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的氣氛幾乎到了凝滯的地步,不是說那些追殺的人還在不斷的增加,相反的,在萊恩以兇殘的手法徹底的解決掉了麵前的這一波之後,對方並沒更多的支援用來。


    抵所有天降的奇兵都是也有數目限製的,並不能到達無窮無盡的地步。


    即使是已經沒有物理形態的斯諾,她依然感覺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在窺探著這裏的一切,這種感覺相當的危險,達摩克裏斯之間已經懸掛在了頭頂,人卻無處躲藏。


    酒店明明是位於鬧市區的,發生了這麽大的動靜,卻沒有人過來查探。當局也好,相關的那些自發性組織也好,一切外界的聯絡都隔絕了開來他們幾個人如同處在一座孤島上,漂泊在大海的一端。


    “萊恩還能支撐多少時間?”術士休息了一個多小時,總算有了繼續戰鬥的力氣。他用力的關上搖搖欲墜的大門,大門上還有打頭時候狼人留下來的爪印,看似漏洞百出的這個防禦裝置,在術士疊加上他那些讓人看不懂的符咒之後,卻給了人非常安定的力量。


    術士一瘸一拐的往萊恩所在的浴室走去,愛麗絲則要更加難捱一些,她一臉畏懼的守在斯諾的邊,明明是一隻食草的兔子,卻還要麵對肉食性的獵人漢尼拔。


    斯諾莫名的看的有些想笑。


    但當她察覺到身後有人的時候,笑容凝固在了臉上,轉而浮現出一種驚恐的表情。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斯諾不至於為自己的事情而感覺到驚恐了,可是——她的身邊漂浮著另外一個靈魂狀態的女人,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這個房間裏,給人的感覺非常不好,身上也散發著一種危險的氣場。


    這種場合斯諾很難聯想到某些意外死亡的可憐人。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正主找上了們來。如果麵前這個女人重新進入了吸血鬼的身體,那麽她將在愛麗絲的身邊醒來,所有看似堅不可摧的防禦都會從內部分崩瓦解。


    這也就是為什麽外麵沒有更多的炮灰增援了。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不是嗎?


    她幾乎得到了她想要得到的一切!


    斯諾定了定神,勉強壓製住了自己臉上就驚恐的表情。


    關於麵前人的相關記憶非常模糊,但至少斯諾對此有一定的認知。——現在外麵所有的人都碰不到有零狀態的她,這是她們兩個人的戰爭了。


    “原來偷走我身體的人是這樣的。”對方沒有立刻攻擊。


    但說出口的話卻很難讓人察覺到善意。


    “我希望我還能讓您滿意。無論是作為身體的經營者,還是作為您的替代者。”偷走別人的身體絕對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哪怕是為了複活自己的妹妹,也不至於讓人覺得有什麽偉大而驕傲的地方。


    斯諾知道她兄長從做這件事情開始,就永遠是個不光彩的行為。


    這沒有解釋的必要,兄長也非常清楚這件事情。


    這是為了她。


    “哦?看來你在這方麵和你的那個哥哥一樣有天分呢?說說你還有什麽理由,可以一直占用別人的身體。”


    成為靈魂之後,斯諾就沒能夠成功的照過鏡子。凡世間的東西投影不出她的存在來。但在見到對麵這個幽靈之前,斯諾一直都有為,自己還頂著那個身體的樣子。但她現在已經知道了,她從來都不是那副長相的。


    對麵的幽靈比斯諾更加適合那個身體。這具身體在斯諾留存的時候,表現出的是冷淡高傲的樣子,但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其實是風情萬種,讓人看一眼就很難移開視線的那種女人。


    截然不同的風格,還有截然不同的背景故事。


    “比較冠冕堂皇的理由,是不能讓您繼續活著。您對人類的看法,以及您對待他們態度有非常大的偏差。您過往所作的那些行為被稱為暴行。無端的君主應該被推翻,還有就是···現在已經不是中世紀了。”


    這已經不是你的時代了!


