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小姐,感謝您在百忙之中願意見舒墨一麵。”主動套了一會近乎,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番這位聚寶齋的少東家萬筱,季舒墨發現,對方待自己十分溫和有禮,不由直奔了主題,“今日舒墨前來,其實是有一個不情之請。前些日子,萬小姐曾在季記布莊定了三百匹染色絲綢。半個月的時間實在是有些倉促,不知萬小姐可否多寬限幾日?季記布莊一定會給您交出最好的成品。”

    眉頭緊緊蹙起,蕭晚似乎十分為難。半響,她低啞著嗓音,輕輕地開口:“公子提出的要求,我自然願意答應。不知,公子能否答應……我的心中所願?”

    修長的手指忽然緊握住季舒墨纖細的玉手,在他愕然的目光下,她微抬著鳳眸深深地凝視著季舒墨,星光璀璨的墨瞳似閃爍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光彩和柔情:“其實,我思慕公子很久了。”

    是的,她思慕季舒墨很久了,從三年前開始,一直錯誤地喜歡著他……

    “三年前,我隨母親進京時,恰巧目睹了公子在賞花大賽上一鳴驚人的風姿。那首詩,我至今記憶猶新。舒墨,如今能再見到你一麵,真……”

    見這位萬小姐膽大地摸著自己的手,親昵地喊著自己的名諱,季舒墨氣得臉色鐵青。他驀然站了起來,臉色難看地後退道:“萬小姐請自重,我已經……”

    季舒墨的反應有些出乎蕭晚的預料,但仍在情理之中。

    裝作憤憤不平的樣子,蕭晚不滿地打斷:“我知道,你嫁給了蕭家嫡女蕭晚。她以前的確待你好,真心寵溺你保護你。可現在,她根本不珍惜你,完全不給你名分,任由奴仆隨意欺負你,你又何必繼續待在蕭家呢?”

    這兩個多月來發生的事,完全顛覆了季舒墨可以承受的範圍內,所以當這句“你又何必繼續待在蕭家”的話一落下,他心中的那根弦突然共鳴地輕顫了起來。

    是啊,他又何必繼續待在蕭家,自取其辱呢!

    “蕭晚娶你,是真的喜歡你嗎?還是喜歡你的才子之名,所以才接近你利用你。”對上季舒墨複雜的目光,蕭晚深情款款,繼續編織著謊言,“舒墨,我是真的喜歡你,所以根本不忍心看你在蕭府裏受任何委屈。她不喜歡你,所以看不出你現在的痛苦和難受。”

    所謂的愛,所謂的喜歡,是絕對不可能慫恿自己心愛的人去嫁給另一個女子,而是想盡辦法保護他、守護他,不讓他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

    季舒墨,你為了楚慕青接近我

    設計蕭家,可有想過,當她功成名就、名滿天下時,可能會去迎娶你這個有婦之夫嗎?她若真心喜歡你,可能會讓你獻出清白來接近我嗎?

    你所愛的人,她究竟對你有幾分真心,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蕭晚喜歡你整整三年,怎麽可能說變心就變心。是不是你端著高貴矜持的架子,讓她不敢碰你了?

    “若真心喜歡我……會不忍心看我受到任何委屈……?”季舒墨抬起頭,輕顫地道出了他曾經說過的類似話語,“如萬小姐所言,蕭晚已經喜歡上謝初辰了……現在,蕭府上的奴仆待謝初辰恭敬如正君,陳太公又喜歡他,我在蕭家已經真正失寵了……

    “蕭晚竟然這麽對你!”蕭晚憤怒地拍桌,“舒墨,你都被她欺負成這樣了,怎麽還能忍氣吞聲呢!我救你出去,從蕭晚手中救你出去!”

    ——最近,你對蕭晚主動點、溫柔些,她一定會對你迴心轉意的……

    ——蕭晚雖未進兵部,但母皇將攻打南疆的重任交給了蕭玉容密謀,聽說和蕭晚的殿試有關。蕭晚若真心喜歡你,必會對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你若打探到消息,一定要盡快告訴我。

    “舒墨,你跟我走吧,我一定以正夫之禮相聘!哪怕被千夫所指,我也想救你!”

