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

    用想也不會有什麽好話等著自己,朱卿卿不想搭理周嘉人,更不想和周嘉人吵鬧,就把小黑馬交給小廝便脫了手套徑直往裏走。

    周嘉人追上去,攔在她前麵大聲道:“朱卿卿!你別給臉不要臉!”

    朱卿卿沉默地看著周嘉人,總算是露出真麵目來了。

    周嘉人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但想起她之前的所作所為又忍不住憤然嫉妒,轉過身去狂吼周圍目瞪口呆的下人:“看什麽看?都閑得沒事兒做了嗎?想不想去挖煤啊?”

    下人們趕緊走了個精光,朱卿卿也跟著他們下撤。

    周嘉人用力拽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後拉:“我讓你走了嗎?給你幾分笑,你就真的把自己當成千金大小姐了?”

    朱卿卿很憤怒,周嘉人哪怕就是罵她不守婦道也好呢,這樣踩著她的痛腳侮辱她,實在是太可恨不過。她以為自己會狠狠揍周嘉人一下什麽的,結果她並沒有,她隻是像撣灰塵一樣地把周嘉人放在她手臂上的手給撣開了,再十分平靜地道:“我從來不知道你們周家是賣笑的。早知道我付不起價,就不會上你們這艘花船了。”

    周嘉人立刻聽懂了她話裏的含義,更看懂她不屑的動作,一張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失控地撲過去要抓打朱卿卿,尖叫道:“朱卿卿你這個不要臉的臭女人,你忘恩負義,吃裏爬外,見異思遷,喜新厭舊,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養不熟的白眼兒狼,你給我說清楚,你罵誰?你罵誰?”

    朱卿卿輕輕巧巧地躲開了,暢快地看著周嘉人醜惡的兇樣,心想周嘉人會的罵人話可真多。終於撕破臉了,終於扯開那層皮了,她心裏不是不害怕,也不是不難過,但是真的很暢快。

    周嘉人從來沒有吃過這種虧,從她出世開始,她身邊的人都在捧著她嗬護著她,就算是朱悅悅來了,她也沒把朱悅悅這個表姐放在眼裏頭,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至於朱卿卿麽,不過是聽從家裏長輩的話,更是因為朱卿卿對她一點威脅都沒有,善待朱卿卿還可以為她博得一個憐貧惜弱的美名,更可以讓家中的長輩和二哥認為她乖巧懂事可愛,更多的愛憐她。

    但是現在朱卿卿突然變了一張臉,以赤貧之身妄想周家二少奶奶之位倒也罷了,轉眼工夫竟然就敢去勾引梁鳳歌。最可氣的是,梁鳳歌居然也願意被她勾引,她還敢和自己當麵叫板!她難道忘了當初她走投無路的時候,是誰收留了她,給她一席之地,讓她過了這幾年的好日子嗎

    ?

    梁周聯盟,什麽關係最牢靠?當然是姻親關係最牢靠。早在看到梁鳳歌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知道自己必然是要嫁給梁鳳歌的。梁鳳歌怎麽能和朱卿卿混在一起呢?朱卿卿怎麽能這樣不要臉呢?

    周嘉人不能忍受這個,她一定要和朱卿卿說個明白,分出勝負,她鍥而不舍地追著朱卿卿,勢必要讓朱卿卿知道她的厲害,向她認錯。反正這裏是內宅,都是周家的人,誰敢把這裏頭的事說出去?除非是不想要命了。

    朱卿卿覺得自己有點慫,她敢罵周嘉人,卻不敢打周嘉人,隻敢一直往裏跑,驚動了很多人。周大太太得到消息趕出來,不由分說先指使人把兩個女孩子分別攔住了,帶到房裏去問:“怎麽迴事?你們以為自己還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嗎?這樣不顧臉麵地胡鬧是要做什麽?”