    看到對方的第一眼開始,斯諾就不再想要那個吸血鬼的身體。但這不意味著她會拱手讓人。


    “很有膽量的行為。你是在對我唿喚愛嗎?”女人嗤笑了一聲。斯諾的一番話在她聽來無趣而幼稚。停頓了幾秒鍾,她再次發難:“我成為幽靈已經有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了。這種狀態比吸血鬼還要受拘束,而且寂寞的讓人發瘋。”


    “或許你本來就是瘋的。”斯諾的記憶深處有一段關於身體原主人留下的*記憶。背景裏的屍山血海不再是漢尼拔記憶宮殿裏的幻象,所有的那些重重疊疊散發惡臭的幹屍都是真是存在在歐中某片土地上的···地獄。


    鮮血放滿了一個泳池,古舊陰森的吸血鬼城堡,這些人類幻想當中的故事,曾近毫無障礙的出現在了現實當中。


    不能被原諒,哪怕對方這幾句話都在暗示斯諾,她成為幽靈的資曆更老,對此非常有經驗,這也是沒有用處的。


    “那就是,我們隻能用實際的行動來解決這一切了。”幽靈笑了一聲,她頂著斯諾熟悉的臉,用比斯諾快更多的速度飄過來,抓住了斯諾的手。


    幽靈和幽靈之間原來是可以接觸的···


    斯諾還沒有來得及仔細思索這件事情背後的深意,她隻聽到頭腦中‘轟——’的一聲,意識被拉到了更深的洪流當中。


    “情況還好嗎?”術士推開的於浴室的門,房間裏的液體都氣化成了霧氣的狀態,彌漫在空氣中,影影綽綽的能夠看到浴缸裏曲折著尾巴的一尾人魚,但一切都看的不太真切。


    酒店的熱水早就和電源一起被暴力的摧毀了,眼前的水汽並不是熱水所形成的,這是萊恩給自己的最後一道防禦。


    殺機重重的水霧在感知到來的人是誰之後逐漸穩定下來,在萊恩的操縱之下,房間裏好像下了一場小雨,淅淅瀝瀝的分外神奇。


    等術士看清楚了萊恩現在的樣子——人魚的臉色蒼白,藍色的魚尾沒有之前那麽光鮮亮麗了。浴缸裏的水勉強能夠淹沒萊恩的魚尾,□□在水麵之外的部分蒼白幹燥。毫無疑問,這麽下去,萊恩就要變成一條鹹魚幹了。


    “幾個小時還是沒有問題的。”萊恩笑的有些勉強,他的嘴唇幹裂起皮,聲音也沒有往日那麽動聽了。


    術士觀察了他幾分鍾,語氣有些沉重的說:“等機會出現,我會盡力把你先送出去的。”


    “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候···”萊恩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溫柔的微笑:“把愛麗絲送出去吧,我想她好好活著。”


    兩個男人相對無言。


    誰都不能安慰對方,說出‘事情還沒有那麽糟糕’之類的話,但並肩作戰這麽久,無聲的默契已經逐漸的建立了起來。


    作為一個四處遊蕩的幽靈,斯諾僅剩不多的東西,就隻有意識了。當她重新恢複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白雪當中。午後的陽光正好,不遠處就是一棟漂亮的白色建築,仆人在房裏房外忙碌工作,在為某個盛大的節日做準備工作。


    事實上,這裏的節日的氣氛已經相當濃厚了。


    ——聖誕,本身就是潛藏白雪當中的希望。


    斯諾從雪地裏站起來,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白雪,她總覺得自己遺漏了什麽東西,但她還沒有來得及抓住片刻閃過的靈光,就被一個仆人看到,一臉操心的對她說“小姐啊,這麽冷的天,你怎麽能夠站在草地上呢?老爺都已經在大廳裏了,查爾斯少爺要等晚宴的時候才會出現,您就算不想要見到查爾斯少爺的話,這個時候也可以跟我一起迴去啦!”


    “那我的哥哥呢?”這個問題的提出仿佛本能。


    但聽到斯諾這麽說,女仆的臉色立刻大變。


    她有些緊張的看看四周,接著壓低聲音,用嚴厲的語氣對斯諾說:“您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了呢?老爺已經說過,他不認這個兒子了,您怎麽還提起他呢?您可千萬別在別人麵前提起這個!”


