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街頭。
四周空無一人。
原本平整的地麵上,四處坑坑窪窪。
李北風神色狼狽,衣服上沾滿了一身灰塵,嘴角邊還有尚未擦拭掉的血跡。
他就這樣躺在地上,仰望著天空。
今天的天氣不錯,難得出了久違太陽。
溫暖的太陽光照在身上,略微感覺到了幾分暖意。
但……
李北風心頭卻一點都不暖。
不知過了多久,他掙紮著從地上緩緩的爬了起來。
疼!
隻是動一下,胸口便疼的厲害,後背更是火辣辣的。
“嘶……”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深唿吸幾口氣,凝聚體內的內力。
運轉內力流轉全身,許久之後才終於鬆懈了心口的那一口氣。
他目光看向了街頭的轉角方向,人已經走了。
他的目光中,有幾分說不明的惆悵。
他沒死!
這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他知道周秋凝會來殺他。
意料之外的是……她竟然會在這最關鍵的時刻又放過了自己。
很難說清這是一種什麽感覺。
但……
李北風心裏卻明白。
他跟周秋凝之間的那點緣分,好像被她斬斷了。
心裏頭也說不上來的滋味,大概是……有些失落吧?
可李北風仔細轉念一想,卻又不知道這一絲失落是從何而起。
喜歡她?
李北風思考了片刻,又搖了搖頭。
談不上。
兩人認識的時間雖然不短,交集也不少。從當初在郡城那天晚上圍牆上的初識,到後來一齊參加武林大會,之後的一係列交集中……
兩人認識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
但若是談喜歡的話,也沒有那麽多的互動……
那麽,為什麽會失落呢?
是因為他殺了周中正?
還是因為兩人從此以後可能就沒有瓜葛了?
想到這裏,李北風的眼眸平靜。
周中正死了!
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畢竟,人是他殺的。
至於周中正是怎麽死的,那就更簡單了!
早在她防著李北風去刺殺他的時候,李北風反其道而行,派人潛入進了周府……
周府雖然守備森嚴,但欽天司當中並不缺擅長潛入刺殺的人才。派出的欽天司高手輕而易舉的繞過了周府層層防備,將準備好的藥喂給周中正吃下。
那藥是欽天司獨有的毒藥。
吃下毒藥的周中正並不會當場死亡,隻會昏死過去。然後,在某天不經意的情況下,突然去世。
死的不明不白,無聲無息……
周中正死了,看似是暴斃猝死的!
但隻有周秋凝最清楚……人是李北風殺的!
所以,她來找李北風麻煩了!
……
李北風沒有起身,他靠在牆角邊,眼眸中思索著什麽。
周中正死了,周秦被捕,周家可以說如今大勢已去。
日後的周家,在郡城會淪落成什麽樣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周秦一定會很痛恨他。
斬草要除根!
一開始,李北風是想連同著周秦一起殺掉。
但最終權衡利弊之後,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殺周中正容易,殺周秦就沒那麽簡單了……朝陽郡都尉,不是那麽好殺的!
先不說怎麽殺,一旦殺掉,李北風勢必就會有暴露身份的危險。
再者言,殺一個周中正,那是他罪有應得。若是他想殺都尉,恐怕連陳大人也不會坐視不理。
周秦可以倒台,但不能死。
若是再殺了周秦,他跟周秋凝之間,恐怕就再無緩和的機會。
所以,留他一條狗命吧!
不過,李北風倒也沒有放鬆警惕。
他離開郡城之後,也已安排了欽天司的高手暗中盯著周秦。不出意外的話,這位都尉日後的所有行蹤都將會暴露在欽天司視線之下。
一旦他有任何輕舉妄動的行為想法,欽天司便會立刻展開行動。
李北風目光清明。
他不會留給周秦任何一點翻身的機會。
……
周府。
今日的周府,沉浸在一片哀痛當中。
他們周家的少爺,周中正,去世了!
所有人心頭沉重,悲痛不已。
尤其是那位從小看著少爺長大的管家,更是哭的幾乎昏闕過來。
大廳中,靈堂。
周秋凝的身影出現在大廳中。
她難得一身素衣,麵色平靜似水。
靈堂中,擺著一副棺材。
棺材裏,躺著的正是周中正。
她身前的火盆裏,正在熊熊燃燒著黃紙。
廳外的風很大,吹拂著靈堂,顯得有些詭異。
“你們都先下去吧!”
她輕聲開口。
等到堂下的下人都下去之後,她才看向靈堂前的一道背影。
“我沒殺了他!”
此話一出,那道背影赫然轉身。
正是周秦。
在得知周中正去世之後,他第一時間便從牢房中迴來了。
他是郡城的都尉,哪怕犯了事,郡城的牢房也關不了他。
得知周中正死了,那位陳雁南大人在愣了許久之後,隱約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也並沒有阻攔。
此刻,周秦雙目通紅,神色憤怒,他陰沉著臉,死死的盯著她。
“為什麽不殺了他?!”
她沒說話,選擇了沉默。
“他殺了你的親哥哥!”
周秦無比憤怒,盯著她:“你明明可以阻止他,你為什麽要放任他殺了中正?!”
“我阻止不了!”
她平靜道:“他派人潛入了周家,我沒想到這一點!”
“那你為什麽不殺了他?!”
“他殺了你親哥哥,你的親兄長,你為什麽不殺了他為中正報仇?”
她還是沉默!
周秦死死的盯著她:“你是不是喜歡上了他?!”
“我沒有!”
“沒有?”
周秦陰沉著臉,盯著她:“你敢發誓嗎?”
她繼續沉默。
“好,很好,真的很好……”
周秦那紅腫的眼睛,像是要將她吃了一般,他一指靈堂:“你的親哥哥,你血脈相融的親哥哥就躺在這裏,而你呢……你竟然愛上了殺害你哥哥的仇人?!”
“我沒有!”
“那你為何不幫中正報仇?你為什麽不提著他的人頭來見我?來祭奠中正在天之靈?!”
他死死的盯著眼前麵無表情的少女:“你還是周家人嗎?!你還當你是周家的一份子嗎?!”
她平靜的對上了他的眼睛。
她看到了他眼神中的憤怒,然而,她卻一點都感覺不到這種情緒。
難過?傷心?
或許有一點,但更多的可能是……恍惚。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自己的兄長就死在眼前,但她卻並沒有那麽多悲傷的念頭。
即便是此刻,她父親就站在她麵前,大聲淩厲的職責她,痛斥她。
她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她的眼眸從始至終都很平靜,在沉默了許久之後,她輕聲開口“你什麽時候拿我當周家人過?”
周秦的話仿佛是卡在了喉嚨裏一般,憤怒的情緒在這一刻,竟然有些宣泄不出去。
“你什麽意思?!”
“從當年你將我丟出去的那時起,我就已不是周家人了!”
她平靜的望著他:“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害死了娘親……如果我沒有出生,我娘就不會難產而死。所以你從小就不喜歡我,痛恨我是個多餘的害人精……哪怕是師傅當年帶我走,你更是恨不得趕緊將我走……”
周秦臉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住了。
他的眼神中,竟然浮現出幾分驚慌之色。
似乎怎麽都沒料想到,她竟然會這麽一番話來。
“可是後來,你又突然將我當成了周家人了……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她依舊平靜道。
“是從你突然發現這個你根本看不上的女兒好像很有本事,她竟然能認識太子殿下……”
周秦的臉色徹底變了。
“你……”
“想反駁嗎?”
她平靜開口:“你知道我很聰明的,你騙不了我!”
周秦沉默了。
他當然知道騙不了她。
一切,都正如她所說的那般。
他的確不喜歡眼前這個女兒!
甚至從來沒有將她當成過周家人來看待。
“你想通過我結交那位太子殿下,想通過巴結那位太子殿下掌握朝陽郡的權力,你想的很多……”
“但你從來沒發現,我從沒說過自己是周家人!”