    周大太太聲色俱厲,開口就把兩個女孩子一並訓斥了,也看不出偏心誰來。她這樣做,朱卿卿倒不好和她對著幹,便垂著頭不說話。

    周嘉人卻是委屈極了,一邊抹眼淚一邊道:“朱卿卿不要臉!沒良心的,欠揍!她沒人管教,我替她爹娘教訓她!”

    朱卿卿抬起頭來,目光森寒地看著周嘉人:“你再說一遍?”

    周嘉人才不怕她,用力推了她一下,大聲道:“我就說了你要怎麽樣?就興你罵我們周家都是賣笑的?我隻罵你這麽一句,已經算是便宜你了!”

    “夠了!”周大太大用力一拍桌子,嚇得周嘉人一縮脖子,還想再辯,周大太太已經皺著眉頭不耐煩地道:“把大姑娘扶下去,不許她吃晚飯,什麽時候她知道錯了再放她出來。”

    嬤嬤們一擁而上,把哭鬧不休的周嘉人給勸下去了。朱卿卿繃緊了腰背,準備接受周大太太的懲罰,周大太太卻隻是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輕輕歎了口氣:“嘉人不懂事,今天的事是她做得不對,改日我讓她給你賠禮道歉,你別往心裏去。”

    朱卿卿垂著頭不言語。

    周大太太讓人給她端了個凳子,繼續道:“我知道你總是怨著我的,也不怪得你會生了這樣的誤會……但你要知道,我也是情非得已,這樣一大家子人想要平安生活,總要有人付出代價,你恨就恨我吧,我們沒本事才會讓人捏住了命脈,裏外不是人。”

    朱卿卿寧願周大太太罵她一頓,打她一頓什麽的,也比這樣哀歎不休的好處理。安慰周大太太,她說不出口,不說點什麽,又顯得她這個人冷血無情,為了自己的一點私

    利就翻臉不認人,忘了人家養了她這好幾年,但他們養她並不是出於真心的啊,真的是想吃她的肉。朱卿卿覺得很憋屈。

    幸虧周大太太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很快就轉換了話題:“嘉人沒有傷著你哪裏吧?”

    朱卿卿搖頭。

    周大太太便道:“這樣就好,我聽說你和梁鳳歌曾有婚約?”

    “我沒聽說過。”朱卿卿皺眉,這種事不是能亂說得的,她說了不算,大伯母他們一心想攀上也不算,梁鳳歌那樣半真半假地說了還是不算,得梁家伯父、伯母說了才算。所以她一定不能再自取其辱。

    周大太太麵上露出幾分滿意來:“那就是沒有了。”

    朱卿卿點頭,卻又覺得什麽地方不對勁,沒等她從周大太太的麵上看出端倪來,周大太太已經端茶送客了:“你累了一天,我也不好久留你在這裏,不然就是不體恤你。你下去歇著吧,這幾曰暫時就不要出來了……”

    周大太太頓了頓,從茶碗上方朝朱卿卿看道來:“我的意思是,你剛和嘉人鬧了矛盾,又有你大堂姐的事,家裏有貴客,再鬧起來難看,不如你暫時避開她們,得個清靜。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應該瞳得我是為了你好。”

    朱卿卿默然無語,這就是寄人籬下的可悲之處。主人家看她不順眼,嫌她礙眼,便要她躲開,還能說是為了她好。當然也是為了她好,不然周嘉人或是朱悅悅再像今天這樣找她的麻煩,沒有一個人肯出來調停,她要不是挨打就是打了人,反正都不會好看到哪裏去。

    朱卿卿從周大太太的居處出來,迎麵遇到了周嘉先,她並沒有和他打招唿,而是眼睛看著前方,筆直地向著前麵走。周嘉先搶上一步將她攔住,低聲道:“今天的事情我都聽說了。”

    朱卿卿淡漠地看向他,聽說了又如何?是要興師問罪,問她為什麽這麽快就舍棄了他,投靠上了梁鳳歌麽?