    這個仆人在斯諾出生之前就已經在莊園裏工作了。她看著斯諾長大,理所當然的,說的話就比別的仆人更加親厚一些。


    斯諾不再說什麽了。女仆絮絮叨叨的告誡喚起她剩下的記憶。


    關於自家兄長的話題已經成為莊園當中的禁忌了。某一天的早晨,父親把所有的人召集到一起,宣布他已經和長子斷絕了一切關係,等他離開人世之後,莊園的土地和仆人會由來自遠方的表少爺一並繼承。


    言辭之間沒有提及到斯諾和她早已離世的母親,仿佛她們都是無關緊要的裝飾品。


    斯諾不敢相信自己的父親竟然在一夕之間變了模樣,才抑鬱的跑到雪地裏,獨自一個人發呆。


    ···查爾斯···那個臉色蒼白的查爾斯,斯諾每次和他對視的時候,都覺得這個人恐怖的不像是真人。他可能就是魔鬼的化身,才能蠱惑父親,做出了這樣可怕的決定。


    斯諾有心要尋找她的哥哥,她節省每一份錢財,托人到遠方四處尋找哥哥的蹤跡。沒有道理一個人眷戀家庭的人會如此輕易的不告而別,更何況,從小就居住在莊園裏的斯諾,敏銳的察覺到,莊園裏的陰翳變的多了起來。


    和恐懼一起滋長的,是查爾斯看斯諾的那種充滿邪念的眼神。


    斯諾的時間好像被暫停在了聖誕節的前夕,冥冥之中有什麽力量阻止她的時間往後,好像這麽做,她就能規避掉未來那段恐怖的記憶一樣。


    藏在斯諾記憶某處的吸血鬼露出了個森冷的微笑。如果此時斯諾能夠恢複此後數百年的記憶,又或者單純把吸血鬼和查爾斯之間做個比較的話,她恐怕相當容易得出一個結論——吸血鬼無疑比查爾斯要邪惡可怕的多。


    “怎麽能讓你一直停留在這段時間裏呢?嘴硬的孩子啊,還是直麵你的恐懼才好!”吸血鬼不自覺的在客串著女巫的角色。她躲在建築的某個房間裏,麵前有個發光的圓球,裏麵投射著斯諾的記憶。


    隨著吸血鬼的話,她也同時輕輕的撥動了一下手上的圓球,於是轉眼之間,所有的場景都切換掉了,夜色及那更深的恐懼終於降臨。


    莊園裏熟悉的仆人不斷的辭職,與其說是辭職,不如說他們都已經失蹤了。


    花費大量零用錢,讓自己生活無比艱苦的斯諾,逐漸放棄了在外尋找到兄長的可能,把自己的注意力重新聚集在了身邊。


    這天晚上,中年女仆一臉惶恐的穿過被管家落鎖的仆人房間,帶著一身鮮血的敲開斯諾的房間——“老爺···老爺他···查爾斯少爺根本不是人類,他是魔鬼的化身,魔鬼!”


    斯諾的臉色因為女仆血淋淋的衣物而變的慘白,他們是否已經察覺,查爾斯不是人的那些細節,但真的聽聞父親遇害的消息,斯諾的心反而冷靜下來了。


    她反手握住了女仆驚慌顫抖的手,鎮定的安撫她:“你先冷靜下來,迴到自己的房間裏去,把門窗都給關好,然後所有的事情都等明天早晨再說”


    “可是我看見了好多···好多的···鮮血!”


    “我並沒有看到你說的血,睡一覺就好了。”斯諾的安撫在這個時刻起到了出乎意料的作用。早已經被嚇的六神無主的老仆人從善如流的接受了斯諾的說法。


    斯諾站在自己房間的燭火邊上,看著仆人搖搖晃晃的離開。她並不隻是她言語所產生的力量,這個仆人早就已經心神恍惚了。


    這是告別吧,斯諾看著自己睡裙上沾染到的血跡,露出了一個比哭泣更加悲傷的表情。可是她哭不出來,從這一天夜裏開始,她必須承擔起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邪惡的力量終將被驅趕出去,現在這是她的責任了。


    第二天早晨,那位從小照看斯諾到大的仆人,被查爾斯少爺‘遣散’了。


    躲藏在斯諾記憶當中的吸血鬼被眼前事物的發展弄的稍顯迷惑。她看了眼光球的中心,斯諾的意識還在沉睡著,她確實沉浸在過往的記憶當中,而這份記憶,似乎並不是她想象當中的這種恐怖。


    一個失去了父親和兄長,了無依靠的貴族小姐,又有什麽翻天的本事呢?