仿佛是沒了底氣,周秦的語氣緩和了不少,他的聲音沙啞:“可你身上,終究流淌的是周家的血脈……你可以恨我,但,他是你的親哥哥,他不曾害過你……”
“我知道,所以我提醒過你,也提醒過他……”
周秋凝的目光落在靈堂當中的棺材上:“我提醒過他很多次,不要去招惹李北風,可他不聽。”
“我也勸過李北風,讓他不要殺了他,可他也沒有聽我的。”
“沒有人願意聽我的,那我隻能做好我能做的事情。”
周秋凝平靜道:“我試圖保護他,但保護不了。”
“他淪落到今天,全是罪有應得,活該。還有你……”
她的目光落在周秦身上:“你也是自作自受!”
周秦陰沉著臉色。
想說什麽,卻又被她打斷。
“我能做的已經做完,至於今後周家會變成什麽樣,你好自為之吧!”
她說完,便轉身離開。
“你要去哪裏?”
她略微停下腳步,迴頭瞥了他一眼。
“去我想去的地方!”
說罷,離開。
剩下周秦站在原地,隨著周秋凝的離開。
他臉上的情緒仿佛瞬間崩垮,一瞬間,像是突然蒼老了幾十歲一半。
目光呆滯,許久沒有迴過神來。
……
“疼!”
李北風趴在床上,隻覺得渾身疼痛,疼的厲害。
尤其是後背,火辣辣的疼。
“姑爺,你忍著點!”
客棧的小二,正在小心翼翼幫姑爺後背擦藥。
光滑平整,細皮嫩肉的後背上,多了一處淤紅,甚至有些發青,看上去異常的猙獰。
“姑爺,到底是什麽人打傷了你?”
小二一邊塗藥,一邊氣憤道:“你告訴我們,我們一定幫你報仇……”
竟然有人敢這麽欺負姑爺,小二頓時義憤填膺著要幫姑爺報仇。
“省省吧。”
李北風趴在床上,一邊忍著後背的疼痛,一邊搖搖頭。
報仇?
就他?
多少是有點想不開了。
等到小二塗玩藥之後,李北風這才緩緩起身。
塗完特製的跌打損傷藥之後,果然感覺疼痛緩解了不少。
運轉一番體內的內力,發現先前的傷勢也有所好轉。
果然……
強悍的恢複能力,讓李北風都忍不住對自己產生了好奇……
自己身體到底是不是變異了?
“好了,沒事了,你出去吧!”
李北風招招手,趕走了還在喋喋不休的小二。
等到小二離開之後,李北風才開始整理自己房間內的東西。
其實也並沒有多少東西需要整理,他先前從平安縣帶來的就隻有一個包裹。
包袱裏麵隻有那本醫籍,一盒銀針,一枚扳指。
這些東西,是能證明李北風身份的線索。
除此之外,李北風孑然一身,並沒有什麽需要整理的東西。
不過……
此去北州路途遙遠,他多少是需要提前準備一些東西。
看看現在的季節,天氣越來越冷,冬天也不遠了。
北州的天氣本就比南州要惡劣不少,那北州地處北方,天寒地凍。尤其是到了冬天之後,氣溫更是驟降,北風唿嘯。
若是不提早做好準備,即便李北風內力雄厚,也難免擔心到時候會被凍成憨批。
需要提前準備厚衣服,過冬的必需品。
當然,除此之外還需要準備大量藥草,以及調製各種能隨身攜帶的藥物,以及……毒藥!
他對北州人生地不熟,多做準備肯定是沒有錯的。
籌劃了一番之後,李北風拿著清單找到了掌櫃的,讓他幫忙采購。
這點小事,對於掌櫃的來說輕而易舉。
當解決完這件事情之後,李北風才突然想起什麽。
他好像已經有兩天沒見到青檸了。
自從上次從沈府迴來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她。
能見到她的時候還沒覺得怎麽樣,現在見不到了,李北風心頭又有些落空空的,感覺不太習慣。
男人啊……
他還並沒有打算要將離開郡城的消息告訴她。
不能說!
以李北風對她的了解,一旦說了……到時候離開郡城的可能就不是他一個人了。
當初李北風從平安縣來到郡城,不就是如此?
這一次,李北風選擇了將消息暫時隱瞞。除了沈員外,以及陳大人和羅老之外,暫時還沒有透露給任何人。
以沈員外的性子,自然是不可能將這個消息告訴她。
去北州不是去郡城,郡城雖距平安縣很遠,但終究還是在南州境內。
沈員外的生意遍布南州境內各處,隨處都有沈家的眼線。因此,南州對於沈青檸而言,如同後花園一般,並沒有太大的危險。
北州不一樣。
北州跟南州之間,還相隔著一個中州!
在這個沒有發達交通工具的年代,從南州到北州,便是兩個世界。
北州很陌生,也很混亂,即便是李北風都不敢萬分保證自己能安然無恙。
因此,絕對不能讓那姑娘去搗亂。
不過……
幾天沒有見到她,的確讓李北風有些不太習慣。
他這一次離開郡城,下一次迴來,當真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半年?
一年?
還是好幾年?
李北風又有些於心不忍,告訴她,她勢必會要跟著去北州,誰也攔不住。
但倘若不告訴她……未免有些對她太不公平了。
若是丟下她的話,她會恨自己嗎?
李北風心裏沒底。
……
沈府。
內院。
雲兒正坐在院中的秋千上,雙腳離地,晃啊晃,玩的不亦樂乎。
李北風的身影出現在院子口時,雲兒連忙從秋千上跳了下來:“李,李公子你怎麽來了?”
李北風看了她一眼,“青檸呢?”
“小姐……”
雲兒似乎有些語塞,眼珠兒一轉:“小姐不在!”
“不在?”
李北風皺眉:“她去哪裏了?”
“小姐在閉關!”
雲兒很快鎮定下來,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小姐在幹什麽……”
“那我去看看她!”
說著,李北風就朝著青檸的房間走去。
“哎呀……李公子,等等!”
雲兒連忙上前,攔在了李北風的麵前。
“怎麽了?”
李北風這才注意到什麽,眼前這個小婢女慌慌張張,毛手毛腳的,有些奇怪。
“小姐她,小姐她……”
雲兒眼珠兒又是一轉,“小姐說她現在不想見人,李,李公子你就不要打攪她了!”
“不想見人?”
李北風目光一怔:“怎麽迴事?”
“我,我也不知道……”
雲兒搖晃了著小腦袋:“反正,反正小姐說她不想見人……誰也不見!”
“包括我?”
“嗯!”
李北風哪是那麽好糊弄的,見眼前這個小婢女慌神結巴的模樣,一眼就看出了她不對勁。
“真的?”
“真……真的!”
李北風突然上前一步,走到了雲兒的跟前。微微彎腰低下頭,湊到了她臉前:“你沒騙我?”
“我……”
雲兒那無辜的大眼睛裏頓時掩飾不住的慌亂,沒想到李北風會突然靠近她。
小臉蛋兒一下子就紅了。
“是,是真的……雲,雲兒不敢騙公子……”
她下意識的低下頭,不敢去看李北風。
小臉紅撲撲的。
“你騙人!”
“我……”
“到底怎麽迴事?”
李北風目光一凝。
這小侍女鬼鬼祟祟,有什麽瞞著他的事情?
“我,我不知道……”
雲兒很緊張,被李北風這麽一盯,慌亂的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眼看李北風要繼續上前,她連忙又攔在了李北風的麵前,張開了雙手:“公子,公子你不能去……”
李北風停下腳步,盯著她:“到底怎麽迴事?”
“我……”
“你是不是背著你家小姐,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沒有……”
雲兒連忙搖晃小腦袋。
“那你為什麽不讓我見青檸,還是說……”
李北風意味深長,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莫非,你暗戀我不成?”
“啊?”
