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和施尉想的一樣,宋橋幾乎是踩著點的等著皇後說完話,就在外頭恭恭敬敬的通傳求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皇後總覺得這一次施尉躲藏時,沒有之前那麽利索。

    “微臣叩見皇後。”

    皇後稍微等了等,才出聲示意青扇開門,放宋橋進來。

    “什麽事。”

    宋橋似乎是頗顯為難的猶豫了一下,才斟酌著開了口。

    “王爺與穆青霜私下見麵。”

    飛魚部管的事,要麽是打打殺殺,要麽是毀屍滅跡。

    宋橋從來隻需要給皇後匯報一下誰殺了誰,或者又是哪個倒黴孩子撞上槍口被滅口,什麽兒女情長你儂我儂情意綿綿的事情,基本不沾邊。

    陡然接手監視後宮這一檔子事,女人多,又瑣碎,還偏生喜歡打擦邊球,一句話根本說不清。

    皇後默默揉了揉額頭。

    “私下見麵?”

    他怎麽不直接說私相授受呢……

    就算是穆老將軍再怎麽豪放,也不可能教出來一個外孫女直接往男人懷裏撲。

    何況穆青霜溜出席在前,謝慎行在後,怎麽可能會是穆青霜去投懷送抱。

    宋橋默默替謝慎行補了一刀。

    “王爺主動開口相邀。”

    皇後輕輕歎了口氣。

    “然後呢?”

    或者她應該重新考慮一下,到底應不應該讓宋橋來看著後宮。

    她都能想象出來,如果謝慎行有心,那該是一副怎麽樣風光旖旎的場麵。

    穆青霜根本就不是對手好麽。

    宋橋想了想,終於幹巴巴的吐出了四字評價。

    “詳談甚歡。”

    皇後支著頭,透過珠簾,一臉玄幻的看著宋橋。

    虧得他能想得出。

    大概是皇後的眼神複雜得太過於有穿透力,宋橋利索的把腦袋垂了下去。

    “王爺對穆家有意,於皇上不利。”

    皇後舒了口氣,揮揮手讓宋橋起來迴話。

    總算是能正常了。

    “你何以見得王爺對穆家有意?說來聽聽?”

    宋橋幾不可察的皺了皺眉。

    “王爺從前對穆小姐不假辭色,如今陡然青目,因為兵權。”

    皇後從來都致力於朝堂之上那一點微妙的平衡,縱使穆青霜鍾情王爺多年,一直待字閨中不肯嫁

    皇後也從未因為這位昔年閨閣好友鬆過口。

    謝慎行的身份太過於敏感,一旦以皇親的身份娶了穆老將軍的外孫女,朝中的局麵……

    大概要重排了。

    “皇後不可心軟。”

    消息傳來,說是王爺在見過皇後之後,黑著張臉直接就跑去找了穆青霜。

    別說宋橋不清楚,就連白行遠也猜不透皇後到底和王爺說了些什麽,才刺激得謝慎行那麽一個素來小心的人,做出這等大膽出格的舉動來。

    但這種事……皇後不說,做臣子的總也不能問不是?

    皇後不置可否的唔了一聲,幹脆賜了座,看著青扇過來給宋橋上茶。

    “依你之見,本宮該如何做?”

    白行遠抽不開身,大概宋橋在來迴話之前,已經私下找過白行遠通過消息了。

    否則也不會來得這麽晚。

    皇後不打算再和白行遠浪費一次唇舌說這些事情。

    自己才和謝慎行說了要早點成家的事兒,這孩子就跟自己玩這一手。

    雖然說從前就防著謝慎行和穆青霜兩隻兒女情長,謝慎行也從來沒表示出對穆家的外孫女有任何的興趣。

    但現在看來……簡直就像在和自己賭氣一樣。

    宋橋這迴沒有猶豫,擲地有聲的迴了皇後兩個字。

    “賜婚。”

    皇後端著茶盞在手裏暖著,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描著茶盞邊沿的花紋。

    賜婚是好事,隻不過,給誰賜,賜給誰,才是大問題。

    宋橋大概還在擔心皇後為著和穆青霜從前的姐妹情誼心軟,又有白行遠千叮萬囑說一定要勸服皇後關鍵時刻決不能糊塗,斬釘截鐵的又補了一句。

    “無論是誰,王爺不可娶穆家女。”

    皇後在心裏歎了口氣,默默換了個話題。

    “大概現在傳旨的已經到了嶽府,嶽齊川入太醫院供職,你要加緊盯著,決不能出任何錯漏。”

    嫁一個根本不喜歡自己的人,還不如不嫁。

    即便謝慎行沒有這一層身份在,皇後也不看好穆青霜這段根本就不可能有結果的感情。

    宋橋微微衝皇後點了點頭。

    “請皇後放心。”

    頓了頓,微微抬眼,宋橋坐得越發筆直。

    “微臣請旨,皇後打算何時處置章炎。”