    吸血鬼不耐煩的推動了記憶的發展,就像是被按下了快進鍵一樣,轉眼,聖誕連同那場連綿數日的大雪都停了下來。


    “斯諾小姐,查爾斯少爺在書房等您。”一個仆人畢恭畢敬的站在的門前的陰影裏如此告知斯諾。


    聽聞召喚的斯諾放下了手上的書本。這段時間裏她瘦了很多,原本貼合身材的裙子都變的寬鬆了不少。


    斯諾站在房間唯一亮著的燭火邊上,她放下手上的書本,溫和的迴答:“我很快就過去。”


    父親**病榻已久,根據父親的遺產,這份廣袤的土地已經逐漸落入到查爾斯的控製範圍當中。


    但那個鳩占鵲巢的男人,他根本不善經營,隻是發揮著他掠奪享樂的本性,在肆意的揮霍莊園的物產和累積。


    仆人站在原地沒有離開,他似乎執意要等待斯諾跟他一起。


    斯諾看到這樣的情形笑了笑:“今天幾號了?”


    “已經是一月了,小姐。”仆人恭敬的側身,於是斯諾終於從椅子上站起來,她攏了攏肩上的披風,跟在了仆人的身後。


    “斯諾表妹,你知道我今天找你過來是要幹什麽嗎?”


    查爾斯總是在夜幕降臨之後出現在莊園當中,他用恐懼支配身邊的一切,從莊園外重金尋找陪他享樂的交際花。


    不同風格的漂亮女性趾高氣揚的進入斯諾的莊園,一波又一波的如同前赴後繼撲向燈火的飛蛾。透過她們那幾乎在發光的眼睛,斯諾能讀出她們的所想的內容——她們會得到查爾斯少爺的青睞,不隻是做個或者交際花,而是一躍成為莊園的女主人。


    嗬?女主人?


    斯諾見過十個,二十個這樣的女人了。她們無一例外的失蹤,想來最後也隻是成為莊園某處的肥料而已。


    盤踞在這裏的‘查爾斯’究竟是什麽,答案已經相當清楚了——吸血鬼、幽冥之子、黑夜當中的惡魔。


    “大概是你終於等不及要結束這一切了?”斯諾找了書房裏距離查爾斯最遠的椅子坐下來。這點距離對於查爾斯來說毫無阻礙,但斯諾依然這麽做了,甚至她還掛上了一個洋洋得意的微笑。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查爾斯被斯打斷了說辭,惱怒幾乎就建明晃晃的掛在他的臉上,但一轉臉,他還是要表現出自己有涵養的樣子,裝作寬宏大量的和斯諾聊天。


    “你今年能有多大呢?五十幾,還是六十?”斯諾沒有繼續和他拖延的意思。她直接了當的開始揭露自己知曉的部分:“我找到了你的前身,從遠鄉投靠過來的流浪者。我的父親好心的收留了你,讓你在莊園裏可以好好的工作。但人總是不會知足的,成為吸血鬼之後更加是這樣了!”


    這一段時間裏,寂寞和恐懼煎熬著斯諾的內心,每當她想到自己所有的親人都已經被人所害的時候,近乎於血淋淋的痛苦著實難以招架。


    不過與此同時,另外一種情緒逐漸的破土而出,斯諾的哥哥是個百折不撓的研究者。他有著平和的心情和堅韌不拔的品格,對於學術精益求精,=又樂於助人。


    彼時,莊園裏的人都認為這家的長兄是再合適不過的繼承者,他完全可以把布萊克家帶到巔峰上去。


    和哥哥相比,斯諾從來沒有這種顯著卓絕的天賦,她隻是個普通的小姐,跟著家庭教師學習一些刺繡和歌曲類的技藝,她從不叛逆,這對一個小姐來說有就已經足夠體麵了。


    沒有誰會去耐心的發掘斯諾潛藏的特質,直到查爾斯咄咄逼人,才激發出了斯諾天性當中堅韌偏執的那個部分。


    隻有偏執狂才能得以生存。


    “你保留了查爾斯這個名字,畢竟成為吸血鬼之後時光停止,這裏的人也不會認識你了。放不下別人的錢財,就強取豪奪,你不是努力的要裝作自己是個貴族嗎,查爾斯?我隻能遺憾的告訴你,你永遠都成不了貴族!”


    斯諾的嘲諷一句比一句傷害查爾斯。他不敢相信在莊園的男丁都死去之後,這個總是不作聲響的的大小姐竟然敢如此諷刺他。驚訝的背後隱藏恐懼,斯諾說的一點都沒有錯,她就像是親眼看見自己這些年的經曆一樣,種族改變了、身份改變了,隻有自卑感還揮之不去。


    最後一重感情是圖窮匕見的憤怒。


    查爾斯轉眼欺近了斯諾。


    “你已經做好送死的準備了?!···要我說,你的哥哥比你還要硬氣,可惜他耐不住折騰而已!”