雲兒茫然的睜大眼睛。
下一秒,俏臉蛋唰的一下子通紅。
眼珠兒慌亂不已,緊張的結巴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我沒有……”
她連忙擺手,低下了頭:“雲,雲兒不敢……”
雲兒雖然經常聽府上的那些年長的丫鬟們聊一些羞人的事情,她偷聽了不少。但是……從來沒有經曆過。
此時李北風這一番大膽的言論,讓她小腦袋都懵了!
暗戀公子?
雲兒腦海中浮現出了小姐的模樣……她,她難道要跟小姐搶男人?
不行不行不行……
但是,慌亂的雲兒又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羞紅的臉蛋慌張,不敢去看李北風的眼睛,低著腦袋,恨不得將自己埋起來。
“是嗎?”
李北風笑眯眯的伸出一隻手,捏著她粉嫩玉琢的下巴,望著雲兒六神無主的慌亂羞紅模樣。
他眯著眼睛,輕笑開口:“若是被我知道你騙了我,迴頭屁股給你打開花!”
說罷,李北風邁開腳步朝著沈青檸房間走去。
餘留下雲兒站在原地,羞紅的臉滾燙,小眼神兒中帶著幾分茫然神色。
半響之後,才仿佛是迴過神來,下意識的伸手捂住了自己後臀。
然後察覺到了不對,臉色又紅又氣。小手捂著自己的臉蛋,蹲在地上陷入了極度糾結當中。
……
調戲完小婢女之後,李北風順利的來到了沈青檸的房間門外。
敲門。
“不是說了別吵我嗎?”
房間裏傳來了沈青檸沒好氣的聲音。
聽這聲音,看樣子是沒什麽事。
李北風略微鬆了口氣,才開口:“是我!”
“啊?!”
房間裏突然傳來了一陣東西落地的聲音,緊接著,便是沈青檸略帶慌張的語氣。
“你,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你啊……怎麽?不能來?”
房間裏沉默了。
片刻之後,才突然傳來了一聲輕哼。
“算你還有點良心!”
“那你開門!”
“不開!”
誰知,沈青檸並沒有打算開門,她哼聲道:“你讓我開就開的嗎?”
李北風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那你想怎麽樣?”
“我這幾天不想見到你……”
房間內傳來了沈青檸哼哼的聲音。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哎呀你好煩啊,不想跟你說了,趕緊走走走……”
李北風:“……”
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雲兒不對勁。
青檸也不對勁。
好像她們有什麽事情瞞著自己一樣?
“你沒事吧?”
“沒事!”
“反正,這兩天不想看到你,過兩天再說……”
過兩天?
李北風搖搖頭,過兩天他可就走了!
本打算今天來找她,見她一麵,還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將離開的消息告訴她。
卻沒想到,她現在竟然不想見自己。
李北風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打算硬闖。
既然她不見,那可能就是緣分吧。
既然如此……那等到離開的時候,再將消息告訴她吧。
李北風轉身離開。
一直等到李北風離開之後,門外沒有了任何聲響。
這時,房間門才小小的打開了一條縫,一雙鬼鬼祟祟靈動的眼眸兒看了出來。
確定門外沒有了李北風的身影之後,才放心的鬆了口氣。
“雲兒?”
沈青檸喊了一聲。
“小姐……”
雲兒出現在房門外。
“你怎麽迴事,怎麽他來了都不告訴……咦,你的臉色怎麽那麽紅?”
“我,我沒事……”
雲兒慌張的結結巴巴迴答。
不過,沈青檸此時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倒也沒有注意那麽多。
“快,進來!”
說著,她將雲兒拉進了房間,關上了門。
雲兒瞧見房間內的東西,頓時睜大了眼睛:“小姐,你……至於準備這麽多東西嗎?!”
“當然!”
此時,房間內的地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
衣服,幹糧,還有各種防身用的武器……不管能不能用得上,反正都有。
沈青檸略微有些得意的仰起了小下巴,輕聲哼道:“那混蛋以為本小姐不知道,又想丟下本小姐一個人跑?想得美!”
她早就知道李北風要離開郡城了,因此這幾天都一直在做準備。
想丟下她跑?
沒門!
“可是,可是……”
雲兒有些擔憂道:“要是老爺知道了的話……”
“放心吧,我爹不會知道的……等他知道的時候,咱們已經跑遠了!”
沈青檸從地上撿起了一把劍。
那是一把青劍。
劍身精致,明顯一看就是一把價格不菲的寶劍。
“哼,本姑娘從小就向往行走江湖!這一次,誰也攔不住本姑娘!”
沈青檸手握青劍,語氣堅定道。
……
沒能見到青檸,的確有些遺憾。
不過,李北風也沒有多想。
這樣一來也好,最起碼他內心的愧疚感不會太深。
迴到客棧之後,掌櫃的正在幫李北風清點著采購的東西。
見到姑爺迴來,掌櫃的上前:“姑爺,準備的東西都妥當了,你輕點一下?”
李北風點點頭:“你辦事我放心,就這樣吧!”
掌櫃的點點頭,又似乎想到了什麽,看了他一眼。
“有什麽想說的,直接說吧。”
“姑爺……”
掌櫃的欲言又止。
“姑爺你是不是要走了?”
“嗯?”
李北風有些詫異:“你怎麽知道?”
“姑爺你讓我準備的這些東西……還有清單上的厚衣服,禦寒的東西……”
掌櫃的解釋道:“南州雖冷,但冬天還有一段時間才到。姑爺你這麽早準備這些東西,就隻有一個可能了……”
“姑爺你要北上?”
不愧是江湖客棧的掌櫃,果然觀察力很強。
既然被發現了,李北風也並沒有再隱瞞,點點頭:“沒錯,我要走了!”
掌櫃的一驚:“姑爺你要去哪?”
“去京城,去北州!”
李北風笑了笑,“去那邊辦點事。”
“什麽時候迴來?”
“不確定!”
掌櫃的沉默了一下,“那,小姐知道嗎?”
“還沒告訴她!”
李北風搖搖頭:“暫時還是先不要告訴她了吧!”
掌櫃的又沉默了許久。
“姑爺,北州距離南州太遠,你這一趟去,恐怕不知何時才能迴來……那小姐,她怎麽辦?”
李北風也沉默了。
他當然很清楚。
這一趟去北州,是為了調查確認他的身世。
但無論能否調查清楚身世,李北風恐怕都會在北州停留很長一段時間。
除了身世之外,還有李素衣!
她是北齊的亡國公主,她身上肩負著複國的使命。
這一趟去了北州,能見到她的話,李北風自然不能讓她獨自一人承受這些。
那麽到時候,誰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情況。
是她率領北齊舊黨複國成功,與大昭分庭抗禮,從此兩國陷入無休的戰亂當中。還是他們的起義被很快鎮壓,所有叛黨全部都被斬殺……
無論是哪種情況,身為北齊公主的李素衣都脫不了身,李北風也脫不了身。
那麽到時候,他還有機會見到青檸嗎?
再見到她……又是一種什麽樣的情形?
李北風心裏沒有答案。
“這個……以後再說吧。”
李北風輕輕搖搖頭。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來了一道身影。
一位女子。
“請問,李北風在嗎?”
李北風目光看向門口,瞧見門口正站著一個小姑娘。
大約十五六歲,年紀很小,眉清目秀。
“你是?”
李北風覺得她有點眼熟。
“我來提我家小姐送信!”
小姑娘瞧見李北風,便將一封信交給了李北風。
“你家小姐是……”
“慕容蝶!”
小姑娘送完信,便轉身離開。
李北風低頭看著手上的信,拆開,看了幾眼。
沉默不語。
……
夜晚。
清香樓後院。
李北風的身影出現在後院中,目光瞥了一眼院落,落在了不遠處燈火通明的房間上。
“你來了?”
身後傳來了一個好聽的聲音。
他側目,便瞧見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從黑暗中出現。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如夢如幻的臉頰,長長的睫毛,下麵一雙明亮深邃的眼睛,眼眸流轉,仿佛有笑意。
漆黑的光線下,依舊能瞧見她臉頰非常白皙,仔細看還能發現絲絲的紅潤,吹彈可破,一張紅潤的櫻桃小嘴微抿,似笑非笑。
正是慕容蝶!
