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之後,陸明對於生活一下變得茫然起來。他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本來一切剛剛穩定下來,他憧憬的美好生活也剛剛開始。然而就那麽短短的一瞬,這一切都灰飛煙滅了。


    他漫無目的的在這座城市遊蕩者。肥大的拖鞋包裹著有些刺鼻味道的腳,破了洞的褲子,廉價的有些髒汙的文化衫,他渾身上下似乎都與這個城市格格不入。


    就這麽走著,不自覺走到一座大橋上。那是一座很長很寬的橋。對於陸偉明來說,算得上是他見過的之中稱得上比較雄偉的了。


    此時他的腦海中浮現著在電視裏經常出現的一個場景。他不曾想到的是,自己也會遇到這種情況。但是他並沒有像那些情節裏所發生的那樣去做,他隻是靜靜的趴在護欄上,久久凝視著滾滾江水,像是一幅定格的畫麵。的確,這是他第一次親曆死亡,給予他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


    夜幕漸漸降臨,陸偉明想不到這座城市哪裏還有自己的棲息之所。


    迴工地?那慘痛的場景便會再次浮現,揭開它未愈的傷口;


    迴之前的酒店?剛冒出這個念頭,他就立馬否決了;


    迴家?是啊,在外麵累了,倦了,家永遠是最溫馨的地方。但他轉念一想,而今自己這般模樣,有什麽臉麵迴去?


    不遠處,一對父母牽著孩子散步的場景,深深觸動了他。他不願再多看一眼,很快逃離了。


    依舊就是巨幅的招牌,那閃爍的五彩燈光將這兒去巨幅大字映襯的更加顯眼。“e網情深”,單看名字,瑞民就猜得到這是什麽地方了。他心裏不禁一喜,這裏倒是不錯的安身之地。今天就在這裏將就一晚上吧。想到這裏,他毫不遲疑地走了進去。


    這家網吧比他想象中的要大,至少有200台機子。在前台開了一台機,他就找了個靠牆邊兒的角落坐下了。


    依舊打開它最喜愛的遊戲,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變,但是陸偉明卻沒有了之前的那份狂熱之情。也就玩兒了五六局,他就沒了心思繼續下去。要知道,以前的陸偉明可是經常飛簷走壁,隻為了去徹夜狂歡的。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的心煩意亂,整個人像是被萬千藤蔓纏繞了一樣,亂作一團。


    他把耳機套在頭上,把聲音開大,似乎想用音樂把自己與這個世界隔絕。它跟著旋律輕哼著,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熬不住了,就那麽趴在電腦桌上熟睡起來。


    這一夜,陸偉明的夢一個接著一個。辛勞滄桑的母親,甜美可人的林默默,以及那個偉岸的大叔。若不是身體實在是太疲憊,估計他肯定是會一夜無眠的。就這麽在這斷斷續續的殘夢中過了一夜。


    餓了,就到路邊買幾個包子,然後就這麽一直在網吧待著。眼看剩餘的錢越來越少,索性每天就隻花費買幾個包子的錢,完全把這網吧當成了自己的棲息之所。


    然而就這麽待了三天,網吧老板實在看不下去了,硬生生把他轟了出去。這也難怪,隻占窩不下蛋,擱誰頭上都不高興。況且陸偉明至少有幾天沒洗澡了,渾身散發著一種異味,看著都要躲遠遠的,誰還有心思上網啊?


    這樣一來,陸偉明徹徹底底成了一個流浪漢。他覺得這個城市處處與他為敵,而他似乎也像是過街老鼠一樣。


    還是幾天前的那座橋,還是車水馬龍,但是世界再繁華,似乎都與陸偉明沒有一點關係,大有“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意境,隻不過是本意不同罷了。


    陸偉明俯身趴在護欄上,望著岸邊休繕的寬闊的堤壩,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他快步下橋,沿著堤壩一直走到橋底,正如他想的那樣,甚至是超出的的預期。


    下麵很開闊,除了河道外,還有至少三米寬的水泥平台。拋除表麵的一層塵垢,竟然沒有一丁點兒垃圾。他暗暗為發現了這個好地方而自喜。


    出去撿了些舊報紙,算是為了這個“家”添了一張床。然後買了幾袋方便麵,更是很奢侈地買了一包煙,一切看起來似乎並沒那麽糟糕。


    夜幕漸漸降臨,昏黃的路燈倒影映在水裏,波光搖曳著,像一個傾城的美女,扭動著曼妙的舞姿。


    橋上的車仍舊一輛接著一輛地唿嘯而過。暗灰色的天空看不到一點星光。


    陸偉明有些懷念家鄉的夜晚了。這個時候,正是收獲的時節。打穀場上堆滿了莊稼。他總會和小夥伴們在皎潔的月光下奔跑追逐著,去數滿天的星星,去草叢捉唱歌的蛐蛐兒,那段時光似乎是他唯一可以懷念的。隻是自從爸爸離開之後,那些快樂卻再也不曾有過。想到自己現在如此的落魄,他的一股恨意又從心底升起。


    他從褲兜裏掏出煙,抽出一根點上。幽暗的橋洞瞬間被打火機上跳動的火焰照的通亮,這倒很像是賣火柴的小女孩的場景。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嗆得喉嚨難受,一陣急促的咳嗽,滿嘴的苦澀。


    他把那支剛燃著的煙用力地按在水泥地上,不停的搓擰著,直到把所有的煙草都撚了出來才罷休。


    一陣冷風吹過,陸偉明打了個冷顫,像個受到攻擊的刺蝟,縮成一團。車慢慢少了,夜悄悄深了,陸偉明靜靜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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