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消毒之後,露西就準備開始實施手術了。當下最棘手的一個問題是,沒有鋸骨的工具,隻能用軍刀臨時替代,但是過程也更加的艱難。


    露西小心翼翼地割掉了表皮,朗巴一直死死地抓著床沿,肉被活活的割開,這種痛可想而知。


    陸偉明按住他的肩膀,生怕他會因為疼痛而控製不住自己,讓露西不能安心的做手術。


    作為一名職業的醫生,在手術過程中絕對不能摻雜個人情感,而且還是在沒有麻醉藥的情況下,一旦她動了惻隱之心,則很難將手術再進行下去。


    不幸中的萬幸的是,被炸斷的小腿斷裂處正好是在膝蓋位置,隻需要將膝關節以下的部位切除就好。


    將所有的皮肉組織切開,足足花費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露西也是盡量用最輕柔的手法,幫助朗巴盡可能地減輕痛苦。


    此時的朗巴,額頭上已經冒出了冷汗,鬼知道他經曆了什麽,劇烈的疼痛幾度讓他差點昏厥過去,不過好在他的意誌力足夠頑強,但這是他用血換來的!為了讓自己保持清醒,他的手直接將實木床沿抓爛了一塊,幾個指甲蓋甚至都掀翻了,整個手掌血淋淋的。


    最後割掉關節中的筋脈骨髓是相當重要的一環,這種痛要遠遠超過之前的割肉之痛,能挺過這一關,就算是趟過了鬼門關,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還是足夠的讓人擔憂。


    “爸爸,如果你撐不住了,就伸伸手,我立馬就停手!”露西也深知這一步的利害,所以,不敢貿然動手。


    朗巴點了點頭,能堅持這麽長時間,本身就已經是一個奇跡了,如果說再熬過這一關,那除非他是佛祖,將自己的肉全部割下來喂鷹,已經達到了徹底忘掉肉身痛苦的境界。


    可是朗巴不知道佛為何物,他的信仰也並未幫他解除痛苦,現在,他隻能靠自己!


    鋒利的軍刀閃著寒光,一直為殺人而生,而今,卻成了救命法寶。


    關節裏麵有半月板和韌帶,必須先割斷兩側的韌帶。當軍刀觸及外側韌帶時,朗巴渾身劇烈地抽搐起來,這痛,絕對不次於當初的關二爺刮骨療傷。


    一聲撕心裂肺的吼聲驚破了夜的寧靜,整個鄉野都能感受到這叫聲中的痛楚。


    朗巴漲紅了臉,兩側太陽穴的青筋也因為臉上緊繃的肌肉而暴突著,這痛幾乎讓他癲狂。


    陸偉明死死地按住朗巴,他劇烈的反應完全讓露西無從下手。


    “找個東西讓他咬住!”露西額頭也掛滿了汗珠。


    陸偉明掃視了一圈,實在沒有適合咬合的東西,他直接撕扯下自己的衣服,卷成一團,塞到了朗巴的嘴裏。


    有個東西咬在嘴裏,朗巴的注意力也轉移了,露西趁機加快了手術的進程。


    朗巴身材相當魁梧,力量也是非常大,陸偉明幾乎是用盡全力扳住他的身體,這才讓露西更加容易下手。


    人體的關節構造非常的精密,露西不敢有絲毫的馬虎,因為一旦稍有偏差,影響的絕對不僅僅是這一條腿的機能,甚至有可能危及全身。


    在割斷了一側的韌帶之後,露西也終於舒了一口氣,有了突破口,下麵的的事情會稍微的好辦些。


    突然,陸偉明察覺到了異樣,此時再看看朗巴,剛才猛然抽搐一下之後,竟然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怎麽迴事?”兩人不約而同地愣住了。


    露西心裏猛地一沉,她最擔心事還是發生了,第一次做這麽大的手術不用麻藥,這所帶來的疼痛早已超出了人類所能承受的極限,結局她應該能料到,她心存的那一點僥幸,終究沒能實現。


    “不,爸爸,爸爸……不會的,一定不會的,你一定不會拋下我的!”此時的露西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撲到在了朗巴的身上,臉頰再次被淚水占領。


    女人是水做的,而眼淚,則是他們表達喜怒哀樂最好的方式,現在,露西的眼淚無疑成了這世上最讓人絕望的水。


    “剛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間就成了這樣?”陸偉明的腦子裏一片空白,這麽一個偉大的父親,絕對不會就這麽輕言放棄!


    “朗巴,你給我起來!你就忍心丟下這麽優秀的女兒嗎?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你的仇不要報了嗎?想逃避,告訴你,沒那麽容易!”


    陸偉明癲狂似得按壓著朗巴的胸口,這個有情有義的男人,絕對不能就這樣離開!


    猛地,從朗巴的喉嚨處傳出一聲咳嗽來,聲音雖然很微弱,不過胸口微微的顫抖,還是讓露西察覺到了他的氣息。


    了露西急忙抹掉眼淚,臉上露出一抹喜色,“爸爸,爸爸……”她撫摸著朗巴的臉龐,終於再次感覺到他的體溫。


    “傻丫頭,哭什麽哭,還真當我死了啊!這麽多債沒還完,我想死,閻王爺還不收呢……”說到這裏,露西急忙捂住了他的嘴,決然不準他再提那個字眼。


    “好了,趕緊動手吧,我可再經不起這番折騰了!”原來剛才朗巴是由於劇痛而昏了過去,不過他還是在露西麵前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以免給她造成心理輔負擔,究竟有多痛,隻有他自己清楚。


    “爸爸,你忍耐一下,馬上就好了!”再次聽到爸爸的聲音,露西終於不再自責,而現在,最能減輕他痛苦的,無疑是盡快的結束手術。


    經受過之前的長達兩個小時割肉刮骨的劇痛,朗巴現在的痛感神經已經沒那麽靈敏了,或者說,他已經習慣了。


    露西手中的軍刀飛快舞動著,雖然速度加快了,可是她仍舊沒有絲毫的大意,每一刀都精準,避免讓朗巴承受額外的痛苦。


    伴隨著外側韌帶的成功切斷,整個小腿骨與大腿徹底完成了分離,雖然看著心裏不是滋味,但是事已至此,活著,遠遠比半條腿更有意義。


    接下來縫合傷口倒是簡單了許多,又花費了半個多小時,徹底地兩切麵縫合,上了些藥粉,又纏上了繃帶,宣告了這場三個多小時的手術的結束。


    放下手中的工具,露西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此時,她臉上已經掛滿了汗珠,整個人也直接癱軟在了椅子上。


    結束了手術,朗巴算是從鬼門關撿迴了一條命。此時痛減輕了很多,他閉上雙眼,很快睡著了,畢竟,這半天功夫,已經把他的精力耗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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