    周嘉先並沒有看她,自始至終一直盯著地麵,聲音又輕又沉重:“我原本沒有什麽立場和你說這個話,但我必須告訴你,梁家讓梁鳳歌到這裏來,本就是有兩家結親交好的意思在裏頭的。梁鳳歌待你好,可能是還記著小時候的情分,也可能是為了那本食譜。你自己保重。”

    朱卿卿收迴目光,平靜地從周嘉先身邊走了過去,一直走到她的住處,香嫂和落梅擔憂地喊她,她才醒過神來,朝她們微微一笑。

    香嫂擔憂地遞了一盞熱茶上去:“姑娘沒有哪裏不好

    吧?”

    朱卿卿搖頭,表示自己不想喝茶。

    落梅看了看朱卿卿的臉色,接過香嫂手裏的茶放在她手邊的案幾上,和聲道:“姑娘怕是累了,先坐著歇會兒,我們去拿熱水上來服侍姑娘梳洗換衣。您要是渴了,就自個人喝茶,茶就在您手邊。”說完也不管朱卿卿應是不應,拉著香嫂下去了。

    朱卿卿鬆下一直繃著的肩頭,從袖子裏伸出手來,手有些發抖,她盯著看了一會兒,心想這是騎馬太久了的緣故吧?她覺得有點兒渴了,就伸手去端茶,茶端在手裏有些不穩,茶碗蓋和茶托磕出清脆的撞擊聲,這茶碗算是好東西,也要值點錢,她怕自己摔破了茶碗,就又把茶碗放下來,搓了搓手走到魚缸邊去看魚和蝦。

    小蝦死了一隻,青灰色的蝦殼已經變成紅色的了,這意味著若不抓緊處理,它就得腐爛了。朱卿卿把手伸進魚缸裏,把那隻死了小蝦撈出來,很仔細地埋在一旁的花盆裏,手沾了死蝦的味道,有些腥,她也不想洗手,就那麽靜靜地坐在魚缸前,盯著剩下的幾隻小蝦看。小蝦和魚已經被她養熟了,十分自得地做著它們自己的事。朱卿卿心想,這世上對她最真心的恐怕隻有這幾隻小蝦和魚了吧?可惜,它們這樣的脆弱,她是帶不走它們了。

    朱卿卿繼續過著她吃吃喝喝睡睡醒醒的悠煞生活,周嘉人和朱悅悅都沒有再來打擾她,香嫂很是謹慎,一到擦黑就趕緊把院門關上,就生怕會惹著什麽是非。周家不知在打什麽主意,知道她愛吃,廚房裏的美食就沒斷過,幾天下來,朱卿卿又胖了一小圈,看上去珠圓玉潤的,皮膚嫩得像是一掐就會流出汁子來,唇瓣不點胭脂也顯得紅潤飽滿極了。

    朱悅悅又來了,她進來的時候朱卿卿正歪在魚缸邊拿了草逗蝦玩,見她進來隻是懶洋洋地欠了欠身:“大姐姐來了。”

    朱悅悅默不作聲地坐到她身邊去,先看她玩了一會兒蝦才小聲道:“那天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你做得很好!”

    那件事麽,每個人站在他們各自的立場來看,都有不同的詮釋。朱卿卿勾了勾唇角,算是迴答。

    朱悅悅的眉尖微微蹙了起來,不知不覺間,這個總是記著吃,不高興了就隻會扭扭嚷嚷哭哭鬧鬧,一點心眼都沒有的小妹妹長大了。看她這樣慵懶地歪在案幾上勾一勾唇角,便已經有了勾魂奪目的姿容,道是雪膚花貌也一點不為過,假以時日她長開了,美貌加上偏愛,那還得了?

    朱悅悅瞬間下了決心,十分親切地拉起朱卿卿的手

    ,輕聲道:“我知道你在怨我,但我也沒有辦法,這個事情我們不要說了,始終我們是姐妹,打斷骨頭連著筋,我得了如意的,也想要你得意,我心裏才能安生些,你說是這個理吧?”

