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三方已纏鬥多時,禁衛軍加入,所過之處,手起刀落,血流成河。


    尤其是謝琅,他整個人好像失了魂似的,麵無表情,手下動作卻招招致命,被血沾染到了也不在意,隻顧著一個個殺過去,眼底全是嗜血的狠戾。


    直到解決完最後一個人,霍平和飛風才像是卸了渾身力氣一樣,齊齊放下手中的劍,跪倒在了地上。


    其餘人盡皆效仿。


    整條官道上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一片死寂中,仿佛隻有謝琅孤獨佇立在天地間。


    長竹咬緊牙關,聲音顫抖:“還請陛下派人去尋世子殿下!”


    這山崖高極了,尋常人掉下去,根本不可能有生還的機會,以至於謝琅在看到溫鶴綿掉下去的時候,腦中就已經蒙了。


    他渾渾噩噩地解決掉刺客和叛軍,渾身從脊骨泛起寒涼,驀然有種墜入冰窟窿的感覺,直到聽到這一聲,才迴過些神來,聲音嘶啞:“是,找太傅……朕要去找太傅!”


    謝琅說著就要往崖邊走,還是霍平和飛風倆人反應快,趕緊擋在他麵前。


    “陛下三思啊,溫大人絕不願看到您將自己置於險地的!我們這就領人去尋!”


    霍平也算是一開始就跟在謝琅身邊的人了,剛剛即位時,小陛下哪怕尚且稚嫩,也似有若無的透露出來自上位者的威視,驕傲又自強,而不是像如今這般,明明站在那裏,卻像是被抽空了靈魂,脊柱在無聲無息中都折斷了。


    麵色蒼白到可怖,像極了隻剩一具麻木的軀殼。


    他是當真有預感,如果不是自己和飛風攔著,陛下恐怕真的會從這個地方跳下去!


    這麽高的地方……霍平額頭上淌下一滴冷汗。


    此時此刻,他多麽希望自己之前的猜測不要是真的,不然陛下該有多傷心啊。


    “去找。”


    半晌,謝琅用沙啞的聲音吐出這一句。


    他眨了下眼,滿是幹澀的感覺,眼底紅血絲更甚:“……朕和你們一起去找。”


    霍平與飛風對視一眼,二人都覺頭皮發麻,深知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不敢拒絕:“是!”


    隻留了很少一部分人護送太醫迴京,剩下的人全都隨著謝琅一起繞到了崖底去。


    崖底碎石嶙嶙,路也難走,一路上找到了不少叛軍和刺客的屍體,都被摔得血肉模糊,早就看不清誰是誰。


    近衛軍和護衛們膽戰心驚翻找著,好消息,沒有找到溫大人的屍體,壞消息,陛下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崖底的風吹過,不知何時飄起了細雨,有暗衛顫顫捧著一塊石頭和一塊白色的衣角走到帝王麵前,跪下:“陛下,這是屬下在河邊找到的……山崖底下有暗河,溫大人掉下來的那個位置,有可能剛好落入水中,然後被衝走了……”


    他話還沒說完,手中拿著的那塊衣角便被謝琅一把奪過,熟悉的暗紋,是他親自賞賜下去的布料,絕不可能是巧合。


    也同樣間接的,擊碎了他心中最後一絲希望。


    暗河內部複雜,就算從山崖上掉下來的時候僥幸存活,被衝入暗河還有幾分活下來的可能?


    微乎其微。


    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


    謝琅也明白。


    時間在這一刻近乎凝固,謝琅死死盯著手中的布料,張了張嘴,卻許久都沒有說出話來,風聲夾雜著雨聲,他隻覺得什麽都聽不到了,心口處徹底空了一塊,唿啦啦撕扯著痛。


    “不可能……”


    他顫抖著,發出近乎呻吟的呢喃聲:“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明明都說得好好的,明明溫鶴綿親口說了,要迴來陪他一起吃年夜飯的。


    明明……明明都快到京城了啊。


    如果他能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就好了!


    “陛下!”


    看著少年搖搖欲墜的身形,霍平隻能硬著頭皮上去:“事情已成定局,此次刺殺不同尋常,定是有人提前將消息告訴叛軍,您隻有好好的,才能查出幕後真兇,為溫大人報仇啊!”


    “況且陛下,”霍平努力咽了口唾沫,才將喉間難言的酸澀感壓下去,“隻要還沒有找到人,就是有希望,不是麽!”


    那麽多年風風雨雨過來,霍平極為佩服這位年輕的狀元郎,尤其是在得知她是女子後,佩服之情如滔滔不絕的泉水湧來,他很難相信,僅僅是因為這一次意外,溫鶴綿就真的死了。


    上天若有公道,就該給她一線生機。


    事已至此,無可改變,國不可一日無君,小陛下千萬不能在這當頭上出了事。


    “你說得對。”


    霍平得到了迴答,可那迴答中含著濃重的殺意。


    “朕要為太傅報仇。”


    “所以朕不會倒下。”


    霍平猝然抬頭,瞧清了小陛下現在的模樣。


    依舊年輕俊美,卻仿佛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光彩,眼底全是紅血絲,熬幹了沒有流出一滴淚,麵色慘白至極,像隻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朝中那些人總在想著該如何除去溫大人,卻似乎從來沒有考慮過,沒有了溫大人,陛下還會不會用那麽溫和的態度來對待他們。


    溫大人永遠是雍和沉靜的,她用自己的標準約束著陛下,陛下也樂意當她所期待的明君。


    當平靜被打破,迴歸到最真實的表象。


    他們的這位小陛下,其實是頭兇狠的惡狼,失了鎖鏈的束縛,所有人都不會再有好日子過。


    然而誰都沒有立場去譴責。


    之後的一切都是沉默的。


    所有人一同在這裏停留了數十天,每個邊邊角角,包括崖壁上,都被認真搜尋過,然而沒有一絲痕跡。


    謝琅強撐了許久,終於在某個清晨暈倒了過去,然後被眾人驚慌著扶住。


    連夢中都是那幅清晰的場景。


    山崖邊上,那抹白衣人影成了永遠的夢魘。


    他這一生所擁有的不多。


    在冷宮被欺辱,又在先帝病危之時倉促被推上太子之位,在朝堂風雲中被裹挾著往前走,每一步都身不由己。


    唯有一人常伴他身側,幼時教導他,將他溫柔摟進懷中。


    往後卻再也不會有了。


    謝琅在大權得握的這一年,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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