    如此接近的距離,斯諾因為查爾斯的話而收緊了瞳孔。她的臉上流露出顯而易見的憤怒,查爾斯很享受激怒斯諾的快樂。


    “你竟然敢刺傷我!”斯諾藏在袖子裏的銀質刺穿了查爾斯的腹部,吸血鬼臉上吃驚的部分多過痛覺。


    這個招數沒有用處。


    斯諾的心微微一沉。


    但她不隻準備了這一個招數。


    書房的門被人用力的踹開,十幾個男人從門外衝了進來,他們的即使到來,解救了處在生命邊緣的斯諾。


    可能就是因為斯諾把查爾斯刺激的狠了,查爾斯想要留著斯諾慢慢處理,他沒有立刻折斷斯諾的脖子,而是把斯諾扔在了一邊。


    斯諾被重重的扔在地上,她壓抑住喉嚨口的腥甜。


    衝進來的男人被吸血鬼逐一殺死,看似氣勢洶洶的隊形逐漸衝散。但斯諾並不覺得這廝值得恐懼的,還會有更多的人衝到這個莊園裏來,她要做的是拖住查爾斯的時間,最後總能結束查爾斯的生命!


    疼痛感並沒有繼續下去。隱藏在暗中操控斯諾記憶的吸血鬼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她有些驚訝的‘咦’了一聲,眼前的發展出乎她的意料。


    吸血鬼伸手戳破了斯諾的這段迴憶,於是光球從她的手上飛出去的,逐漸拉扯出滿臉戒備的斯諾來。


    從舊時的記憶當中掙脫而出,斯諾的迴憶也定格在了複仇前的最後時刻。


    “這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樣。我以為···”


    “以為我會哭哭啼啼的躲在暗地裏?在沒有人給你出頭的時候,必須學會自己堅強!”


    “但這應該是你最灰暗的一段時光啊。”


    “在這之後,我的安逸生活就結束了。”那個隻需要學習刺繡唱歌管理家務的大小姐生活也結束了。


    斯諾在查爾斯的棺槨裏點燃了一把烈火,那可能是同一時代人類和吸血鬼戰爭中鮮少獲得的勝利。這件事甚至驚動了的當時的國王,隻是地處偏遠,一些消息逐漸散失了,並沒有嫌棄多少波瀾,反而被當成傳說罷了。


    同樣的把戲隻能使用一次而已。


    斯諾幾乎立刻發現,在她迴憶了這麽多久遠的事情之後,她其實還在原來的酒店套房裏,愛麗絲和漢尼拔的僵持也依然固定不變。


    “我們其實還可以再來一次的,你總有你的陰暗麵,並不是每次都能對我使用這種小聰明的!”


    吸血鬼說著就要來抓斯諾的手。


    但同一時間,在浴室當中閉目養神的萊恩突然睜開了他的眼睛。


    斯諾的掙紮迴憶,兩個靈魂匯聚在一起產生的波動,這不再是大海裏的一粒砂礫,疊加在一起的效果猶如海上璀璨的星辰,這確實給了萊恩一定的警示,讓他意識到危險已經在身邊了。


    萊恩輕輕甩了甩魚尾,浴缸裏為數不多的水汽化成了另外一道歌聲。


    這個動作趕在吸血鬼第二次把斯諾拉進迴憶之前,橫空拍來,無形的巨浪的席卷了黑暗中的房間。斯諾和吸血鬼一同被衝了出去。


    ‘哢嚓’的一聲。


    有什麽東西斷裂了。


    斯諾最後迴頭看了一眼酒店的房間,她知道,這是她和身體最後的連接。


    萊恩的這個動作徹底抓住了對方的命脈。斯諾在麵前的這一片驚濤駭浪裏第一次看到了一線生機。


    借著海浪,斯諾萊恩之間形成了短暫的連接。


    稍縱即逝的水卷隻夠給萊恩帶去了一句話:“天一亮,就曬掉這個身體!”


    站在萊恩邊上的術士臉色突然一陣慘白。長久以來,他戴在手上的一枚戒指毫無征兆的碎裂了。這是他確定斯諾靈魂還在的憑證···斯諾!


