一會兒就從宮中搜羅了一大堆避火圖,風風火火全送到了謝琅手上去。


    他一雙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小心翼翼打量著眼前的少年天子,詢問:“陛下,這些夠了嗎?”


    謝琅冷哼一聲:“出去。”


    一嘴花言巧語全無用武之地,來喜遺憾地收起自己的想法,乖乖退出去把門關了起來。


    謝琅做足了心理準備,隨手挑起其中一本,深吸一口氣後翻開看,半晌後手卻顫了起來,猛地把那本書給扔了出去。


    他閉了閉眼:“什麽玩意?!”


    狗奴才,也不知道是哪裏找了些東西來糊弄他!


    剛才看到的畫麵如同陰魂不散似的,閉上眼睛也在腦中浮現,一股熱氣順著指尖一路竄到心頭,謝琅這下是真的再也平靜不下來了。


    整個耳畔連帶著脖頸全都紅了一片。


    -


    溫鶴綿得知來喜被罰是在第二天。


    不知道這位大總管做了什麽事情,被罰去洗恭桶,可謂是相當慘了。


    謝琅看她的視線有時候還是覺得怪怪的,溫鶴綿一問起他就躲閃,後麵索性不問了,反正無傷大雅。


    她進宮晃悠了一圈,很快又被吏部的事務絆住腳,幾個下官拉著她一起去了府衙。


    以前光在內閣任職的時候還不覺得,現在兼任吏部尚書,把所有公務都交接完畢後,溫鶴綿才親眼見證到了什麽叫做行政效率低下。


    先前她還當真以為是吏部缺人,走馬上任後才發現內部分工極其不明確,所有事物冗雜到一起,甚至可能出現重複批閱的情況,簡直混亂至極。


    一問方得知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很久。


    先帝不管事兒,宦官作亂,寧賀褚想著攬權,底下六部在高壓環境中野蠻生長,能順利堅持到現在都算是謝天謝地了。


    溫鶴綿扶額。


    她越發覺得謝琅是丟了一個爛攤子給她。


    但來都來了,她不可能光占著位置不做事,好在以前是學曆史的,她花了一天時間把吏部上下重新安排了一遍,看著才順眼不少。


    吏部人這麽多,卻不是人人都擅長處理這方麵事務的,眼下勉強用著,往後還要另選些人進來。


    術業有專攻,溫鶴綿已經開始在思考讓謝琅改革科舉,增加定向選擇的可能性了。


    前路漫漫,仍需探索。


    溫鶴綿對自己能不能提前退休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她絲毫不知在她走後,吏部陷入了一陣熱烈的討論中。


    “她這是算什麽?新官上任三把火,一來就給我們個下馬威嗎?本來就是我們該管的事,為什麽要分給下麵的人去管?”


    開口的人是吏部左侍郎閔榮,他在這位置上熬了許多年,原本就等著吏部尚書告老還鄉後自己能夠頂上去,結果沒想到溫鶴綿空降來此,所有想法全泡了湯。


    他對溫鶴綿心有不滿,前幾日也是愛答不理的,今天手裏的權力就被下分了去,他合理懷疑溫鶴綿是在借機報複他!


    閔榮有什麽說什麽,說完了才發現滿堂寂靜,似乎沒人應和他,他狠狠皺眉:“……諸位都沒有不滿嗎?”


    “呃,閔大人。”右侍郎接話,他滿臉尷尬,“你不覺得這樣,我們每個人都輕鬆了許多嗎?”


    天殺的,誰不知道,在吏部當職,事最多,輪休最少,平時連和家裏人吃飯時間都沒有。


    溫鶴綿這麽一改下來,總體輕鬆了,他們俸祿還是一樣的拿,在外麵還是一樣風光,這誰能拒絕啊?


    反正辛辛苦苦忙碌十幾載的吏部眾官員不能拒絕。


    其餘官員也跟著附和:“是啊是啊閔大人,你前幾日不是還說又得了位千金嗎?有這多的日子陪陪夫人多好?”


    “是啊,錢多,事少,劃算!”


    “閔大人啊,咱就寬容一點吧。”


    左一句右一句的,反正就沒自己想聽的,閔榮額角青筋直跳,險些氣得仰倒:“為五鬥米折腰,你們也不嫌丟人!”


    說完狠狠甩袖走了。


    眾人麵麵相覷,竟都沒有一個願意追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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