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覺得,大概自己內心裏一直住著個咆哮小人。


    從前不咆哮,一來是沒人惹她,二來她也一直拿規範壓著自己。


    但陡然看到施尉這麽個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異類,咆哮的小人就和被猛然激活了一樣,隨時隨地在心裏狂放的掀桌。


    就算是當初說了她不會承認,但好歹你也要顧及一下我的麵子好不好!


    皇上不要臉,我要啊……


    敢不敢不要說的這麽直白。


    “毒藥是袁有琴給你的?”皇後深吸一口氣,覺得下次自己還是不要再和施尉說類似話題了。


    雖然現在也隻能和他,說才不會被當成一個瘋子。


    即便是忠心如白行遠,也不能接受皇後突然不忠於皇上的這一個設定,更遑論龍椅上的那一隻是披著皇上的皮換了皇上的芯的慘烈事實。


    施尉利索的點了點頭。


    “我去找過他幾趟,現在他隱隱也是東廠製毒的一號人物了,不會有人太過於管著他。”


    畢竟毒藥無眼,武功再厲害,也沒辦法防住人無孔不入的給你放點兒高級瀉藥……


    就這一點上,其實東廠裏的人都想得挺開的。


    “近期就不要去找他了,想要找個理由罰一罰東廠不容易。”一縷孤魂到底會飄去哪裏,皇後其實也不知道,但派個貼心一點的人出去替自己打點一下沿途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宋橋最近在後宮裏混得風聲水起,林燃接手飛魚部手段隻比宋橋隻狠不鬆,白行遠就更不用提,兢兢業業起早貪黑,隻怕做得不夠完美。


    好不容易最近出了袁有琴這一個被迫的錯漏,當場發難太過於明顯,還不如讓施尉把證據做得充分一點,白行遠查出點什麽蛛絲馬跡,才好名正言順把人攆出京城。


    施尉瞄了皇後一眼,嗯了一聲。


    “捏造他私通西廠的證據夠不夠?”


    東廠已經查清楚了賀欣然和謝慎行的關係,再添上皇後欽賜賀欣然西廠督主的位置,外帶西廠現在還有一部分人是捏在宋橋手裏,本來就兩邊界限不清,正是潑髒水的好時候。


    皇後不置可否的唔了一聲。


    “你看著辦吧。”


    雖然說施尉辦事吧……經常是不確定對象的大範圍扔黑鍋。


    誰倒黴就誰背,連自己都中過招。


    但有的時候竟然也能收到意外不錯的效果。


    所以皇後有的時候也拿不準,自己到底要不要稍稍限製一下施尉這種野馬脫韁般的行事習慣。


    施尉便直接把身子哧溜一下縮迴密道裏,順帶著被掀起的地磚也悄無聲息的合上了。


    皇後等著地磚蓋嚴實了,還不死心的伸腳去踩了兩下,才發現還真是空心。


    這也沒辦法,宮人們穿的都是軟緞鞋,鞋底隻恨做得不夠輕不夠軟,哪裏會踩得地磚蹬蹬響?


    宮女們跑來跑去要是發出點兒聲音,都會被罰的,誰走路不是輕得連腳步聲都隻是摩擦著地麵的窸窸窣窣?


    “娘娘,德妃已經在宮裏候著挺久的了,是不是見一見?”


    皇後見完施尉,連折子都懶得看了,直接讓青蘿備轎攆迴宮。


    盡管青蘿管的是外事,但青扇一去,皇後沒有再補人進來的意思,她也得把青扇的事兒做上一份。


    換了從前她才不會管德妃在鳳儀宮裏坐了多久,但現在也隻能她來迴了。


    自從上次和皇上動手以後,皇後就再也沒有過問過半句後宮之事。


    就連平時偶爾會聽上一聽皇上到底上哪兒花天酒地了的消息,這會兒也不聞不問了。


    “是有什麽事?”


    皇後沒揭簾子,聲音從暖轎裏傳出來顯得有些悶悶的。


    “急不急?”


    青蘿微微側頭,往轎子邊湊近了些。


    “奴婢也不知道算不算急事兒,大概是德妃娘娘滿皇宮裏找不著皇上了,有點兒急吧。”


    皇後:“……”


    聽這意思,德妃大概已經……急瘋了。


    皇上偷溜出宮不是第一迴,但前幾次都是因為壓根德妃管不了事兒,根本沒收到風。


    最近那次是被自己壓了下來,也就無所謂。


    這會兒自己撂挑子不幹了,德妃猛地發現皇上不見了,是該著急。


    “皇上不見了就找,難道本宮會把人藏起來不成?”八成又是聽聞京城院子裏新來了什麽新奇的姑娘,溜出宮去看熱鬧了,皇後根本就不想管。


    德妃自己湊上來的更好。


    青蘿麵無表情的應了一聲。


    “那奴婢先迴宮去迴了德妃娘娘。”


    皇後輕輕揭開一角轎簾,瞄了正打算往前跑的青蘿一眼。


    後者立刻屏息凝神彎腰下來靜候吩咐。


    “以後後宮的事,誰來都不用迴本宮了。”


    當然,盡管皇後和內芯兒被掉包的皇上當了這麽些年的麵不和心也不和的夫妻,但很明顯,每當皇後覺得,自己已經習慣了皇上的作死能力後,皇上總會層出不窮的玩出別出心裁的花樣作死,來刷新自己的下線。


    半夜居然不是宋橋翻進寢宮,直接戳到皇後床前的,居然是白行遠。


    半夜聽到響動睜開眼的皇後娘娘,表示自己受到了嚴重的驚嚇。


    從施尉倒宋橋到謝慎行再倒白行遠,自己寢宮的門檻果然已經這麽低了麽!


