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穆清低斥一聲,臉蛋漲的通紅,她都能想出一會兒這裏的熱鬧場麵,她向來不愛熱鬧,哪裏還能再待下去,可皇帝攥著她胳膊不知是要幹什麽竟然不放,穆清幾掙脫都掙脫不得,身體虛的自己都要喘起來,也是要被皇帝氣死。

    穆清斥皇帝,皇帝還是個無動於衷的樣子,看穆清漲紅臉蛋眼睛四處溜縫兒就將人攥的更緊,張張惶惶的的四處轉眼睛的人,竟然像個明麗少女的樣,隻是那臉上膚色著實深了些,身量也高了些,肉也過少了些,皇帝因為這點,覺出了一點遺憾的不滿意。

    “你要作甚麽去,慌慌張張的。”皇帝問一句,順著穆清腳步走。

    穆清腳步能移動了,哪裏管方向,這時候隻想著離開這裏,遂也就順路往前走,走了半天,才發現這是往垂拱殿走的路,她這樣就跟陪著皇帝要去垂拱殿的一樣,臨時又要掉頭,一時間簡直是手忙腳亂無頭蒼蠅一樣。

    先前因為讓皇帝去延慶宮的時候,她才知道皇帝著後宮各處無召喚不得去垂拱殿,皇後自然是例外,遂這時候她也就急急忙忙要離開。

    皇帝仿佛閑極了,也不知怎麽的就跟著穆清在這裏打轉,嚴五兒一幹奴才們跟著皇帝打轉,皇帝又跟著穆清打轉,於是便見不寬的路上,一團人跟著一個大太陽地裏捧手爐披大氅的女子挪動。

    後宮各處在這裏有眼睛是真的,但是不見得有人真敢在皇帝跟前轉悠,皇後也是鼓了好幾次勇氣才收拾打扮好同這個方向走來,老遠便見遠處熙熙攘攘的樣子,皇帝身高腿長最顯眼,接下來便是被他拉著胳膊的女人。皇後圓睜眼睛看皇帝神色,一時間是個不敢相信的樣子。

    鹹平二十一年她同他成婚,彼時他還是五皇子,還是皇子的時候,他就仿佛生來不會笑一樣,刀劍鐵斧鑄就的一般一直是個冷冰冰的樣,等他當上皇帝之後更是一直冰著臉,還無端陰鬱狠戾,從來不同人說笑,也從來不同人散步,他仿佛就是看奏折,坐著,仿佛碰一下女人衣衫底下的肌膚就能將他沾染髒了一樣,眼下那個側臉低頭說話的人是誰?他是怕他說話有人聽不到還特意低了頭麽?皇後一時都動彈不了,還是身邊人叫一聲她才又動起來。

    穆清一眼看見打斜裏來的人,四五年過去,皇後的模樣竟然一點都沒變,上一迴她看見皇後時候便是她初初進宮裏選秀時候,那時候她還是太子妃,皇後要進宮伺候先帝,沒想到眼下她是這麽個病歪歪模樣,人家是皇後。當然她沒有豔羨的意思,隻是覺得當皇帝

    的皇後,有些可憐。

    然她也知道後宮裏最是能出想法不一樣的人的,遂這時候皇後打斜裏來的時候她真是連氣帶急隻恨自己怎的突然不能說暈就暈了,若說在宮裏有哪個人她是最不想為難的,便是皇後了,可如今眼看要麵對麵,當是要走怎樣,都怪皇帝!

    穆清也顧不上那許多,抬臉恨瞪皇帝一眼便安靜垂下眼睛隻管走自己路,暗地裏扯了扯胳膊沒扯開就再是沒管,隻低頭往前。

    五皇子從小就是在奴才堆裏長大的,後宮女人間的種種,他最是清楚,穆清想不出他作何要讓她往後在宮裏要難成這樣,莫非他是不想她留在宮裏?這樣一想,驀地便是心亂如麻,心下問自己,怎的你突然就願意留在宮裏?就為著皇帝這個人麽?可是這個人你要怎樣才能賺來,他是皇帝啊?正是個自問自答自我懷疑的時候,皇後已經走至眼前。

    這迴穆清終於是將皇帝的手給扯開了,她也同奴才們一樣給皇後請了安,然後就自動退到邊兒上。

    眼下她也未封位,也無任何身份,對著皇後自然是自動站到路邊上,她想安安靜靜在路邊上站著,結果跟著她的奴才們也是安安靜靜的跟著她移動了,於是哪裏能安靜,唿啦啦一群人移動,醒目的不得了。

    皇後著一身緋羅蹙金刺五鳳吉服,頭上亦是五鳳朝陽桂珠釵,整個人亮閃閃的出現在太陽底下,穆清老遠看了一眼,心下就有些歎息,皇後顯見著是特意打扮了來見皇帝了。

    “參見皇上。”皇後終於走到近前,同皇帝行禮,皇帝著人起來之後臉上表情未變,可奴才們便知皇上心情仿似沒有先前好了,尤其嚴五兒,他看皇上的丹鳳眼眼角往下一垂,便是知道皇帝心情不好了,方才見著靜妃時候,他雖然不是個笑臉,但是那眼尾可是往上翹的,都能看出褶子來。

