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母親剛剛出宮不久,隻怕現下剛剛到家……”皇後凳子還沒坐熱,猛地聽得白行遠來了這麽一句,整個人都覺得不太好了。

    “母親可有出什麽意外?”

    白行遠僵著張臉搖了搖頭。

    “刺客闖入塗府時夫人還在路上,正巧迴家進門時和刺客走了個對臉,太醫已經去瞧過了,說是受了些驚嚇,無妨。”

    皇後張了張口,剛想說話,卻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麽,愣了半晌,又微微動了動嘴唇,最終隻能長歎一聲。

    “白卿……”

    白行遠這迴終於沒讓皇後把解釋說完,自己斬釘截鐵的就把皇後的欲言又止給打斷了。

    “微臣相信,刺客並非娘娘所派。”

    所謂黑多了自然就成粉了。

    從前紛紛所指皆引向皇後,白行遠也的確是疑惑過,問題是這一次也做得忒明顯了,皇後從來不是這種沉不住氣的人。

    若是真心想要她的命,早在李月婉未入宮前就可以解決掉,不至於拖到這個時候,恰巧還是塗夫人入宮的空檔。

    皇後淚流滿麵。

    皇上不正常,謝慎行不正常,施尉那是不正常中的不正常,謝天謝地這裏總算還有一個正常的明白人……

    “李月婉才從宮中出來不久,此時並非殺李月婉的良機,皇後也不會選李月婉還在塗府的時候動手,更不會把時間卡在塗夫人剛巧迴去的檔口。”

    皇後真想拉著白行遠的手說你真明白。

    “想必是刺客你們還沒抓到。”皇後強行忍住想要掀開簾子出來透口氣的衝動,安安穩穩坐在椅子裏。

    還能是誰,還有誰能有這麽抽風的不按常理出牌?

    白行遠頗覺遲疑的點了點頭,繼而又有些不確定的抬頭飛快瞄了一眼珠簾之後。

    “和那人交過手的人說,武功和上次在東廠救走袁有琴之人有些像。”袁有琴被皇後打發去東廠之後,有些事情也就痛痛快快的招了。

    比如說自己夜闖東廠想要翻閱卷宗,比如自己的確是偷偷晚上溜出去,比如說自己的確會武而且武功還不錯,連師承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唯一沒說的就是還仗義的把施尉給摘了出去,直說當時一個神秘人莫名其妙的救了自己之後又莫名其妙的把自己扔在京郊,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最後還是他自己養得恢複了點力氣摸迴了嶽府,緊跟著東廠

    的搜索小分隊就闖進來了。

    “隻不過袁有琴最近一直在東廠裏很是安分,應該和他無關,那個救走他的神秘人據他說是救人之後就再沒出現過,微臣看著,東廠也從沒有人私底下與袁有琴接觸過,此事線索算是斷了。”

    皇後點點頭,示意白行遠繼續說。

    她也很想知道東廠現在到底查到哪一步了。

    “那人似乎對京城很是熟悉,竟然能精準的避開東廠所有的暗衛,最後在京西不見了。”

    皇後默默扶額,居然還知道繞到京郊去再甩開人,十有*這人現在還沒迴宮來。

    現在她隻願宋橋不要腦洞大開,把刺殺李月婉的和自己宮中上次鬧得滿城風雨的刺客聯係起來。

    “拋開那個神秘人不論,雖是不知道那人是誰,但微臣總有感覺,他對東廠並無惡意。”

    白行遠查來查去也查不到那個所謂神秘人的行蹤,更何況人是來殺李月婉這個冒牌貨的,無論是出於何種目的,李月婉死了對皇後也隻不過是輿論上略有些不利而已,更多的是少了一個心腹大患,也便沒再管了。

    若要說那人是想挑撥皇後與東廠,大概也不太可能。

    相比起前幾次來說,這一次的挑撥也實在是太糙了點,與其說是栽贓挑撥,還不如說更像是想要急著表忠心討好皇後。

    隻是不知道是誰而已。

    “隻是東廠的探子趁著塗府抓刺客忙亂的時候,曾偷偷潛進去看過李月婉,發現她竟然會武,武功大概還不錯,所以才能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開刺客下的殺手,隻不過她對外隻說是忙亂中擲了花瓶,才阻了刺客一下,太醫順帶也給她開了方子,不過是在肩膀上刺了一劍而已,微臣懷疑,那一劍她其實可以毫發無傷的避開,不過是苦肉計才沒有完全閃躲而已。”

    皇後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扣著黃銅手爐,金質鏤空的護甲輕輕磕著爐壁,聲音便細細微微的一圈一圈漾了出去。

    “本宮還沒來得及和你說,上次皇上召李月婉與高琨,賀欣然也跟著進來了,過後本宮留了賀欣然說話,他也說了同你一樣的話。”

    微微唿出一口氣,皇後索性讓東廠再去查一下賀欣然的底了。

    查誰不是查,若真是身家清白和謝慎行沒什麽瓜葛,她手底下又能多一個人用了。

    不過謝慎行大概也不會花力氣使這種費力不討好的苦肉計,陪了一個聚賢樓不說,再搭上

    一個李月婉,就為了安插一個什麽都沒有的賀欣然在自己身邊。

    “不過他是無意中在聚賢樓裏發現李月婉會武之事,大抵高琨從未和他提過李月婉身世之事,我爹還不至於大著心的要自己親生女兒去拜師學這種手藝。”

    皇後出了一會兒神,才冷笑一聲,繼續往下接了下去。

    “人在聚賢樓裏便敢趁人醉酒直接翻窗跳下去,賀欣然剛好沒醉死才看到,上次你說聚賢樓已經查得有些眉目了,好不容易碰到李月婉這個狐狸尾巴,本宮怎麽舍得她死?”

