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被皇後軟禁在了鳳儀宮,不把源源不斷送過來的朱批背完,絕對不許睡覺。

    皇後還怕青扇一個人的監管力度不夠,皇上要跑攔不住,特意把青蘿也派了迴去,想了想,幹脆又把長公主一塊兒請去了鳳儀宮作陪。

    兩個自己的貼身宮女,外帶一個皇上的親妹子,不論皇上是打感情牌,還是以身份壓人,這三隻總能有辦法對付過去。

    左不過還有宋橋在宮裏隨時等候召喚,白行遠便沒入宮,想必是還在東廠親自折騰化名嶽齊川的病弱青年。

    有皇上那句把人送迴來的話,這兩人的命算是保住了,白行遠自然會管教林燃不許下殺手。

    至於其他的,皇後也不敢說。

    “那位神醫呢?”

    皇後沒讓跪著,宋橋也就身姿筆挺站在丹階之下,輕輕低頭。

    “尚在東廠。”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

    “或許同夥逍遙法外。”

    皇後:“……”

    合著你們是鐵了心的要讓他來背這個黑鍋是吧!

    他們人在東廠,然後還有同黨在外頭,這不是擺明了是裏應外合要謀害龍胎,他們上頭還有人的意思麽!

    就等著自己一句話,往下查是吧。

    真當自己是傻子了?

    “你給本宮一句實話,皇嗣之事,與你們東廠,到底有無關係。”

    沉默良久,皇後最後還是把這個問題給問了出來。

    就目前來說,一共有三個人和她說過,別留這個孩子。

    一個是施尉,根本找不到人。

    一個是謝慎行,他估計沒這麽好心。

    再剩下一個就是白行遠了,又占著東廠的好地方,還有嶽齊川現成的一個倒黴孩子,栽個贓分分鍾的事兒。

    宋橋反倒一愣。

    “皇後何出此言?”

    東廠再大逆不道,也不至於拿著皇嗣開玩笑,縱使要拿著皇嗣開玩笑,以白行遠的性子,總也要等到皇後點頭才肯下手……

    皇後輕輕唿了口氣。

    “也罷,是本宮多慮了。”

    青蘿不在,門口守著的小宮女也就充當了臨時通報的角色,隻是不敢推門進來,隻是在門口輕輕敲了敲,揚著脖子,聲音剛好能讓皇後聽得清楚。

    “啟稟

    娘娘,曹大人與嶽老大人求見。”

    皇後一口茶又給喝去了肺管子裏。

    曹大人求見不算事兒,現在找不著皇上,萬一杏充媛有個什麽龍胎微恙,指不定薛昭儀不想擔幹係,就會把人推自己這兒來。

    但誰能告訴她為什麽曹大人會和嶽老大人一起來啊!

    雖然嶽老大人是先皇欽點的顧命之一,但早就已經辭官退隱,本是想舉家南遷迴故土,但自己念其年長,特留京中頤養天年。

    畢竟是兩朝元老,朝政上的事多多少少也知道一點,隻不過事情都不大,也難得把他給驚動出來。

    還是說最近又出什麽大事了?

    曹太醫和嶽老大人私交甚密,東廠敢抓神醫,卻不敢動把神醫引入宮闈的曹太醫。

    皇後趕在嶽老大人進來之前,趕緊把最近發生的事兒全盤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最後還是沒發現有什麽值得這一位出山的事兒。

    冰災的案子已經查得七七八八了,最近抓了一批芝麻小官兒,真正的大頭牽扯太多,誰也不敢真正驚動,打個擦邊球,模模糊糊也就過了。

    置於袁沛一案,也和冰災牽扯在一起,又涉及京試泄題之人,等這兩件事查完,估計袁沛的事情也能水落石出。

    再來就是試院泄題和辛大人被殺一案,薛老大人已經把事情全盤扛了下來,按理說隻要沒有多的變化,就不會京東的他出麵。

    更何況如果是為這事而來,要來早來了,不至於等到現在。

    置於謝慎行,現下章炎勢力受損,實力已大不如西廠,西廠又與章炎生隙,謝慎行缺了章炎牽製柳清絕,京試又沒出亂子,偶爾那麽一點泄題,風頭全在往他身上引,自然不敢妄動。

    實在最近風平浪靜,一切盡在掌控之中,至不至於把嶽老大人這種基本上是半退隱狀態的泰鬥都給逼到內宮來求見啊!

    宋橋默默低頭向皇後行禮。

    “微臣告退。”

    皇後微微抬了抬手,示意宋橋不用忙著告退。

    “嶽老大人既然親自覲見,必然是大事,你現在告退,白行遠又不在宮中,待會兒說不準本宮還得再召你一次,不必麻煩,就在一邊吧。”

    宋橋點了點頭,往書桌前走了兩步,又覺不妥,幹脆一個飛身,直接竄上了房梁。

    皇後:“……”

    所以說,你們會武功的,到底是

    對房梁這種地方有多深的執念啊!