    皇後輕輕笑了笑。

    “有把握了?”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果真是飛魚部的風格,做事幹脆利落。

    宋橋一副“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居然還拖了這麽久真是不應該”的愧疚表情,垂下眼,盯著自己麵前的地磚。

    “有西廠助力,十之*。”

    縱使有謝慎行,畢竟貴妃已不在,區區一個西廠,不足為懼。

    待章炎一去,柳清絕那點子算盤,根本就不夠看的。

    大概謝慎行也防到了這一點,盡力也在保全章炎,隻不過柳清絕看在眼裏,慢慢似乎也與謝慎行生出了些嫌隙來。

    現下隻差皇後出麵,扣章炎一個名睜眼孫的罪名,到時候要殺要刮,落東廠手裏,什麽東西都得吐個幹淨。

    皇後微微往後仰了仰身子,靠在椅背上。

    “不急。”

    宋橋低聲應了個是。

    然後好不容易放鬆下來的皇後,就看到宋橋猛的抬頭,不光直直看向珠簾之後,甚至整個人都從椅子裏彈了起來,往前衝了兩步,又生生刹住腳步。

    “皇後……”

    皇後被宋橋一嚇,差點沒直接把手裏的茶盞給摔地上了。

    “發生何事?”

    盡量把語氣拗得平靜,皇後也從椅子裏站了起來,雙手交握,指節甚至都有些被捏得泛白。

    宋橋又往前走了兩步,繼而表情緩和下來,慢慢單膝跪去了地上。

    “微臣失儀,請皇後恕罪。”

    皇後輕輕舒了口氣。

    “無妨,若無其他事,就退下吧。”

    別說是宋橋,就連她,都聽到了自己椅子背後,那清清楚楚的一聲悶哼。

    似乎還帶著些氣泡在空氣中破散的聲音,再然後……

    便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皇後窩藏奸夫也就算了,居然還窩藏一個刺客當奸夫……

    這種事情傳出去,簡直就不讓人愉快的生活了好麽!

    宋橋在退出去之前,到底又往皇後的珠簾後偷瞄了好幾眼。

    皇後幾乎是門一關就轉去了自己椅子背後,結果也

    隻在椅背上發現了零星幾點血跡。

    “你受傷了?”左右已經看不著人了,皇後幹脆先把青扇召進來,打起珠簾,撤去屏風,又把宋橋還沒動過的茶盞收拾了,還裝模作樣的批了一會兒奏折,才又重新把人清退。

    宋橋若是起了懷疑,一出門就會著手布置暗衛,把書房圍個水泄不通,施尉這個時候是一定跑不出去了。

    左不過青扇不會特意朝著房梁看,有自己在屋裏坐著,宋橋總不敢明公正道的搜書房。

    施尉從書櫃後頭慢慢挪了出來,皇後仔細看了看,其實也隻能看出來麵色略有些蒼白而已。

    “救藥童的時候,不小心受了一掌,無妨。”

    皇後總算覺得,東廠養那麽多暗衛,都不是全吃白飯的了。

    下次再讓白行遠多挑一些,徹底絕了天衛溜進去的路子。

    否則一個大活人視東廠皇宮的一幹守衛如無物,沒事兒就去東廠翻機密卷宗玩兒……

    臉都要丟盡了好麽。

    “那位藥童那麽厲害,你不讓他幫你看看?”施尉受的是內傷,皇後總不能說是自己得了風寒來召太醫。

    “他給過我藥,隻不過中間摻了些慢毒,想來若是我對他不利,他便催動藥性,也算互相有個牽製,那位藥童……”

    笑了笑,施尉白著臉搖了搖頭。

    “隻是我若不當他麵吃下去,他如何肯信我?”

    皺起眉頭,施尉撐著地,慢慢靠著柱子坐了下去,忍了半晌,才輕輕唿出口氣。

    “大概是他看我過了時候還未迴去,催動藥性,無妨,死不了。”

    皇後瞥了施尉一眼。

    “宋橋已起疑心,書房你大概是出不去了,不用想著本宮會帶你出去。”

    什麽坐在轎子裏混出去,這話是騙鬼麽?

    轎子裏多了個人,別人發現不了,抬轎子的小太監難道還不知道?

    施尉毫不在意的點了點頭。

    “我知道。”

    然後又抬眼看了皇後一眼。

    “你不會是真的想給謝慎行和穆青霜賜婚吧。”

    皇後:“……”

    為什麽人人都要問她這個問題。

    她是腦袋抽了麽?

    “本宮不認為,你現在還有閑心來管本宮的閑事。”冷笑一聲,皇後最後也

    沒能看得下去折子。

    “宋橋大概出去就會和白行遠通消息,現在外麵已全是暗衛,東廠一定會借機進來搜查一遍,皇後身邊潛伏了一位刺客,這是大事。”

    施尉閉著眼點了點頭,又停了半晌,才衝皇後笑了笑。

    “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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