    “娘娘,皇上迴宮了。”


    皇後眯著眼睛適應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看清楚麵前人的輪廓。


    “白大人?”


    白行遠立刻唰的一下往後退了好幾步。


    “此事重大,微臣又怕驚動旁人,隻能冒犯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皇後頭疼的揉了揉額頭。


    “皇上迴宮就迴宮了,這迴又帶迴來哪家的姑娘?”


    人不靠譜就不靠譜吧,反正都不是原裝的,還能靠譜到哪兒去?


    白行遠也覺得很頭疼,但礙於在皇後麵前,不能揉腦袋,隻能低著頭,恭恭敬敬的迴話。


    “娘娘,皇上這迴出宮……沒去什麽酒肆也沒去院子。”


    皇後翻了個身,側躺著,覺得稍稍來了點精神。


    難不成皇上這迴長本事了?


    還知道不光得追求美人,還得有點別的追求?


    白行遠實在是拿不住到底是一次和皇後把話說清楚,快刀斬亂麻,說不好皇後還能好受一點。


    還是再說得婉轉點兒,至少還能有個心理準備。


    念頭還沒轉完,便聽得皇後嗤笑一聲。


    “得,該不會你要說皇上突然顧念了手足之情,跑去王府和王爺敘舊了吧。”


    白行遠瞬間就……傻了。


    雖然皇後是在開玩笑,但不得不說,這個烏鴉嘴也說的實在是……太準了。


    皇上還真是去的王府,還真和王爺敘了好一陣子的兄友弟恭,然後王爺就順理成章的把所謂祥瑞的一雙青魚直接進獻給了皇上。


    好在王爺說得好聽,皇上才沒讓禦廚把這兩條祥瑞給紅燒,反而是讓人準備了兩個大水晶缸子,說是要在自己寢宮中專門供著這兩條大爺。


    “娘娘……聖明……”


    白行遠難得磕巴了一迴。


    皇後瞬間精神抖擻,幹脆一拍床板給坐了起來。


    “他還真去王府了?這迴不是去敘什麽兄弟情,是誰給他走漏了風聲說有祥瑞入京的?”


    白行遠趕緊給皇後順毛。


    “娘娘放心,那個亂嚼舌根的美人宋橋已經收拾了,不會再出什麽意外,隻是東西已經過了皇上的眼了,那塊石碑隻是因為太大了,皇上一個人沒辦法帶迴來,臨走還特意吩咐王爺,明天務必要把石碑送入宮中,他會找地方好好安置。”


    皇後睜大眼睛,死死盯著麵前虛空的一點,半晌才猛然放鬆下來。


    “本宮當是什麽事兒,祥瑞便祥瑞了,王爺都求上皇上了,本宮難道還要攔著不成?自己的江山自己坐不穩,本宮可不想操這份兒閑心。”


    彈了彈指甲,皇後深吸一口氣,勉強逼著自己鎮定下來。


    “不過既然如此,有件事情還得加緊做了。”


    白行遠立刻把耳朵給豎了起來。


    “娘娘請講。”


    皇後擁著被子,鳳儀宮中地龍燒得暖和,殿中甚至還放了一盆水仙開得正好。


    “那幾個西疆人死在王府門口,總也要給王爺一個交代不是?不管怎麽說,毒藥總歸是從東廠出去的,你手下的人,本宮自然是放心,但唯獨一個,這才進了東廠多久,就生出這些事端來,不論查出來是誰,這個罪責,都歸他擔了吧。”


    白行遠隻覺得……自己最近似乎是……越來越跟不上皇後的想法了。


    這陣子進東廠的人,一個是林燃,一個是袁有琴,林燃跟這次的毒藥泄密之事扯不上半點關係,皇後所指必然是袁有琴。


    隻不過先前還百般迴護,現在分分鍾就讓人背黑鍋……


    “替死你隨便找,本宮近期是一定會要出宮了,總也得有人在宮外接著才好,剩下的,你看著辦吧。”


    白行遠猛然抬頭。


    “娘娘……”


    皇後出宮……聽皇後這意思,恐怕這次出宮的時間隻會長不會短,這怎麽可能……


    前次聽皇後說,他總覺得是皇後在賭氣,過一會兒大概又會自己找理由想通。


    現在看來,竟然皇後是來真的了?


    “很多事情在宮中無法解釋,或許出宮了,本宮也會找一個答案,不論如何,這宮中我是待不下去了,你若想留下,我可以替你安排……”


    皇後話音未落,白行遠便搖了搖頭,破天荒第一次打斷皇後說話。


    “我隨你去。”


    不論你去哪裏,我總隨你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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