今天的穿著一襲白色和淡藍色的雲錦流仙裙,淡雅中又不失氣質,雖然沒有姹紫嫣紅的華麗,但是這種清雅的色調,卻像是換了一種風格一般,讓李北風一時間略微有些失神。
“怎麽?”
眼看李北風的目光略微有些發怔,慕容蝶輕啟紅唇,輕笑開口:“小女子如此好看,竟引得李公子癡呆了不成?”
李北風這才迴過神來,不經意的轉移了視線。
“你找我有什麽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
慕容蝶走上前來,似笑非笑道:“李公子如此說話……未免對小女子有些殘忍了吧?”
眼看李北風並沒有迴答她的話,慕容蝶逐漸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今日請你吃頓飯……李公子賞臉嗎?”
李北風盯著她看了片刻,才輕輕點頭。
“好!”
……
房間內。
早就備好了一桌的好菜,芳香撲鼻。
“好端端的,為何突然請我吃飯?”
李北風看向了對麵的慕容蝶。
慕容蝶美眸望著他,輕笑開口:“怎麽?請你吃飯都不行?”
李北風道:“我懷疑你對我有所企圖!”
“你還真說對了,我對你真的有企圖!”
慕容蝶笑的很燦爛,精致的容貌無比誘人。
“我在菜裏下了藥……我打算毒死你!”
然而,李北風隻是瞥了她一眼,搖搖頭:“我不信!”
“為何不信!”
“下藥對我沒用!”
李北風搖搖頭。
以他如今對藥物的敏感程度,若是他提前有防備,即便是沈青檸那種藥也對自己無用。
上次……是大意了!
“這麽自信?”
慕容蝶似乎有些意外,她端起一旁的酒壺,倒了一杯酒,隨即意味深長的望著李北風:“那這杯酒……你敢喝嗎?”
李北風瞥了一眼麵前的酒杯,淡淡道:“有何不敢?”
說完,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慕容蝶的眼神中,多了一抹複雜神色。
很快消失不見。
“你比我想象中的更要……出乎意外!”
她很認真的開口。
“所以,你今晚找我到底有什麽事?”
李北風瞥了她一眼。
“找你陪我吃頓飯,喝杯酒……不行嗎?”
李北風似笑非笑:“咱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一起喝酒……你不覺得很危險嗎?”
慕容蝶微微眯著眼睛,笑的像是一隻小狐狸。
“是你危險,還是我危險?”
李北風思考了一下,點頭:“我危險一點……我怕你饞我身子。”
“咯咯咯……”
慕容蝶笑的上氣不接下氣,捂著肚子,胸前某處顫顫巍巍著的……
片刻之後,她起身,來到了李北風身旁坐下。
媚眼如絲的看了他一眼,笑意盈盈:“那……你給我這個機會嗎?”
李北風微微皺眉的看了她一眼。
“我可以不給嗎?”
“你前些日子欺負人家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他淡淡道:“你之前也不是現在這樣的反應。”
之前不過是占了她點便宜,她便已經要死要活羞憤欲絕要跟他拚命……
現在,她竟然主動勾引自己。
不對勁……
“這不是已經被你得逞了嗎?”
慕容蝶語氣有些哀傷,“人家如今已經是殘花敗柳,清白毀在了你身上,還能怎麽辦……”
“打住……”
李北風搖搖頭:“我們之間可還沒有到那一步。”
“有區別嗎?”
“有!”
“那……”
慕容蝶瞥了一眼屏風後的床,突然湊到了他跟前,語氣略微有些輕佻:“那……你想嗎?”
耳邊傳來了輕微火熱的語氣,讓李北風渾身略微一顫。
她勾引自己……
關鍵是,李北風竟然還有些把持不住!
他連忙深唿吸了一口氣。
“不想!”
“真的不想?”
“主動送上門來的,很廉價!”
李北風清冷的聲音響起。
慕容蝶的嬌軀仿佛是顫抖了一下,僵硬在了原地。
她抬頭看了看李北風,發現他正冷漠的望著自己。眼眸中,並沒有她所想象中的情欲。
這一刻,她的心頭一顫,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消散。
片刻後,臉上露出了幾分慘淡的笑容。
“我知道了!”
主動的很廉價?
或許吧,他說的的確沒錯。
自己現在這樣,跟那些主動爬上官員的床,費力討好的娼妓有什麽區別?
也對,她本就是娼妓……賣藝不賣身,跟其他人又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呢?
李北風看了她一眼,“說吧,找我什麽事?”
她今晚突然找自己,又請自己吃飯,還勾引他……
目的很詭異!
……
“王爺要殺你!”
慕容蝶緩緩開口。
李北風眼神一凝。
他並不意外!
得不到,就毀掉!
他早就有心理準備。
“然後呢?”
“他讓我殺了你!”
慕容蝶看著他,臉上多了一絲嘲諷般的笑容。
“我辦不到!”
李北風沉默了,“為什麽?”
“不知道,但我的確辦不到……我打不過你,也殺不了你。就連下藥……你也不會中招。所以,我還能怎麽辦呢?”
李北風沒說話,她說的的確是實話。
她殺不了自己。
她望著李北風,輕輕搖頭:“其實,我是真的想殺了你的!”
“你占了我的清白,毀了我的名譽……這輩子從來沒有人敢那麽對我,你是第一個……”
“我當時真的很生氣,生氣到恨不得立刻殺了你……”
“可是,當真正要殺你的時候,我又發現我根本辦不到,我下不了手……”
“你說……”
她扭過頭,望著李北風,那雙眼眸中多了幾分迷茫之色。
“我是不是喜歡上你了?”
李北風一怔。
喜歡上他?
她是不是……哪裏有點毛病?
李北風強行占了她的便宜,欺負了她那麽多次……她居然還能喜歡上。
不是有病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答案……所以,我想驗證一下!”
她望著李北風。
“嗯?”
李北風微微皺眉,不知道她想幹什麽。
慕容蝶端起了桌上的酒杯,輕啟紅唇,將酒杯內的酒水含入口中。
緊接著,她看向李北風,突然湊了上來。
紅唇濕潤,對上了他的嘴巴。
沒等李北風迴過神來,便感覺她剛含在口中的酒,順著她的嘴巴流到了自己的嘴裏。
酒精的刺激,口鼻中傳來的女子體香,刺激著李北風的大腦。
空氣中,多了幾分萎靡之色。
“唿!”
慕容蝶後退,離開了李北風的嘴巴。
她的臉色微紅,臉上多了幾分潮紅之色,媚眼瞥了李北風一眼:“感覺如何?”
李北風沒說話。
隻是唿吸很急促。
“……”
“我要走了!”
慕容蝶又迴過頭,輕輕開口:“我殺不了你,王爺肯定不會放過我。所以,我打算走了……”
“去哪……”
李北風口中依舊還殘留著酒精味,伴隨著她唇上的胭脂味,混合在一起,經久留香。
“不知道,隨便吧,天下那麽大,哪裏都是我的家!”
慕容蝶自嘲般的笑了笑,瞥了他一眼:“所以,今晚陪我吃頓飯,好好喝幾杯,如何?”
“下次,恐怕你我就不知道何年才能見麵了。”
李北風望著她的臉。
白皙無暇,臉上略微浮現幾分醉意,羞紅而誘人。那雙媚眼如絲,一眸一笑都仿佛在牽動著心弦。
他沉默了片刻。
“好!”
……
酒過三旬。
夜色已深。
窗外寂靜無聲。
房間內。
李北風撲倒在桌前,仿佛是醉倒了過去,一動不動。
一旁,慕容蝶依舊滿臉醉意,但她那雙美眸卻清醒了過來。
她望著撲倒在桌前的李北風,沉默了許久,眼神猶豫不決。
許久之後,她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愧疚神色。
“對不起!”
窗外,夜色中。
數道身影正快速逼近。
殺機將近!