    眼前的女子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手,手心灼熱的溫度似曾相識,而她一聲聲緊張的關心更讓季舒墨迴憶起了從前,心一瞬間沉到了低穀。

    ——舒墨,雖然你嫁給了蕭晚,但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一定,不讓你受任何委屈!

    “舒墨,我知道我剛才的那番話特別的唐突,但你一定要好好地考慮一下我。我對你是真心的!”

    現在的季舒墨已經聽不進任何一字,也忘記了今日來聚寶齋的最初目的。他渾渾噩噩地走出了聚寶齋,還沒理清楚心中的思緒時,已被守在聚寶齋門口的季家姐妹急急地拉到了一邊。

    “四弟,怎麽樣?成功了嗎?”季如芸急急地問,“萬筱答應多給我們寬限幾天?”

    季舒墨搖頭,輕輕地說:“她突然對我表白,讓我離開蕭府跟她走。”

    正欲說出自己心中的鬱結所在,卻見自己的三姐高興地跳了起來:“看樣子這位萬小姐真心喜歡四弟啊!”

    一想到自己能還清錢莊的債務,還能有大把銀子揮霍,季欣桐大鬆一口氣,激動地補充道:“那我們晚幾日交貨也不礙事,她愛慕四弟,定不會為難我

    們的。”

    季如芸讚同地點頭道:“四弟,既然她喜歡你,你就多幫我們拉拉生意。現在蕭晚見異思遷,已經完全指不上了,還是……喂,四弟,你走什麽走!聽我把話說完啊!你可要多幫幫姐姐啊!”

    原本就低落的心情在兩位姐姐的重創下,變得更加的煩躁不安。明明同樣的話語,曾經並不會在意,但今時今日,季舒墨才發覺這些話刺耳的很,好似他的用處隻是幫她們拉攏生意、賺錢而已。

    一定是他多心了,一定是!

    這一刻,季舒墨的心情忽上忽下著。在猶豫了很久後,他終於踏入了茗仙居,並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他與楚慕青曾經幽會多次的雅間裏。

    原想坐在雅間裏喘口氣,安靜地理一理自己的思緒,沒想到楚慕青正沉著臉站在窗邊,神色陰霾地望向自己。

    以為楚慕青擺著一張臭臉是因為錦繡衣閣最近經營不善,諸事不順,季舒墨張了張唇,正要安慰時,卻聽楚慕青冷不丁地問道:“最近從蕭晚口中,你可有打聽到什麽?無論是兵部的,還是工部的,都行……”

    季舒墨的心情變得更差了起來,沒好氣地說:“她整日整夜忙著公務,又不踏入墨淵居一步,我能打聽到什麽。”

    “上次讓你對蕭晚主動點、溫柔些,你為何不聽我的話去接近蕭晚?”一想到剛才季舒墨跟其他女子拉拉扯扯,楚慕青的心緒有些煩燥,竟忘了往日偽裝的溫柔,語氣有些僵硬和怒意。

    “你是希望我去色、誘蕭晚,從她口中套話?”睫毛輕輕地顫抖著,季舒墨冷著聲打斷。

    見季舒墨語氣奇怪,楚慕青神色一柔,溫聲道:“關於接近蕭晚的事,你不必勉強自己。我讓你主動,隻是認為蕭晚的失寵會讓你在蕭府地位尷尬。你看你,最近消瘦了很多,一定受了不少的委屈。”

    “是的,我在蕭府受了委屈……”季舒墨仰起頭,凝望著自己心中思慕多年的女子,一字一句緩緩地說道,“慕青,你會帶我離開嗎?”

    見季舒墨動了離開的念頭,楚慕青的頭大了起來,連忙哄道:“一定會帶你離開的。不過現在我還沒有完成大業……”

    季舒墨期待的目光瞬間黯淡了下來。他沉默地傾聽著楚慕青的花言巧語,隻覺得心中的一根刺正不斷不斷膨脹著,思緒一瞬間混亂了起來。

    眼前的女子曾是他想要攜手共度一生的人,但她現在的迴答卻讓他大失所望。

    ——舒墨,你都被她欺負成這樣了,怎麽還能忍氣吞聲呢!我救你出去,從蕭晚手中救你出去!

    “小姐,你為何要故意偽裝成另一個身份接近季舒墨?”忙活了快兩個月,還特地花了重金打造了一個聚寶齋,竟是為了引季舒墨上鉤?!