    “我剛剛聽到有人說話···斯諾的聲音···”


    “是告別?”術士慘然坐在浴缸的邊緣。


    “什麽···不,但她叫我把屍體曬掉。”萊恩下意識的複述了斯諾的原話,緊接著,他意識到這句話意味著什麽,臉色難看的喃喃自語:“這確實是斯諾的聲音···我可以保證的···所以我們···要照著她說的去做嗎?”或許這就是斯諾的告別吧。


    萊恩之前並不相信斯諾的哥哥說的,斯諾還存在在他們周圍的說法。


    這聽起來像是個思念過度的人的自我安慰。


    但萊恩現在有些相信了,斯諾留給他這麽一句話,斯諾一直都還看著他們的努力。


    “我願意實踐斯諾的願望。她是我的妹妹,她從來都不是個容易屈服認輸的人。但···你告訴我,我怎麽人忍心親自做這一切?!”


    到今天為止,術士依然記得自己被吸血鬼轉化,進而直接封死棺槨,埋在底下的那段時光。他獨自看著斯諾麵對黑暗和恐懼,聽著自己的家園被別人侵犯踐踏。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埋葬之地每天都多出幾具幹屍來,他日日夜夜的擔憂,下一個遇害者是否就是斯諾了。


    但後來,他的妹妹一把大火燒掉了吸血鬼的棺材。她踉踉蹌蹌的帶著人找到了所有受害者墳塚。


    術士最開始隻是適合繼承家業的大少爺,當他從棺槨裏逃出來的那個晚上,斯諾房間的燈還亮著,術士從來不懷疑斯諾徹夜未眠,斯諾已經沒有親人了。


    但他要怎麽樣才能讓斯諾看到變成這樣的自己呢?


    術士連夜逃走了,他知道自己要以一個吸血鬼的身份活著,直到找到可以迴到斯諾身邊的方法。


    有一件事情是他絕對不會去做的,那就是···像查爾斯那樣肆意的加害人類。


    離家的那些日子裏,他依然關注著斯諾的情況,不久之後,斯諾就重病了。術士趕迴到的莊園,他沒有來得及把斯諾轉化成吸血鬼。而在偷到一具吸血鬼的身體之後,術士為了讓補全斯諾的記憶,把自己的經曆混合著編寫給了自己的妹妹。


    熱愛畫家的人是自己、收藏寶藏的也是,但那個引而不發,最終除掉惡魔的人是斯諾。她比大多數人要勇敢,也更加堅定的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什麽。


    斯諾總有一天會適應沒有親人的生活。作為她的兄長,術士始終是這麽堅信的。


    更何況,成為吸血鬼之後,斯諾會有大把的時間,或許她能等到一個女性可以繼承家業、不用光光唱歌刺繡、管理家務的年代呢?!


    “···有人可以做這件事。”


    萊恩的話把術士從迴憶當中拖拽出來。他幾乎立刻就明白了萊恩的意思,一絲諷刺的笑容浮現在了他的臉上:“當然,我想我們帶著漢尼拔這麽長時間,就是為了這一天吧!”


    “我知道您的心裏很難過,但真的不用這麽說的。”


    摘掉斯諾佩戴的日光戒,把她帶到陽光下去,這樣以後就再也見不到斯諾了。


    萊恩不敢去想具體的流程,但那些細節卻如此清晰的浮現在他的大腦中。他有一種想要流淚的衝動···這個時候不可以下雨,下雨的時候,就沒有太陽了!


    “···”術士冷靜了幾分鍾,扶著牆壁站了起來。再說話的時候,他的語氣平緩了不少,“我們一起去找漢尼拔。”


    一個靈魂必須和一個身體建立鏈接。


    比起對此沒有太多經驗的斯諾,另外一個吸血鬼就已經是個熟練工了。


    等萊恩的那陣妖風停下來的時候,兩個人早就不在原來的地方了。


    吸血鬼姿勢熟練的進入了一個路人的身體。她輕易的摧毀了對方的意識,然後給自己搶到了一個暫時的居住環境。


    斯諾在這方麵顯然不會和她一樣肆意。路邊有些小鳥小貓,但斯諾又擔心占據這些生物的會產生什麽不可逆轉的情況。


    遠方逐漸有了光線,黎明將至,斯諾的身處絕境,她四處張望了一圈,沒有找到任何解決的對策。


    “你的哥哥也做過一些殘忍的實驗,我真是沒有想到,他的妹妹的會單純到這個地步。太陽出來的話,你也就死了。”


    “但你也會。”斯諾不知道自己此時說話,對方是否還能夠聽見。


    等到萊恩毀掉身體,吸血鬼就隻能以她倉促間搶奪的身體度過餘生,這對她來說,不失為一種提早的衰亡。


    吸血鬼女王說的話根本不能起到什麽挑撥的作用,從斯諾見到的孤兒院裏那個狀態奇怪的夢魘開始,她就猜測有人在做什麽實驗了。


    術士把自己的靈魂放到一個吸血鬼的身體裏,他如果想要對此做出什麽,必然不可能直接用斯諾操作,找一些實驗對象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你們兄妹的準則似乎都非常奇怪。不願意傷害人類,寧願傷害同類。這也算是···同族相殘吧?”