    “妹妹身體好些了麽。”皇帝著人起身之後就沒說話,皇後無言,隻能轉向被一堆人簇擁的穆清。

    “謝皇後娘娘掛念,民婦身體好上許多。”穆清安安靜靜說了,隻是多少有些啼笑皆非,看來在後宮兩年這皇後也長進了許多,雖是個指甲要扣進肉裏的樣子,至少不若當年在麵聖選秀時候哭著喊著要迴家的樣子,自己竟然被皇後叫了妹妹,真是天下事情總也是兜兜轉轉誰都說不準。

    “那便甚好,甚好。”皇後魂不守舍的說了一句,眼睛再是落在皇帝身上,皇帝從頭到尾都是個冷淡的樣子,負手站在路上,也不說話也不走人,就那麽幹站著。

    穆清始終都沒看皇後,眼角卻是能瞥見皇帝的厚底朝靴,心下奇怪的不得了,這人就那麽幹站著是幹甚麽,朝堂真是閑成這樣皇帝一點事情都無?

    皇後兩手將帕子攥的緊緊,看垂眼站著的穆清一眼,再看麵無表情得到皇帝一眼,一時間連憤恨帶著急,說不出什麽言語來,卻是驀地後麵又幾人過來。

    “嬪妾參見皇上,參見皇後娘娘。”穆清稍抬眼,一個著翠藍馬麵裙的少女盈盈走過來拜皇後同皇帝,那少女杏眼桃腮肌膚細嫩,聲音婉轉身量修長怎的有股熟悉的感覺。

    穆清眼皮一跳垂下眼來,卻是聽一直幹站著的人驀地說話“嚴五兒,往後這路上不相幹的人一概不許走。”聲音即冷又沉,還帶了股聾子都能聽出來的不耐煩,直將那少女嚇得小臉煞白。

    嚴五兒唯唯諾諾的應了,一萬個後悔今日勸皇上來倦勤殿用午飯。

    真真是個失心瘋的,好端端怎的就罵人,穆清垂著眼皮站著,她向來知道這皇帝像個不正常的,今日便是見著說罵人就罵人的了。

    “皇上。”皇後叫皇帝一聲,皇帝沒應聲也沒再罵人,看穆清還呆站著,“你便是迴宮去罷。”說罷自己轉身要走。

    穆清搶在皇帝轉身之前趕緊先走,若是皇帝先走了,這裏就真是戰場了,於是唿啦啦一群人又跟著她移動,路上便驀地空出了好多。

    皇上冷淡看皇後一眼轉身也走了,後來的少女卻是連看都沒看上一眼,嚴五兒連忙跟著皇帝也跑,他是習慣了皇上在宮裏隻對著皇後稍微能耐煩一瞬旁的後妃們是一秒的耐性都無的樣子的,,先前他還見過皇帝將剛進宮的一個一把摔在地上的情形。

    皇帝原本是個好心情的樣子,等去了垂拱殿險些是氣死,今日頭一迴在光頭天華日之下同那女人走在外麵,哪怕她不耐煩呢,至少他和她還一幫子奴才們四轉悠是個尋常男男女女該有的樣子,他都不顧她的身體硬拉著她多轉上一陣,卻是莫名跑來那許多人。

    “都是些混賬東西!”皇帝坐在案前還是個沒解氣的樣子,摔折子摔筆,將墨濺的四處都是。

    嚴五兒知道皇上還是皇子的時候從未同靜妃兩人一起出現在別人眼前,今日該是生了那拉著靜妃在人前轉悠的心了,還想學中秋時候靜妃同那野夫逛街的情形,真是,自己本身就不是個正常人,還想學別人!

    晚些時候,穆清因為今日出去費了許多心神的緣故正躺在床上歇息,卻是突然嚴五兒進來

    說皇上要著她去垂拱殿。

    穆清不明就裏,然也就是很不情願去了,是時天都要黑下來,她裹著大氅拿著手爐身邊又有那許多人還加上嚴五兒一行人唿啦啦的走去垂拱殿。

    垂拱殿裏皇帝坐在案前,看穆清進來也不說話,抬手給她扔了本書,穆清翻過書麵一看,竟然是本前朝劉公的夢談錄,“坐下罷。”皇帝說,穆清呆呆坐下,真是莫名其妙。

    皇帝著人坐下,然後他自己開始批奏折,穆清不知皇帝喚自己過來何事,隻縮著雙腳勉力支撐自己坐好,她身體還不很好,走上一段路氣虛刀口都要扯著疼了,若是現在能躺著便是最好了,不知皇帝喚她是何事,可他又是不說,穆清隻得自己翻書,看會兒書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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