……
70
四周空無一人。
原本平整的地麵上,四處坑坑窪窪。
李北風神色狼狽,衣服上沾滿了一身灰塵,嘴角邊還有尚未擦拭掉的血跡。
他就這樣躺在地上,仰望著天空。
今天的天氣不錯,難得出了久違太陽。
溫暖的太陽光照在身上,略微感覺到了幾分暖意。
但……
李北風心頭卻一點都不暖。
不知過了多久,他掙紮著從地上緩緩的爬了起來。
疼!
隻是動一下,胸口便疼的厲害,後背更是火辣辣的。
“嘶……”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深唿吸幾口氣,凝聚體內的內力。
運轉內力流轉全身,許久之後才終於鬆懈了心口的那一口氣。
他目光看向了街頭的轉角方向,人已經走了。
他的目光中,有幾分說不明的惆悵。
他沒死!
這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他知道周秋凝會來殺他。
意料之外的是……她竟然會在這最關鍵的時刻又放過了自己。
很難說清這是一種什麽感覺。
但……
李北風心裏卻明白。
他跟周秋凝之間的那點緣分,好像被她斬斷了。
心裏頭也說不上來的滋味,大概是……有些失落吧?
可李北風仔細轉念一想,卻又不知道這一絲失落是從何而起。
喜歡她?
李北風思考了片刻,又搖了搖頭。
談不上。
兩人認識的時間雖然不短,交集也不少。從當初在郡城那天晚上圍牆上的初識,到後來一齊參加武林大會,之後的一係列交集中……
兩人認識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
但若是談喜歡的話,也沒有那麽多的互動……
那麽,為什麽會失落呢?
是因為他殺了周中正?
還是因為兩人從此以後可能就沒有瓜葛了?
想到這裏,李北風的眼眸平靜。
周中正死了!
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畢竟,人是他殺的。
至於周中正是怎麽死的,那就更簡單了!
早在她防著李北風去刺殺他的時候,李北風反其道而行,派人潛入進了周府……
周府雖然守備森嚴,但欽天司當中並不缺擅長潛入刺殺的人才。派出的欽天司高手輕而易舉的繞過了周府層層防備,將準備好的藥喂給周中正吃下。
那藥是欽天司獨有的毒藥。
吃下毒藥的周中正並不會當場死亡,隻會昏死過去。然後,在某天不經意的情況下,突然去世。
死的不明不白,無聲無息……
周中正死了,看似是暴斃猝死的!
但隻有周秋凝最清楚……人是李北風殺的!
所以,她來找李北風麻煩了!
……
李北風沒有起身,他靠在牆角邊,眼眸中思索著什麽。
周中正死了,周秦被捕,周家可以說如今大勢已去。
日後的周家,在郡城會淪落成什麽樣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周秦一定會很痛恨他。
斬草要除根!
一開始,李北風是想連同著周秦一起殺掉。
但最終權衡利弊之後,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殺周中正容易,殺周秦就沒那麽簡單了……朝陽郡都尉,不是那麽好殺的!
先不說怎麽殺,一旦殺掉,李北風勢必就會有暴露身份的危險。
再者言,殺一個周中正,那是他罪有應得。若是他想殺都尉,恐怕連陳大人也不會坐視不理。
周秦可以倒台,但不能死。
若是再殺了周秦,他跟周秋凝之間,恐怕就再無緩和的機會。
所以,留他一條狗命吧!
不過,李北風倒也沒有放鬆警惕。
他離開郡城之後,也已安排了欽天司的高手暗中盯著周秦。不出意外的話,這位都尉日後的所有行蹤都將會暴露在欽天司視線之下。
一旦他有任何輕舉妄動的行為想法,欽天司便會立刻展開行動。
李北風目光清明。
他不會留給周秦任何一點翻身的機會。
……
周府。
今日的周府,沉浸在一片哀痛當中。
他們周家的少爺,周中正,去世了!
所有人心頭沉重,悲痛不已。
尤其是那位從小看著少爺長大的管家,更是哭的幾乎昏闕過來。
大廳中,靈堂。
周秋凝的身影出現在大廳中。
她難得一身素衣,麵色平靜似水。
靈堂中,擺著一副棺材。
棺材裏,躺著的正是周中正。
她身前的火盆裏,正在熊熊燃燒著黃紙。
廳外的風很大,吹拂著靈堂,顯得有些詭異。
“你們都先下去吧!”
她輕聲開口。
等到堂下的下人都下去之後,她才看向靈堂前的一道背影。
“我沒殺了他!”
此話一出,那道背影赫然轉身。
正是周秦。
在得知周中正去世之後,他第一時間便從牢房中迴來了。
他是郡城的都尉,哪怕犯了事,郡城的牢房也關不了他。
得知周中正死了,那位陳雁南大人在愣了許久之後,隱約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也並沒有阻攔。
此刻,周秦雙目通紅,神色憤怒,他陰沉著臉,死死的盯著她。
“為什麽不殺了他?!”
她沒說話,選擇了沉默。
“他殺了你的親哥哥!”
周秦無比憤怒,盯著她:“你明明可以阻止他,你為什麽要放任他殺了中正?!”
“我阻止不了!”
她平靜道:“他派人潛入了周家,我沒想到這一點!”
“那你為什麽不殺了他?!”
“他殺了你親哥哥,你的親兄長,你為什麽不殺了他為中正報仇?”
她還是沉默!
周秦死死的盯著她:“你是不是喜歡上了他?!”
“我沒有!”
“沒有?”
周秦陰沉著臉,盯著她:“你敢發誓嗎?”
她繼續沉默。
“好,很好,真的很好……”
周秦那紅腫的眼睛,像是要將她吃了一般,他一指靈堂:“你的親哥哥,你血脈相融的親哥哥就躺在這裏,而你呢……你竟然愛上了殺害你哥哥的仇人?!”
“我沒有!”
“那你為何不幫中正報仇?你為什麽不提著他的人頭來見我?來祭奠中正在天之靈?!”
他死死的盯著眼前麵無表情的少女:“你還是周家人嗎?!你還當你是周家的一份子嗎?!”
她平靜的對上了他的眼睛。
她看到了他眼神中的憤怒,然而,她卻一點都感覺不到這種情緒。
難過?傷心?
或許有一點,但更多的可能是……恍惚。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自己的兄長就死在眼前,但她卻並沒有那麽多悲傷的念頭。
即便是此刻,她父親就站在她麵前,大聲淩厲的職責她,痛斥她。
她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她的眼眸從始至終都很平靜,在沉默了許久之後,她輕聲開口“你什麽時候拿我當周家人過?”
周秦的話仿佛是卡在了喉嚨裏一般,憤怒的情緒在這一刻,竟然有些宣泄不出去。
“你什麽意思?!”
“從當年你將我丟出去的那時起,我就已不是周家人了!”
她平靜的望著他:“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害死了娘親……如果我沒有出生,我娘就不會難產而死。所以你從小就不喜歡我,痛恨我是個多餘的害人精……哪怕是師傅當年帶我走,你更是恨不得趕緊將我走……”
周秦臉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住了。
他的眼神中,竟然浮現出幾分驚慌之色。
似乎怎麽都沒料想到,她竟然會這麽一番話來。
“可是後來,你又突然將我當成了周家人了……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她依舊平靜道。
“是從你突然發現這個你根本看不上的女兒好像很有本事,她竟然能認識太子殿下……”
周秦的臉色徹底變了。
“你……”
“想反駁嗎?”
她平靜開口:“你知道我很聰明的,你騙不了我!”
周秦沉默了。
他當然知道騙不了她。
一切,都正如她所說的那般。
他的確不喜歡眼前這個女兒!
甚至從來沒有將她當成過周家人來看待。
“你想通過我結交那位太子殿下,想通過巴結那位太子殿下掌握朝陽郡的權力,你想的很多……”
“但你從來沒發現,我從沒說過自己是周家人!”