    這樣做和漢尼拔之間究竟有什麽區別呢?不就是吸血鬼內部的漢尼拔嗎?


    ——不,這還是有區別的。


    那些隨意賜予人類永生的吸血鬼永遠都不會明白,有些人類並沒有要成為永不見光的的怪物的想法。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斯諾的餘光掃到了遠方開過來的一輛救護車。這讓她的眼睛亮了一下。


    “車上的人可還沒有死呢,這也不符合你的規則吧!”


    斯諾沒有理會那個變成人類的聒噪家夥,她利用靈魂狀態的優勢,輕飄飄的跟在了救護車的後麵···


    “萊恩!你沒事真好!”房間裏的愛麗絲在看到萊恩的時候,激動的留下一串血紅色的眼淚。


    能夠在黑暗裏再次看到萊恩真是太好了,他沒有想愛麗絲那些古怪可怕的腦洞裏演繹的那樣死去,他還好好的!


    “我們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萊恩伸手接住冒冒失失衝過來的愛麗絲,她還是那個重量,但這次萊恩不想吐槽愛麗絲了。


    有人在等待的感覺確實很好。


    “你們找到解救斯諾的方法了嗎?”


    愛麗絲快言快語。


    萊恩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迴答這個問題。這次他們不可能用豬血來解決問題了,人類的血液也同樣沒有任何作用。


    就在萊恩不知道怎麽跟愛麗絲描述事情經過的時候,站在他們後麵的術士出口哄著愛麗絲:“你看著就知道了。”


    術士的視線穿過黑暗,直視著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動的漢尼拔。


    漢尼拔已經習慣了這份黑暗和寂靜,他依稀能夠看到術士轉頭的動作,不知道是否出於巧合,這個時候他也抬頭,視線和術士看看在空中交匯。


    “天快亮了,如果這是你們脫身的方法的話。”漢尼拔攤手,“我可以代勞。”


    他從來沒有萊恩和術士要麵對的那種掙紮。


    人死了,就是告別的時候到了。


    無論多麽親近的人,最後都隻會留下一句冰冷的屍體。


    這麽結束斯諾是很自然的事情,尤其是在斯諾的徹底死亡,能夠換來他們的存活的情況下。所有感情上的怯懦和不甘願,都是軟弱者的借口和自欺欺人而已。


    術士沒有繼續和漢尼拔爭吵這個問題。


    當事情的結果都一樣的時候,他和漢尼拔就在同一個人立場上了。


    並沒有···爭執的優越性。


    “那麽就麻煩你了。”萊恩忍者心疼,拉著還不明所以的愛麗絲,讓出了從邊到門邊的道路。


    在愛麗絲費解的眼光當中,漢尼拔把斯諾從上抱了起來。往門邊走去。


    “···這是要幹什麽···你們不是要···不是的···對嗎!”愛麗絲因為驚恐而增加的力道都加在了萊恩的胳膊上,她幾乎要把人魚的胳膊給捏碎了,但萊恩隻是輕輕的說了句:“輕點···疼疼疼···”


    他也反手拉住了愛麗絲,不讓她掙脫去和漢尼拔發生衝突。不讓愛麗絲···打斷他們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積攢起的勇氣。


    “斯諾的日光戒在她的手指上,還有一根項鏈和一根腳鏈作為備用···右耳的耳釘也是。”


    一個日光戒是很難給懼怕陽光的吸血鬼帶來多少安慰。這對於被太陽深度灼燒過的斯諾來說,多佩戴一些更加安心。


    漢尼拔沒有對這些提示作何感想。


    最後是萊恩有些不甘心的太高音量,用他已經沙啞的聲音對漢尼拔說:“我會看著你的!”


