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的聲音弄得也是一愣。


    他總是喜歡帶著輕佻的叫夫人,帶著高傲的自稱本王,或許是因為他生在古代,喜歡這樣的敬稱和謙稱,可是他此時突然以你我相稱,反而讓我覺得,這個摸不清看不透的人,好像願意露出一小截風箏線,讓我抓在手心。


    我之前從來都沒有相信過鍾望,總覺得人鬼殊途,陳青又時時刻刻地告訴我,鬼會傷害人,所以我害怕他,也不敢相信他。


    但是現在這麽長時間接觸下來,我卻有些動搖,或許,我可以將鍾望當成一個例外吧?


    “你以後別這樣了。”我推開鍾望,垂下了眸子,“我們還得找書呢,弟弟的病這樣拖著,爸爸媽媽會擔心。”


    鍾望冷哼一聲,低頭去撿掉落的東西,“你在外為他們奔波,我也沒見他們打過一個電話。”


    這話我倒是沒有辦法反駁,不過其實我現在也已經放下了,以前得不到的東西,才會一直有怨恨和執念,但是心結解開了之後,就會覺得反正十幾年沒有他們我也這樣過來了,就算以後的日子都沒有,又能怎麽樣呢?


    “隻能說這是人之常情吧,他們對我的觀點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我笑笑,從鍾望的手中接過盒子的碎片,“我明知道他們改變態度就是因為擔心弟弟,還有什麽好不滿意的?人不能太跟自己較勁。”


    鍾望抿了抿唇,垂下眸子,若有所思,“若是有人這樣對待本王,恐怕早被扔到地獄受刑了。”


    “所以啊,你是鬼,我是人。”


    我不想再跟鍾望糾纏這個問題了,我剛才突然想到這盒子可不是我們的,現在摔碎了,要怎麽辦啊?


    鍾望伸手又拿了過去,示意由他來處理,我記得我剛才看見盒子裏掉了一張紙來著,可能是讓我不小心踢到書櫃底下去了。


    我想了想,蹲下身伸手摸過去,果然,那下麵有個硬的,薄片的東西,我將它拖出來,正好就是我之前看到的那張紙。


    我將紙遞給了鍾望,“這是從盒子裏掉出來的,你順便給放進去。”


    鍾望點點頭,專心地複原著盒子,我便繼續去找書。


    雖然我不認識這封麵上的字,但是數我還是能查明白的,巫蠱醫經四個字,那些兩個字三個字的書就全排除掉,留這些四個字書名的書給鍾望看,讓他分辨。


    這樣一想,我又覺得有點懊惱,好好一個大活人,竟然連鬼都不如……


    眼前這本書看著有點像,裏麵好像還畫了人的穴位還是什麽的,我正翻看著,忽然感覺背後有點發熱,不禁迴過頭去,結果驟然被黑光闖入雙眼,刺得我眼球一疼,慌忙閉上了眼睛。


    “你沒事吧?”


    眼前好像隱約有一條龍飛騰而過,隻不過那龍麵相兇惡,身上有鱗,一對爪,三條須,沒有龍角,嘴如同破碎的門,長著一條蛇尾。


    我下意識地想到了兩個字:蛟龍。


    那龍在我的眼瞼縈繞半晌,就消失不見,我這才敢睜開眼睛。


    鍾望站在我的身邊,眉目之間是隱不去的擔憂,我連忙笑著寬慰他,“沒事,隻是剛才眼睛被光刺到了。”


    我無意中掃了一眼地上,才發現那張紙已經被鍾望打開了,上麵畫著符號和龍紋,亂七八糟的,好像後麵還有地圖和地名。


    我不禁疑惑道,“這紙上寫的是什麽啊?”


    鍾望迴頭瞥了一眼,眉頭依然緊皺著,揮手將那張紙吸在手中,展開鋪平,遞到我的眼前。


    紙上最顯眼的就是在中間的一個圖案,我看到的第一眼,就想到了我剛才看到的那條蛟龍。


    “這是一種算法,用來計算蛟出海的時間。南朝祖衝之所著《述異記》中有記載,虺(hui一聲)五百年為蛟,蛟千年為龍。蛟主江河,可興風作浪,修煉千年即可走蛟,沿江入海化龍,翻雲駕霧。”


    鍾望說得雲山霧罩的,但是我也大概聽懂了,但我不明白的是,這要是尋常的東西,鍾望肯定是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的,可此時他卻捧著這張紙看了半天,眉頭緊皺,是不是他又想到了什麽?


    我忽然想起之前修靈法門上最後刻的那句話……


    蛟龍出海,天地變幻,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這兩件事,是不是有什麽關係?


    可是蛟龍出海,天地變幻我能明白,這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又是什麽意思?