仿佛是沒了底氣,周秦的語氣緩和了不少,他的聲音沙啞:“可你身上,終究流淌的是周家的血脈……你可以恨我,但,他是你的親哥哥,他不曾害過你……”
“我知道,所以我提醒過你,也提醒過他……”
周秋凝的目光落在靈堂當中的棺材上:“我提醒過他很多次,不要去招惹李北風,可他不聽。”
“我也勸過李北風,讓他不要殺了他,可他也沒有聽我的。”
“沒有人願意聽我的,那我隻能做好我能做的事情。”
周秋凝平靜道:“我試圖保護他,但保護不了。”
“他淪落到今天,全是罪有應得,活該。還有你……”
她的目光落在周秦身上:“你也是自作自受!”
周秦陰沉著臉色。
想說什麽,卻又被她打斷。
“我能做的已經做完,至於今後周家會變成什麽樣,你好自為之吧!”
她說完,便轉身離開。
“你要去哪裏?”
她略微停下腳步,迴頭瞥了他一眼。
“去我想去的地方!”
說罷,離開。
剩下周秦站在原地,隨著周秋凝的離開。
他臉上的情緒仿佛瞬間崩垮,一瞬間,像是突然蒼老了幾十歲一半。
目光呆滯,許久沒有迴過神來。
……
“疼!”
李北風趴在床上,隻覺得渾身疼痛,疼的厲害。
尤其是後背,火辣辣的疼。
“姑爺,你忍著點!”
客棧的小二,正在小心翼翼幫姑爺後背擦藥。
光滑平整,細皮嫩肉的後背上,多了一處淤紅,甚至有些發青,看上去異常的猙獰。
“姑爺,到底是什麽人打傷了你?”
小二一邊塗藥,一邊氣憤道:“你告訴我們,我們一定幫你報仇……”
竟然有人敢這麽欺負姑爺,小二頓時義憤填膺著要幫姑爺報仇。
“省省吧。”
李北風趴在床上,一邊忍著後背的疼痛,一邊搖搖頭。
報仇?
就他?
多少是有點想不開了。
等到小二塗玩藥之後,李北風這才緩緩起身。
塗完特製的跌打損傷藥之後,果然感覺疼痛緩解了不少。
運轉一番體內的內力,發現先前的傷勢也有所好轉。
果然……
強悍的恢複能力,讓李北風都忍不住對自己產生了好奇……
自己身體到底是不是變異了?
“好了,沒事了,你出去吧!”
李北風招招手,趕走了還在喋喋不休的小二。
等到小二離開之後,李北風才開始整理自己房間內的東西。
其實也並沒有多少東西需要整理,他先前從平安縣帶來的就隻有一個包裹。
包袱裏麵隻有那本醫籍,一盒銀針,一枚扳指。
這些東西,是能證明李北風身份的線索。
除此之外,李北風孑然一身,並沒有什麽需要整理的東西。
不過……
此去北州路途遙遠,他多少是需要提前準備一些東西。
看看現在的季節,天氣越來越冷,冬天也不遠了。
北州的天氣本就比南州要惡劣不少,那北州地處北方,天寒地凍。尤其是到了冬天之後,氣溫更是驟降,北風唿嘯。
若是不提早做好準備,即便李北風內力雄厚,也難免擔心到時候會被凍成憨批。
需要提前準備厚衣服,過冬的必需品。
當然,除此之外還需要準備大量藥草,以及調製各種能隨身攜帶的藥物,以及……毒藥!
他對北州人生地不熟,多做準備肯定是沒有錯的。
籌劃了一番之後,李北風拿著清單找到了掌櫃的,讓他幫忙采購。
這點小事,對於掌櫃的來說輕而易舉。
當解決完這件事情之後,李北風才突然想起什麽。
他好像已經有兩天沒見到青檸了。
自從上次從沈府迴來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她。
能見到她的時候還沒覺得怎麽樣,現在見不到了,李北風心頭又有些落空空的,感覺不太習慣。
男人啊……
他還並沒有打算要將離開郡城的消息告訴她。
不能說!
以李北風對她的了解,一旦說了……到時候離開郡城的可能就不是他一個人了。
當初李北風從平安縣來到郡城,不就是如此?
這一次,李北風選擇了將消息暫時隱瞞。除了沈員外,以及陳大人和羅老之外,暫時還沒有透露給任何人。
以沈員外的性子,自然是不可能將這個消息告訴她。
去北州不是去郡城,郡城雖距平安縣很遠,但終究還是在南州境內。
沈員外的生意遍布南州境內各處,隨處都有沈家的眼線。因此,南州對於沈青檸而言,如同後花園一般,並沒有太大的危險。
北州不一樣。
北州跟南州之間,還相隔著一個中州!
在這個沒有發達交通工具的年代,從南州到北州,便是兩個世界。
北州很陌生,也很混亂,即便是李北風都不敢萬分保證自己能安然無恙。
因此,絕對不能讓那姑娘去搗亂。
不過……
幾天沒有見到她,的確讓李北風有些不太習慣。
他這一次離開郡城,下一次迴來,當真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半年?
一年?
還是好幾年?
李北風又有些於心不忍,告訴她,她勢必會要跟著去北州,誰也攔不住。
但倘若不告訴她……未免有些對她太不公平了。
若是丟下她的話,她會恨自己嗎?
李北風心裏沒底。
……
沈府。
內院。
雲兒正坐在院中的秋千上,雙腳離地,晃啊晃,玩的不亦樂乎。
李北風的身影出現在院子口時,雲兒連忙從秋千上跳了下來:“李,李公子你怎麽來了?”
李北風看了她一眼,“青檸呢?”
“小姐……”
雲兒似乎有些語塞,眼珠兒一轉:“小姐不在!”
“不在?”
李北風皺眉:“她去哪裏了?”
“小姐在閉關!”
雲兒很快鎮定下來,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小姐在幹什麽……”
“那我去看看她!”
說著,李北風就朝著青檸的房間走去。
“哎呀……李公子,等等!”
雲兒連忙上前,攔在了李北風的麵前。
“怎麽了?”
李北風這才注意到什麽,眼前這個小婢女慌慌張張,毛手毛腳的,有些奇怪。
“小姐她,小姐她……”
雲兒眼珠兒又是一轉,“小姐說她現在不想見人,李,李公子你就不要打攪她了!”
“不想見人?”
李北風目光一怔:“怎麽迴事?”
“我,我也不知道……”
雲兒搖晃了著小腦袋:“反正,反正小姐說她不想見人……誰也不見!”
“包括我?”
“嗯!”
李北風哪是那麽好糊弄的,見眼前這個小婢女慌神結巴的模樣,一眼就看出了她不對勁。
“真的?”
“真……真的!”
李北風突然上前一步,走到了雲兒的跟前。微微彎腰低下頭,湊到了她臉前:“你沒騙我?”
“我……”
雲兒那無辜的大眼睛裏頓時掩飾不住的慌亂,沒想到李北風會突然靠近她。
小臉蛋兒一下子就紅了。
“是,是真的……雲,雲兒不敢騙公子……”
她下意識的低下頭,不敢去看李北風。
小臉紅撲撲的。
“你騙人!”
“我……”
“到底怎麽迴事?”
李北風目光一凝。
這小侍女鬼鬼祟祟,有什麽瞞著他的事情?
“我,我不知道……”
雲兒很緊張,被李北風這麽一盯,慌亂的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眼看李北風要繼續上前,她連忙又攔在了李北風的麵前,張開了雙手:“公子,公子你不能去……”
李北風停下腳步,盯著她:“到底怎麽迴事?”
“我……”
“你是不是背著你家小姐,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沒有……”
雲兒連忙搖晃小腦袋。
“那你為什麽不讓我見青檸,還是說……”
李北風意味深長,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莫非,你暗戀我不成?”
“啊?”