    “我也是!”愛麗絲不甘落後的補充了一句。


    斯諾跟著救護車的一路開到了醫院。她在和時間賽跑,和陽光爭奪生命,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輛公交車並沒有要運送跨洲病人意思。


    救護車五分鍾之後就駛入了醫院。斯諾輕而易舉的以靈魂的狀態穿過一層層樓層,最終落在了醫院的最下麵一層——停屍間。


    沒有人告訴斯諾這樣的操作是否可行,迄今為止,唯一一具斯諾努力嚐試要會出去的身體,是吸血鬼的,但那顯然已經不可能了。


    抱著必死的決心,斯諾衝到了日期最接近的格子裏,這是個中年的女性死者——斯諾往下躺去。


    ···幾乎要躺下去的時候,身體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排斥感。


    勉強的話應該也能夠成功,隻是醒過來大概就和愛麗絲一個物種了。


    斯諾不知該輕鬆還是難過,她的思維發散的時候,停屍間又推進了一具屍體。


    那是一具剛剛停止唿吸的、少女的身體。斯諾知道這個女孩子,因為···她就是跟著這輛救護車一路來到這裏的。


    沒有猶豫的,斯諾掙脫了中年婦女的吸引力,轉頭躺在了女孩子的身體裏。


    大概沒有人做過這樣的嚐試,幾乎轉眨眼間,斯諾就被女孩子的記憶給淹沒了。


    好在她已經習慣遊泳了···咳咳,恭喜劫後餘生!


    “還沒有送到醫院就已經死了?真是···現在的吸血鬼崇拜真是要人命!”值班的法醫即將到換班的時間,斯諾所在的身體是他最後的工作了。


    法醫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他推著這個病曆上寫著是失血過多死亡的女孩子,感慨他們真是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


    準備給屍體換的時候,醫生突然覺得自己的衣擺被什麽東西勾住了。


    在停屍間工作的時間長了,發生這種事情第一反應是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擺,到不至於害怕。


    隻是他接下來看到的場景,就足夠他稍微驚恐一下了。


    那個本來應該乖乖躺平的女屍,此時無比虛弱的拉住他的衣擺,“我···覺得自己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法醫的大腦一瞬間空白。


    這個時候應該怎麽說才好呢?他讀書的時候似乎沒有遇到過詐屍這個專題啊!


    “···那個···我···我也覺得你可以再搶救一下的···”他語氣有些顫抖的迴答躺在擔架上的小女孩。


    這顯然是一起的錯誤的死亡宣判案例。


    得到許諾的斯諾放鬆了一些,她放開了法醫的衣擺,意識再次陷入了一片混沌當中。


    漢尼拔抱著斯諾走出了酒店。


    停車場的空地此時儼然也是一片修羅場的樣子。這就能很好的解釋,為什麽他們被圍困這麽長時間,都沒有人過來救援了。


    術士看漢尼拔停留在人類屍體上的時間有些過長了,他心情不佳的腹誹著,漢尼拔或許對這些食材被浪費掉感到非常的不滿意。


    “太陽已經出來了。”


    “這隻能由你來做。但結束之後,我會讓你離開這裏。”術士隱晦的表達了自己的要求。到這個時候了,他還是避諱用死這個詞語。就好像這會讓他破碎的心,再碎一次一樣。


    最先被摘下來的是斯諾手上的戒指、之後是耳釘、項鏈···漢尼拔挽起了斯諾褲腳,蒼白的腳踝上有一串銀色的星星腳鏈。


    “這是最後一串了。”


    “吸血鬼的死亡留不下什麽東西···你就把斯諾···放在那裏就好了。”術士的聲音抖了一下。“那些飾品都要給我留下!”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漢尼拔摘下了斯諾的腳鏈。


    吸血鬼蒼白的皮膚在沒有防護的情況下招到了太陽。沒有靈魂的身體安靜的像是睡著了。


    白瓷一樣的皮膚開始暗淡龜裂,當中經過了一個接近雕塑泥胎的狀態,在沒有人觸碰的情況下,碎成了粉末。粉末的顏色與花園裏的種植土沒有區別,就隻是那麽一堆不值得留戀的雜誌。


    先前的歌聲耗費了萊恩大部分的水,他以為自己已經哭不出來了。


    最後還是右眼落下了一滴眼淚。


    “下雨了——”


    沒有雷鳴閃電,沒有暗藏殺機。天空飄來幾絲細雨,太陽也還在空中掛著的,照亮著每一個角落。


    “我們該走了。”術士從漢尼拔的手裏接過了斯諾的那些飾品。他把項鏈給了愛麗絲尼,耳環給了萊恩,猶豫之後,把戒指給了漢尼拔,自己留下了一串腳鏈。


    “你已經自由了,漢尼拔·萊克特。···你可以去任何地方。”


    已經沒有一個斯諾在看著你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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