    鍾望忽然表情嚴肅地將那張紙一收,折成了掌心那麽大,塞進了懷裏。


    “喂。”我低聲驚唿,拉住了他的手腕,“這是人家的東西!你怎麽就這樣收起來啦?”


    鍾望輕笑著抽出手腕,微一伸手,一張一模一樣的紙,就又從他的手中憑空出現了。


    “夫人可是擔心我?”


    我白了一眼鍾望,這個討厭鬼,總是耍我,害我白白擔心,剛才還裝作受傷,騙取同情心……


    我伸手接過那張紙放進了鍾望複原好的盒子,“我看你以後就去街上擺個碗賣慘或者支個攤兒變戲法算了,肯定也能掙不少錢。”


    “那可不行。”鍾望接過盒子,放上了最高的架子,聲音輕飄飄地落在我的耳邊,“總不能叫夫人陪我一起受苦。”


    “討厭。”我也忍不住笑出了聲,“你剛才不是說那是個算法嗎?你看了那麽長時間,你算出什麽了?”


    一提到這個,鍾望的眸子沉了下來,抿了抿唇。


    “一年之內,必有惡蛟出海化龍,就在東遼山西海坡。”


    看鍾望忽然嚴肅下來的樣子,我突然意識到這件事對他來說可能很重要,不然他也不會將那張紙自己收下了。


    “你……”鍾望看向我,我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道,“這蛟龍對你而言,很重要嗎?”


    鍾望愣了愣,“嗯”了一聲,“我此次來到陽間,其中一個理由就是為了蛟龍。”


    “其中一個?”我追問道,“那另一個呢?”


    鍾望沉默了兩秒,忽然勾起唇角,將我往他的懷裏一帶,聲音也是拖長了的玩世不恭。


    “另一個嘛,就是拐個夫人迴去。我看你骨骼精奇,就很合適啊。”


    “你別鬧了。”我笑著推開鍾望的手,“說正事呢,別打岔。”


    鍾望卻忽然皺起眉來,一副嚴肅的樣子,“婚姻大事,豈非正事?”


    討厭鬼!每次一說到這些事的時候就胡亂打岔,真是非常討厭了!


    我瞪了他一眼,食指指向他,“你到底說不說?”


    鍾望這才眉頭舒展,笑出聲來,伸手握住我的指頭,放在手邊親了親,“說。”


    我隻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了,連忙鬆開了手。


    鍾望收斂了笑容,正色道,“沒有另一個,隻是為了蛟龍精元,救人一命,還了恩情罷了。”


    我看鍾望似乎不願意多說的樣子,就沒有再提。


    放好了小盒子,我便把我剛才找到的那本書給鍾望看,不過很可惜,並不是我們要找的《巫蠱醫經》。


    此時太陽已經漸漸西斜了,那倒黴的顧小妹到現在都沒說來看我們一眼,真是叫我心中憋氣,恨不得叫鍾望放把火直接把這裏燒了算了。


    不過有求於人,又能如何,還是得繼續找。


    這破書房裏書倒是真的挺多,古書典籍什麽都有,好多都是我沒聽過也沒見過的。


    鍾望還私藏了不少,一開始我還勸他,後來鍾望是這樣對我說的,“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就像我今天拿走書也是注定,所以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按照天道的安排罷了。”


    雖然說這個道理有點流氓邏輯,但是,鍾望拿走的都是“複刻版”,真正的書還都放在架子上,而且,我覺得鍾望的前半句話說得很對啊,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啊,那個羅聞風簡直太可惡了啊!


    必須得從他這拿點什麽,不然我就覺得好像自己丟了什麽似的……


    這樣一想,我心中僅有的那點小愧疚也消失了,專心地跟著鍾望找書藏書。


    鍾望突然歎了口氣,“為夫是不是要把夫人教壞了?”


    我沒理他,專心地翻著書,卻忽然又感覺耳邊落下涼涼的溫度,鍾望餮足地舔了舔唇,“不過沒關係,夫人什麽樣子,為夫都喜歡。”


    “流氓!”


    鍾望並不生氣,我惡狠狠地迴頭瞪了他一眼,卻沒法忽視自己耳朵上熱熱的溫度,還有不自覺上揚的嘴角。


    要是日子能一直這麽開心下去就好了。


    差不多六點的時候,我們終於找到了最後一排。


    我現在越來越確定羅聞風就是在坑我們了,因為直到找到最後一排的角落裏,鍾望才終於眸子一亮,從灰塵落滿都要結出蜘蛛網的地方,掏出了一本破破爛爛的書。


    那本書一看就已經被翻過很多次了,邊邊角角破破爛爛的,但是在封麵上,卻用黑色中性筆寫著四個大字。


    巫蠱醫經。


    終於找到了。


    我長舒了一口氣,拿著書就忙三火四地準備迴去找顧小妹。


    這迴,總不能再刁難我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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