雲兒茫然的睜大眼睛。
下一秒,俏臉蛋唰的一下子通紅。
眼珠兒慌亂不已,緊張的結巴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我沒有……”
她連忙擺手,低下了頭:“雲,雲兒不敢……”
雲兒雖然經常聽府上的那些年長的丫鬟們聊一些羞人的事情,她偷聽了不少。但是……從來沒有經曆過。
此時李北風這一番大膽的言論,讓她小腦袋都懵了!
暗戀公子?
雲兒腦海中浮現出了小姐的模樣……她,她難道要跟小姐搶男人?
不行不行不行……
但是,慌亂的雲兒又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羞紅的臉蛋慌張,不敢去看李北風的眼睛,低著腦袋,恨不得將自己埋起來。
“是嗎?”
李北風笑眯眯的伸出一隻手,捏著她粉嫩玉琢的下巴,望著雲兒六神無主的慌亂羞紅模樣。
他眯著眼睛,輕笑開口:“若是被我知道你騙了我,迴頭屁股給你打開花!”
說罷,李北風邁開腳步朝著沈青檸房間走去。
餘留下雲兒站在原地,羞紅的臉滾燙,小眼神兒中帶著幾分茫然神色。
半響之後,才仿佛是迴過神來,下意識的伸手捂住了自己後臀。
然後察覺到了不對,臉色又紅又氣。小手捂著自己的臉蛋,蹲在地上陷入了極度糾結當中。
……
調戲完小婢女之後,李北風順利的來到了沈青檸的房間門外。
敲門。
“不是說了別吵我嗎?”
房間裏傳來了沈青檸沒好氣的聲音。
聽這聲音,看樣子是沒什麽事。
李北風略微鬆了口氣,才開口:“是我!”
“啊?!”
房間裏突然傳來了一陣東西落地的聲音,緊接著,便是沈青檸略帶慌張的語氣。
“你,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你啊……怎麽?不能來?”
房間裏沉默了。
片刻之後,才突然傳來了一聲輕哼。
“算你還有點良心!”
“那你開門!”
“不開!”
誰知,沈青檸並沒有打算開門,她哼聲道:“你讓我開就開的嗎?”
李北風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那你想怎麽樣?”
“我這幾天不想見到你……”
房間內傳來了沈青檸哼哼的聲音。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哎呀你好煩啊,不想跟你說了,趕緊走走走……”
李北風:“……”
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雲兒不對勁。
青檸也不對勁。
好像她們有什麽事情瞞著自己一樣?
“你沒事吧?”
“沒事!”
“反正,這兩天不想看到你,過兩天再說……”
過兩天?
李北風搖搖頭,過兩天他可就走了!
本打算今天來找她,見她一麵,還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將離開的消息告訴她。
卻沒想到,她現在竟然不想見自己。
李北風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打算硬闖。
既然她不見,那可能就是緣分吧。
既然如此……那等到離開的時候,再將消息告訴她吧。
李北風轉身離開。
一直等到李北風離開之後,門外沒有了任何聲響。
這時,房間門才小小的打開了一條縫,一雙鬼鬼祟祟靈動的眼眸兒看了出來。
確定門外沒有了李北風的身影之後,才放心的鬆了口氣。
“雲兒?”
沈青檸喊了一聲。
“小姐……”
雲兒出現在房門外。
“你怎麽迴事,怎麽他來了都不告訴……咦,你的臉色怎麽那麽紅?”
“我,我沒事……”
雲兒慌張的結結巴巴迴答。
不過,沈青檸此時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倒也沒有注意那麽多。
“快,進來!”
說著,她將雲兒拉進了房間,關上了門。
雲兒瞧見房間內的東西,頓時睜大了眼睛:“小姐,你……至於準備這麽多東西嗎?!”
“當然!”
此時,房間內的地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
衣服,幹糧,還有各種防身用的武器……不管能不能用得上,反正都有。
沈青檸略微有些得意的仰起了小下巴,輕聲哼道:“那混蛋以為本小姐不知道,又想丟下本小姐一個人跑?想得美!”
她早就知道李北風要離開郡城了,因此這幾天都一直在做準備。
想丟下她跑?
沒門!
“可是,可是……”
雲兒有些擔憂道:“要是老爺知道了的話……”
“放心吧,我爹不會知道的……等他知道的時候,咱們已經跑遠了!”
沈青檸從地上撿起了一把劍。
那是一把青劍。
劍身精致,明顯一看就是一把價格不菲的寶劍。
“哼,本姑娘從小就向往行走江湖!這一次,誰也攔不住本姑娘!”
沈青檸手握青劍,語氣堅定道。
……
沒能見到青檸,的確有些遺憾。
不過,李北風也沒有多想。
這樣一來也好,最起碼他內心的愧疚感不會太深。
迴到客棧之後,掌櫃的正在幫李北風清點著采購的東西。
見到姑爺迴來,掌櫃的上前:“姑爺,準備的東西都妥當了,你輕點一下?”
李北風點點頭:“你辦事我放心,就這樣吧!”
掌櫃的點點頭,又似乎想到了什麽,看了他一眼。
“有什麽想說的,直接說吧。”
“姑爺……”
掌櫃的欲言又止。
“姑爺你是不是要走了?”
“嗯?”
李北風有些詫異:“你怎麽知道?”
“姑爺你讓我準備的這些東西……還有清單上的厚衣服,禦寒的東西……”
掌櫃的解釋道:“南州雖冷,但冬天還有一段時間才到。姑爺你這麽早準備這些東西,就隻有一個可能了……”
“姑爺你要北上?”
不愧是江湖客棧的掌櫃,果然觀察力很強。
既然被發現了,李北風也並沒有再隱瞞,點點頭:“沒錯,我要走了!”
掌櫃的一驚:“姑爺你要去哪?”
“去京城,去北州!”
李北風笑了笑,“去那邊辦點事。”
“什麽時候迴來?”
“不確定!”
掌櫃的沉默了一下,“那,小姐知道嗎?”
“還沒告訴她!”
李北風搖搖頭:“暫時還是先不要告訴她了吧!”
掌櫃的又沉默了許久。
“姑爺,北州距離南州太遠,你這一趟去,恐怕不知何時才能迴來……那小姐,她怎麽辦?”
李北風也沉默了。
他當然很清楚。
這一趟去北州,是為了調查確認他的身世。
但無論能否調查清楚身世,李北風恐怕都會在北州停留很長一段時間。
除了身世之外,還有李素衣!
她是北齊的亡國公主,她身上肩負著複國的使命。
這一趟去了北州,能見到她的話,李北風自然不能讓她獨自一人承受這些。
那麽到時候,誰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情況。
是她率領北齊舊黨複國成功,與大昭分庭抗禮,從此兩國陷入無休的戰亂當中。還是他們的起義被很快鎮壓,所有叛黨全部都被斬殺……
無論是哪種情況,身為北齊公主的李素衣都脫不了身,李北風也脫不了身。
那麽到時候,他還有機會見到青檸嗎?
再見到她……又是一種什麽樣的情形?
李北風心裏沒有答案。
“這個……以後再說吧。”
李北風輕輕搖搖頭。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來了一道身影。
一位女子。
“請問,李北風在嗎?”
李北風目光看向門口,瞧見門口正站著一個小姑娘。
大約十五六歲,年紀很小,眉清目秀。
“你是?”
李北風覺得她有點眼熟。
“我來提我家小姐送信!”
小姑娘瞧見李北風,便將一封信交給了李北風。
“你家小姐是……”
“慕容蝶!”
小姑娘送完信,便轉身離開。
李北風低頭看著手上的信,拆開,看了幾眼。
沉默不語。
……
夜晚。
清香樓後院。
李北風的身影出現在後院中,目光瞥了一眼院落,落在了不遠處燈火通明的房間上。
“你來了?”
身後傳來了一個好聽的聲音。
他側目,便瞧見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從黑暗中出現。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如夢如幻的臉頰,長長的睫毛,下麵一雙明亮深邃的眼睛,眼眸流轉,仿佛有笑意。
漆黑的光線下,依舊能瞧見她臉頰非常白皙,仔細看還能發現絲絲的紅潤,吹彈可破,一張紅潤的櫻桃小嘴微抿,似笑非笑。
正是慕容蝶!