    算上來,嶽老大人比薛老大人還要大上個好幾歲,花白胡子一大把,走起路來整個人都歪在先帝禦賜的拐杖上,宮內沒人敢怠慢,從入宮開始就有兩個小太監跟著,一左一右把老大人扶進了書房。

    左不過都是小時候看著長大的,皇後也就省了珠簾,親自站在門口迎。

    然後嶽老大人剛一進門,皇後打算攙人的手剛一伸出來,老大人就顫顫巍巍的給皇後跪下了。

    “求皇後娘娘開恩,恕了微臣孫兒之死罪,微臣上下感念娘娘天恩,必將粉身碎骨,以報皇家恩德。”

    皇後:“……”

    所以說,這到底唱的又是哪一出……

    嶽老大人家三個孫子,老大還在翰林院裏供職,老二醉心詩書天天擱家裏寫詩作畫,占了京城八才子之一,剩下個老三是個病秧子,成天藥罐子不離口,天天擱內院裏養著,誰也沒見過,她什麽時候要治人的罪了?

    嶽老大人扶著拐杖,哆哆嗦嗦的就給皇後磕下頭去,慌的皇後隻差沒提溜著人的領子把人提起來。

    “老大人這是從何說起?”

    嶽老大人就和膝蓋已經釘死在了地磚上一樣,非給皇後磕足了一個頭,才顫顫抖抖的開口。

    “老臣孫兒名為,嶽齊川。”

    皇後想掀桌!

    東廠居然把手伸到嶽老大人頭上去了!

    嶽老大人家的孫子和謝慎行有牽扯妄圖奪位?

    你這是在逗我玩麽!

    “老大人請起,皇上昨日已經親口禦賜為嶽小公子免罪,隻是今日人還未及進宮,老大人且請放心。”伸手扶起嶽老大人,皇後還親自把人一步到位的扶到了椅子上,看著宮女上了茶,才轉過身來扶另外一個釘在地上的曹太醫。

    “曹大人這又是怎麽了?”

    年歲也不小了的老太醫依著嶽老大人的模樣,一樣給皇後磕了個頭,然後才顫巍巍的開始請罪。

    “微臣有罪,請娘娘恕罪,微臣明知神醫嶽齊川為老大人家中孫子,卻隱瞞此事,沒向娘娘稟明,微臣死罪。”

    皇後:“……”

    一個兩個的都夠了好麽……

    她真的不想殺嶽齊川啊!

    就算這人是個什麽背景都沒有的正兒八經的江湖人士,她都打算把人收歸己用了好不好!

    否則她讓皇上來摻和幹嘛啊!

    於是,提完了嶽老大人的皇後,又苦逼兮兮的開始繼續來提溜曹太醫了。

    “微臣本是知道嶽齊川的身份,所以能確保此人忠心可靠,若非如此,微臣哪敢隨意從宮外請人為皇上診治,可誰知竟會出這等誤會,微臣實在愧對皇上,愧對娘娘,也愧對老大人啊。”曹大人沒有嶽老大人好提,皇後扶了一把,人依然巋然不動。

    “娘娘若有懷疑,也是應當的,是微臣之錯,沒有及時稟明嶽齊川身份,微臣有罪。”

    皇後差點也給曹太醫給跪了。

    “嶽老大人忠心可鑒,嶽小公子自然家學淵源,本宮信得過,曹太醫還是起來說話吧。”

    不管她怎麽解釋,東廠一直是在她的管轄之下也是事實,白行遠動手,是個明白人都會覺得是皇後的意思……

    這頂黑鍋她也算是背定了。

    總算是風水輪流轉,之前給人背了那麽多黑鍋,現在自己身上也來一個,不算虧。

    嶽老大人還好,嚎完開頭那一嗓子,剩下的話全讓給曹太醫來說。

    皇後一個頭比兩個大,隻求宋橋能機靈點,趕緊傳話讓白行遠把人完好無損的給送迴來。

    但是到底是送哪一隻迴來啊摔!

    好不容易把曹太醫從地上弄起來,皇後陪著笑臉跟著兩位胡子都白了的老大人一塊兒喝茶,眼巴巴的等了一炷香時間,才聽得門外宮女悠然來報。

    “白大人求見。”

    皇後徹底放了心。

    先前把釋放嶽齊川的話讓給皇上來說,這會兒她就不好再出麵說因為信得過嶽老大人才放人了。

    人情要送就要送徹底,若真是因為嶽老大人的原因才放人,別的不說,先就給嶽老大人落了個倚老賣老的口實,梁子算是結下了,日後人要拿著這個作伐子,還有的爭執。

    最好是能讓白行遠來自己澄清東廠抓人實屬誤會,這事兒才好圓過去。

    皇後無比慶幸自己留了宋橋在房梁上聽牆角。

    “微臣給皇後娘娘請安,見過嶽老大人。”白行遠絲毫不見東廠密室裏的陰影,一身清清爽爽的青衫,行雲流水的就給皇後行完禮,又轉身衝嶽老大人深深一揖。

    “昨日已奉皇上聖旨,查明嶽小公子與謀害皇嗣一案並無關聯,陷害嶽小公子之人也已抓到,請皇後娘娘放心,人此時

    已在宮中,娘娘是否要傳召?”

    先前還一直在絮絮叨叨說自己有罪的曹太醫瞬間閉嘴,皇後微微衝白行遠點了點頭,轉身坐去了珠簾之後。

    開玩笑,嶽老大人她能在珠簾外頭見,難道還能當著麵見嶽齊川?

    萬一人一大嘴巴,指著自己說艾瑪你就是那天和東廠侍衛私通在皇宮裏圍觀狼女的小宮女,自己這日子還要不要愉快的過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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