    好像是這個理,就像是朱卿卿自己做了虧心事,也是想彌補受害人一二的,但是,她做過虧心事嗎?如果小時候的偷吃也算的話,那應該算的,畢竟廚房裏的東西是有數的,她偷吃了就意味著看守的人要挨罰,所以她每每都會替那些人求情,母親也每每都會讓人去和大伯母說情再替那些人出錢賠付。其實母親一定知道是她幹的好事吧?大伯母也知道,不過是因為她是個小姑娘,冠上一個貪吃偷吃的名聲太難聽,所以大家都睜隻眼閉隻眼就這樣混過去算了。

    朱卿卿想著想著,唇邊浮起一層溫柔的笑意來,直到朱悅悅不滿地拉了她一下,她才發現自己想遠了,便道:“不管怎麽說,我們都是姓朱的。將來大姐姐有了出息,大伯父和大伯母重新把朱家撐起來,我也能沾光。”

    朱悅悅滿意一笑:“就知道你最懂事。”

    是啊,她最懂事,她的心最寬。朱卿卿笑嘻嘻地道:“大堂姐來找我不會就是為了和我說這麽幾句話吧?”

    朱悅悅左右看看,清清嗓子,板著臉對著丫頭們道:“你們去門外守著。”

    落梅二話沒說就退了出去,香嫂和朱悅悅帶去的丫頭小心仔細地把門帶上,一左一右守在了外頭。朱悅悅還不放心,起身走到窗前門邊四處觀察了一下,才又拉著朱卿卿咬耳朵:“你都知道周嘉人一心就想要嫁給梁鳳歌的事情了吧?”

    朱卿卿點頭,這樣她還看不出來,那她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傻子了。

    朱悅悅很小聲地道:“不光是她一個人這麽想,周家和梁家都有這想法。我和你說,卿卿,你必須得為自己打算打算,不然他們家這樣一直拖著你關著你不放,是要怎麽樣?這次是你最好的機會,要是你錯過這次機會,以後就再也沒有人能幫你了。包括我和母親也不能,畢竟我們也隻是依附於周家的,他們說什麽,我們也不敢和他們當麵對著來。你懂的吧?”

    朱卿卿很憤怒,因為她沒有食譜,所以她不配跟周嘉先在一起;因為她沒有身家,所以她不配和梁鳳歌在一起;因為她姓朱,還可能知道那個秘密,所以她要被關在這裏,終身不能見天日。

    朱悅悅小心地觀察著她的神色,輕聲道:“他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跟梁鳳歌走的,不然梁鳳歌若是得了你

    ,你又突然想起那件東西在哪裏了,梁家豈不是占了大便宜,他們就要被壓下一頭啦。你懂吧?”

    “我說過很多次,我並不知道什麽食譜。我隨身的東西就那麽多,你和大伯母都很清楚。”朱卿卿看向朱悅悅,這話分析得很有道理,但不會是大堂姐自己能想出來的。

    “我沒說不信你,是他們不信你。我隻是不忍你就這樣被毀了一輩子,當然,如果你想給二表哥做二房,就當我沒有說過這些話。”朱悅悅不敢看朱卿卿,借著喝茶垂下頭遮去臉上的神色。

    朱卿卿振袖起身:“大姐姐想說什麽就直說吧,不必試探我。”什麽姐妹共侍一夫的事,她想都沒有想過,太惡心,太下賤,難道這世上就隻有周嘉先一個男人麽?

    朱悅悅的聲音一下子輕快了許多:“既然這樣,我就直說了吧。粱鳳歌真是個長情的人,他辦完這裏的事了,托我給你帶話,隻要你願意,他會帶你離開。去不去的,你自己斟酌,他會一直等你到後日。還有,他說了,讓你不要擔心,他必然不會負你,就算是你不樂意在興陽府待著,他乜可以把你送到你舅舅家去。”

    其實那天梁鳳歌也說過同樣的話,問她想去哪裏,他送她去。朱卿卿有些怔忪,該不該信梁鳳歌呢?

    “他怕你不信我的話,這是信物。”朱悅悅拿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交給朱卿卿,起身告辭,“要是你拿定主意了,就來告訴我,我和我娘都會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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