今天的穿著一襲白色和淡藍色的雲錦流仙裙,淡雅中又不失氣質,雖然沒有姹紫嫣紅的華麗,但是這種清雅的色調,卻像是換了一種風格一般,讓李北風一時間略微有些失神。
“怎麽?”
眼看李北風的目光略微有些發怔,慕容蝶輕啟紅唇,輕笑開口:“小女子如此好看,竟引得李公子癡呆了不成?”
李北風這才迴過神來,不經意的轉移了視線。
“你找我有什麽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
慕容蝶走上前來,似笑非笑道:“李公子如此說話……未免對小女子有些殘忍了吧?”
眼看李北風並沒有迴答她的話,慕容蝶逐漸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今日請你吃頓飯……李公子賞臉嗎?”
李北風盯著她看了片刻,才輕輕點頭。
“好!”
……
房間內。
早就備好了一桌的好菜,芳香撲鼻。
“好端端的,為何突然請我吃飯?”
李北風看向了對麵的慕容蝶。
慕容蝶美眸望著他,輕笑開口:“怎麽?請你吃飯都不行?”
李北風道:“我懷疑你對我有所企圖!”
“你還真說對了,我對你真的有企圖!”
慕容蝶笑的很燦爛,精致的容貌無比誘人。
“我在菜裏下了藥……我打算毒死你!”
然而,李北風隻是瞥了她一眼,搖搖頭:“我不信!”
“為何不信!”
“下藥對我沒用!”
李北風搖搖頭。
以他如今對藥物的敏感程度,若是他提前有防備,即便是沈青檸那種藥也對自己無用。
上次……是大意了!
“這麽自信?”
慕容蝶似乎有些意外,她端起一旁的酒壺,倒了一杯酒,隨即意味深長的望著李北風:“那這杯酒……你敢喝嗎?”
李北風瞥了一眼麵前的酒杯,淡淡道:“有何不敢?”
說完,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慕容蝶的眼神中,多了一抹複雜神色。
很快消失不見。
“你比我想象中的更要……出乎意外!”
她很認真的開口。
“所以,你今晚找我到底有什麽事?”
李北風瞥了她一眼。
“找你陪我吃頓飯,喝杯酒……不行嗎?”
李北風似笑非笑:“咱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一起喝酒……你不覺得很危險嗎?”
慕容蝶微微眯著眼睛,笑的像是一隻小狐狸。
“是你危險,還是我危險?”
李北風思考了一下,點頭:“我危險一點……我怕你饞我身子。”
“咯咯咯……”
慕容蝶笑的上氣不接下氣,捂著肚子,胸前某處顫顫巍巍著的……
片刻之後,她起身,來到了李北風身旁坐下。
媚眼如絲的看了他一眼,笑意盈盈:“那……你給我這個機會嗎?”
李北風微微皺眉的看了她一眼。
“我可以不給嗎?”
“你前些日子欺負人家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他淡淡道:“你之前也不是現在這樣的反應。”
之前不過是占了她點便宜,她便已經要死要活羞憤欲絕要跟他拚命……
現在,她竟然主動勾引自己。
不對勁……
“這不是已經被你得逞了嗎?”
慕容蝶語氣有些哀傷,“人家如今已經是殘花敗柳,清白毀在了你身上,還能怎麽辦……”
“打住……”
李北風搖搖頭:“我們之間可還沒有到那一步。”
“有區別嗎?”
“有!”
“那……”
慕容蝶瞥了一眼屏風後的床,突然湊到了他跟前,語氣略微有些輕佻:“那……你想嗎?”
耳邊傳來了輕微火熱的語氣,讓李北風渾身略微一顫。
她勾引自己……
關鍵是,李北風竟然還有些把持不住!
他連忙深唿吸了一口氣。
“不想!”
“真的不想?”
“主動送上門來的,很廉價!”
李北風清冷的聲音響起。
慕容蝶的嬌軀仿佛是顫抖了一下,僵硬在了原地。
她抬頭看了看李北風,發現他正冷漠的望著自己。眼眸中,並沒有她所想象中的情欲。
這一刻,她的心頭一顫,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消散。
片刻後,臉上露出了幾分慘淡的笑容。
“我知道了!”
主動的很廉價?
或許吧,他說的的確沒錯。
自己現在這樣,跟那些主動爬上官員的床,費力討好的娼妓有什麽區別?
也對,她本就是娼妓……賣藝不賣身,跟其他人又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呢?
李北風看了她一眼,“說吧,找我什麽事?”
她今晚突然找自己,又請自己吃飯,還勾引他……
目的很詭異!
……
“王爺要殺你!”
慕容蝶緩緩開口。
李北風眼神一凝。
他並不意外!
得不到,就毀掉!
他早就有心理準備。
“然後呢?”
“他讓我殺了你!”
慕容蝶看著他,臉上多了一絲嘲諷般的笑容。
“我辦不到!”
李北風沉默了,“為什麽?”
“不知道,但我的確辦不到……我打不過你,也殺不了你。就連下藥……你也不會中招。所以,我還能怎麽辦呢?”
李北風沒說話,她說的的確是實話。
她殺不了自己。
她望著李北風,輕輕搖頭:“其實,我是真的想殺了你的!”
“你占了我的清白,毀了我的名譽……這輩子從來沒有人敢那麽對我,你是第一個……”
“我當時真的很生氣,生氣到恨不得立刻殺了你……”
“可是,當真正要殺你的時候,我又發現我根本辦不到,我下不了手……”
“你說……”
她扭過頭,望著李北風,那雙眼眸中多了幾分迷茫之色。
“我是不是喜歡上你了?”
李北風一怔。
喜歡上他?
她是不是……哪裏有點毛病?
李北風強行占了她的便宜,欺負了她那麽多次……她居然還能喜歡上。
不是有病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答案……所以,我想驗證一下!”
她望著李北風。
“嗯?”
李北風微微皺眉,不知道她想幹什麽。
慕容蝶端起了桌上的酒杯,輕啟紅唇,將酒杯內的酒水含入口中。
緊接著,她看向李北風,突然湊了上來。
紅唇濕潤,對上了他的嘴巴。
沒等李北風迴過神來,便感覺她剛含在口中的酒,順著她的嘴巴流到了自己的嘴裏。
酒精的刺激,口鼻中傳來的女子體香,刺激著李北風的大腦。
空氣中,多了幾分萎靡之色。
“唿!”
慕容蝶後退,離開了李北風的嘴巴。
她的臉色微紅,臉上多了幾分潮紅之色,媚眼瞥了李北風一眼:“感覺如何?”
李北風沒說話。
隻是唿吸很急促。
“……”
“我要走了!”
慕容蝶又迴過頭,輕輕開口:“我殺不了你,王爺肯定不會放過我。所以,我打算走了……”
“去哪……”
李北風口中依舊還殘留著酒精味,伴隨著她唇上的胭脂味,混合在一起,經久留香。
“不知道,隨便吧,天下那麽大,哪裏都是我的家!”
慕容蝶自嘲般的笑了笑,瞥了他一眼:“所以,今晚陪我吃頓飯,好好喝幾杯,如何?”
“下次,恐怕你我就不知道何年才能見麵了。”
李北風望著她的臉。
白皙無暇,臉上略微浮現幾分醉意,羞紅而誘人。那雙媚眼如絲,一眸一笑都仿佛在牽動著心弦。
他沉默了片刻。
“好!”
……
酒過三旬。
夜色已深。
窗外寂靜無聲。
房間內。
李北風撲倒在桌前,仿佛是醉倒了過去,一動不動。
一旁,慕容蝶依舊滿臉醉意,但她那雙美眸卻清醒了過來。
她望著撲倒在桌前的李北風,沉默了許久,眼神猶豫不決。
許久之後,她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愧疚神色。
“對不起!”
窗外,夜色中。
數道身影正快速逼近。
殺機將近!
……
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