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最後還是生生忍住了讓白行遠放棄所謂宮中刺客,專心專意去查秦香樓和聚賢樓的念頭。

    施尉做得太湊巧,巧得她若是稍不小心,就會把自己給卷進去。

    在老臣們眼中,盯著皇上那張龍椅的,毅親王謝慎行是一個,自己也算是排得上號的一個。

    謝慎行能謀害皇上,自己這個皇後做起來,也未必就名不正言不順。

    相比起自己牝雞司晨來,臣子們更能接受謝慎行,好歹都是姓謝,江山還不算易主得很徹底。

    施尉一直聽著白行遠的聲息徹底沒了,才挪去了皇後對麵坐著。

    “你該慶幸來的是白行遠。”

    皇後看著施尉從自己被子裏一件一件把小碟子小碗拿出來,又整整齊齊的碼在小桌子上,隻覺得整張臉都快抽筋得麻木了。

    迴頭一定讓青扇把自己這床被子給丟了。

    不,得燒了!

    連這床都得劈了!

    “就算是這滿殿都是人,他們也不敢掀開本宮床幃。”皇後陰森森的盯著施尉從袖子裏掏出先前那雙銀筷子,拿著自己麵前的小勺子撥了碗粥,還悠閑自得的夾小鹹菜,附帶著連聲音裏都帶出了點磨牙的意思。

    施尉無聲無息的喝完了一整碗粥,伸手又添了一碗,順帶還替皇後添了一勺,才坦坦蕩蕩的迴視皇後。

    “你真的不吃點兒?”

    皇後:“……”

    所以說,這不是重點啊!

    床上猛地多了個男人,這要自己怎麽吃得下去啊!

    施尉倒也沒勉強硬把東西給皇後塞進去,莫名其妙笑了笑,自己也跟著放了碗。

    “我從皇上被立為太子時就一直跟著皇上,第二年,你出現了。”

    似乎是迴憶得頗為興致盎然,施尉甚至看著皇後的眼神裏還帶了點稍微不那麽欠揍的笑意。

    “塗相家的小姐,第一次見你,你穿著桃花粉繡文鳥花枝小棉衣,外麵披了銀狐披風,比皇上矮了一大截,跟著跑昭明公主跑的時候一跤摔在雪地裏,雪太厚,披風又是白色,宮人們都圍著公主,隻有皇上看到了你。”

    皇後的臉綠了。

    她一直覺得,這是她和皇上倆人之間的小秘密,皇上當年也信誓旦旦的答應她絕不告訴第三個人。

    當然,皇上倒是真的守諾,不僅沒有告訴第三人,

    甚至於皇後在新婚之夜舊事重提時,皇上自己似乎已經忘了個幹幹淨淨。

    “皇上那時候,對你倒頗為讚賞,事後還和先帝提過塗相家之女必成大器,言談頗為大膽新奇,先帝聽著也很新鮮,倒忘了斥責他不許女子幹政之語。”

    皇後嘴唇抿得死緊。

    那陣子她被太後召進宮中的時間猛然增多,還被欽點為昭明公主的伴讀,紮紮實實陪著三位熊孩子混了兩年。

    皇上對典籍一竅不通,說的話雖然直白,但卻往往能別出心裁。

    王爺恰巧相反,詩書經典無一不精,過目成誦,堪比神童。

    至於昭明長公主,她不把講堂一把火燒了,都算開恩。

    相比起來,師傅反而私下更偏愛皇上。

    可是……皇上從未對她說過,召她入宮,是他的主意?

    她一直以為,皇上早就不記得了。

    “天衛從皇上被立為太子之時,便跟著皇上,寸步不離,皇上見了什麽人,說了什麽話,我都清楚,你算來得勤的,當年皇上也很樂意見你,這倒少見。”

    “你從小對皇上如何,我都看在眼裏。”施尉幹脆利落的結束迴憶,重新往皇後心頭紮刀子。

    “這些年你管理後宮,我也一清二楚,皇上中毒,身為皇後居然漠不關心,實不像你的反應,你該慶幸白行遠是對你盡忠,不會疑心你的反常,否則禍水東引,倒黴的不是謝慎行。”

    皇後:“……”

    真心夠了!

    什麽時候輪得到一個披著侍衛皮的刺客跑來教自己這個皇後如何謀逆自己夫君的龍椅了?

    還敢不敢更混亂一點!

    “本宮說過,無論是誰,隻要他存著半點想要覬覦皇上江山之心,都必須從本宮屍體上踩過去。”

    於是,皇後話音剛落,就看到施尉笑得越發歡暢了。

    “皇後似乎忘了,我從你屍體上,已經踩過去四迴了。”

    皇後是真的沒能忍住,連氣帶餓,再加上被施尉犯賤的話一激,一時之間隻覺得眼前發黑。

    徹底暈死過去之前,皇後拚盡最後一絲力氣,死死攥住了施尉袖口。

    整個鳳儀宮裏,算上她自己,能活動的人隻有一個半,明天一早青扇過來伺候,帳子一開就看到皇後床上擺著一桌子菜……

    這成!何!體!統!

    “娘娘……娘娘大喜,大喜啊娘娘!”皇後最後是被青扇晃醒的,睜眼之時,眼圈底下的烏青連青扇都被嚇了一跳。

    “恭喜娘娘,恭喜娘娘,皇上醒了!”

    皇後咬碎一口銀牙,終於在臉上拗出一個驚喜交加的表情,一撐床板,傾身向前,扶住青扇肩膀。

    “皇上無礙?太好了!”

    然後皇後就終於意識到了。

    披著侍衛皮的刺客跑來教自己如何謀朝篡位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自己居然隻能照著做啊!

    “是的,太醫院守了皇上一晚上,剛剛皇上總算醒了!太好了娘娘!”青扇連衣服鞋襪轎攆都一水兒給備好了,隻等著皇後穿衣洗漱直奔皇上寢殿前去慰問。

    淑妃德妃都忙著去查問宮女,忙了一晚上剛迴宮歇會兒,皇上身邊缺人,又正逢上受傷醒轉小心靈最為脆弱的關鍵時刻,皇後這時候過去,正好是帝後關係和緩的大好時機啊!

    皇後抱著被子默默的消化了半天,總算被青扇呱啦呱啦一大堆的話砸得迴了魂,起身坐了起來。

    “皇上臉上可有傷痕?”

    已經沉浸在皇上皇後琴瑟和諧的美好幻想中的青扇,猛的聽得皇後來了一句毫不相幹的話,一時之間楞了半天,才呆著張臉搖了搖頭。

    “迴娘娘,奴婢看了,皇上的傷自胸口往下,並未傷及臉麵。”

    皇後披衣而起,直接坐去了妝台。

    “吩咐備轎,抬皇上去上朝。”

    青扇淚奔了。

    皇後都懶得吩咐什麽叮囑皇上千萬不要多話之類的廢話,她就不信,施尉不會事先就給皇上點了啞穴!

    就算是不點,他也有辦法把皇上暫時毒啞。

    就算毒不啞,也能讓他不能大聲說話。

    反正朝臣們早就習慣了龍椅上隻是坐著個活人,至於這個活人說不說話,皇後百分之百相信,他們更期望皇上千萬別開口出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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