    隻不過接下來要怎麽麵對自家爹的怒火,這才是大問題。

    以皇後對塗相的了解,估計是要上折子說京城治安問題,光天化日竟敢私闖民宅還行兇,對著丞相都敢這樣,那百姓還不是和收西瓜一樣一砍一個準?

    然後再逼著大理寺和刑部給一個交代,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挖地三尺都要把兇手伏法。

    最後估計就是趁著這個機會上表請奏收李月婉為義女,名入族譜,正式把名字排在自己名字之下。

    皇後才咽不下這口氣。

    “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你們便放開手去做,該放的風便放,該擺出來的證據便擺出來,過些日子,你們安排,有什麽要求本宮自會滿足你們,唯有一條,讓塗相看到本宮這位妹子的一身好武藝,塗相那邊不必擔心,出了事自有本宮擔著,魚死網破死的也隻能是本宮那可憐的妹子。”

    為了一個可能讓自己身敗名裂的私生女放棄可以讓自己穩步朝堂的皇後親閨女,用腳趾頭想塗相都不可能做這種坑爹事兒。

    “賀欣然的底也一起查一下,若是可靠,上次你不是說西廠副手很有些不滿柳清絕麽,這種不安心的人本宮用著也不放心,不如另覓人選。”

    有宋橋不遺餘力的打壓,白行遠這兒收到的消息是柳清絕的那位副手已經快急瘋了,隻想求得麵見皇後,無奈東廠勢力盤根錯節,怎可能讓這種背主忘恩的東西去給皇後灌*湯。

    “若是西廠要換,便從頭換起來,底下的人能用便用,不能用的一概也就不用留了。本宮看著賀欣然也是有些本事的,放在東廠隻怕你們還難得與他糾纏。”

    白行遠點了點頭。

    東廠看西廠從來就沒順眼過,投靠朱氏不說,想弄死柳清絕的也大有人在,下頭的人連方法都已經貢獻了好幾個了,奈何皇後一直不發話,他也隻能暫時忍著。

    原本想的不過是去了一個柳清絕,拿著恩典吊著那位副手,也好讓他低人一等的替皇後賣命。

    現在看來皇後的意思竟是從頭到尾換一次血。

    賀欣然有本事便能把那群奇形異狀又各不服氣的人給收了,沒本事也隻能怪自己倒黴,死了也不會有人多說什麽。

    隻不過一個大理寺卿的公子,獨子不說還不會武功……

    但若去塗府刺殺李月婉之事是他的主意,也不是沒有可能。

    那一場刺殺,時間不對,地點不對,哪有大白天跑人守衛森嚴的家裏去砍人的?

    與其說是刺殺,不如說更像一場鬧劇,故意引得東廠發現李月婉會武之事。

    現在從皇後的口氣聽來,大概知道李月婉會武一事,除了謝慎行的人,便隻有一個賀欣然了,他又想要獻忠,若是這樣想來,便也合情理。

    “皇後打算從東廠撥人給賀欣然麽?”白行遠連停都沒停,直接便開始想到底還從哪裏能撥得出人手來,又是要和賀欣然能搭得上的。

    宋橋那天聽完賀欣然見皇後之後,說了什麽一句都沒透露,倒是難得的對賀欣然評價了兩個字。

    聰明。

    皇後慢慢搖了搖頭。

    “現下還不急,你們盯緊了李月婉和聚賢樓,遲早還會有別的動靜,賀欣然不妨再晾他幾天,倒是有一件事,該有的也都有了,再過上幾天,也該辦了。”

    沒個人在旁邊其實挺麻煩,隔著個簾子,要遞東西也隻能自己彎腰放在地上,白行遠再上前來取。

    不過好在是白行遠。

    “娘娘可是說青扇?宋橋也已和微臣說過了,青扇誣陷青蘿,捏造書信與信物,就連青扇偷偷放東西去青蘿房內,也是宋橋親眼看著她放的,隻看娘娘預備何事發落,如何發落,必得找好理由一步一步來,否則青扇姑娘是娘娘貼身宮女,一朝被棄,就怕打草驚蛇,萬一驚動王爺,那便不好了。”

    皇後也就順理成章的沒把青扇羅列的那一係列所謂誣陷青蘿的證據給拿出來。

    宋橋既然說是親眼看著的,那就是他手上也會留一份底,說不好比青扇給自己的還要齊全,自己這裏的這份也就好當成廢紙了。

    “青扇那邊你便放開手去做,不要驚動謝慎行,也不必顧忌她是本宮的陪嫁,你們把錯處擺出來,本宮自然會慢慢發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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