    原以為小姐是為了建立自己的豐功偉業才弄得神神秘秘,這般努力奮鬥,沒想到這其中竟夾雜了不少私情。畫夏在知道真相的瞬間,差點一口血吐出。

    “現在,小姐早已不似原先這般聲名狼藉,在處理季舒墨上根本不需要同原先一般束手束腳的。隨便找個理由陷害下他,把他休了即可,何必大費周章繞了好幾個彎子呢?”

    還那麽小心眼地用了離間計!

    莫非小姐對季舒墨仍念念不忘,所以準備離間這對奸婦淫夫,想將他從楚慕青手中奪迴?!

    “現在就休棄他,實在是便宜了他。他是我的棋子,而楚慕青才是我真正複仇的對象。”

    ——愛你?當初嫁給你完全是因為你方便利用,完全是因為你身邊還有個更蠢的謝初辰。多虧了他們謝家的錢,我才能重振季家。而你,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根本不配讓我愛你!

    ——蕭玉容是個聰明的人,也深受著母皇信任,唯有給她下慢性毒,造成她在審訊時畏罪自殺的假象,才能讓母皇深信,蕭家通敵賣國,楚詩玉意圖謀朝篡位!

    ——現在蕭家人人喊打,遺臭萬年,蕭玉容到死都沒想到,她辛辛苦苦守著的蕭家被她兩個女兒給害慘了!

    狹長的丹鳳眼斜睨著,帶著說不出的冷冽和冰寒。蕭晚咬牙切齒地念著楚慕青這三個字,冰冷的利眸似凝著一抹濃烈的煞氣,讓人瞬間膽戰心驚。

    “我要挑撥離間他們,斬斷楚慕青身邊所有的爪牙。隨後,以牙還牙,讓他們飽受我曾經所受的痛與恨,讓他們今生今世後悔曾經招惹我設計陷害蕭家!”

    入秋後寒氣越來越重,原本傷勢就未好透的謝初辰,在多日忙碌下,不僅感染了輕微的風寒,還悲催地來了葵水。

    於是,現在的他全身軟綿綿的,根本用不出任何力氣,整個人病怏怏地倒在床上,不停地打著瞌睡,卻又因為渾身發冷睡不踏實。

    抱著謝初辰喂了藥湯後,蕭晚如玉的手指輕撫著謝初辰光潔的額頭。溫度比之前低了不少,她提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妻主,你去忙吧,昭兒會照顧我的。”渾身冰涼

    的謝初辰緊緊地裹著厚厚的棉被,雙手捂著疼痛難忍的腹部,難受地開口,“今晚隻能麻煩妻主睡在書房了……咳咳咳……”

    望著棉被中緊緊縮著的身體,蕭晚眸中閃著心疼。她二話不說,拉開棉被鑽進了被窩,將冰冷冷的謝初辰輕抱在了懷裏。

    “今天我也累了,不想去書房了。”

    意識朦朧間,謝初辰正瑟瑟發抖著,卻被一雙強勁有力的手臂忽然擁住,緊緊地抱在了懷裏。

    後背緊貼著對方溫暖的胸膛,灼熱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衫,一瞬間溫暖著謝初辰冰冷的軀體。若有似無的清香縈繞鼻端,像是攝魂的迷煙,讓他滿身的疼痛在瞬間消散得一幹二淨。

    癡望了蕭晚半響,謝初辰連忙將腦袋背了過去,慌張道:“妻主,我感染了風寒,會傳染給你的!”

    “我有內功附體,不會那麽容易就生病的。”蕭晚目光溫柔,語氣毫不在乎。而她的懷抱十分強健有力,讓渾身發軟的謝初辰完全掙脫不開,不由心急道:“我還來了月事!”

    白玉手掌運著內力,輕輕撫摸著謝初辰揪痛的腹部,另一隻手臂伸到他的頸下當著枕頭,讓他安穩地靠在自己的懷裏。

    在謝初辰嫣紅如霞的神情下,蕭晚促黠地說:“上次你來了月事,我就考中了狀元。不知道這次,會有什麽好運降臨到我身上呢。”

    掙紮了半響,見蕭晚緊抱著自己就是不放手,謝初辰不由放鬆了身體,小心翼翼地靠在了蕭晚的懷裏,窩了一個舒服的位子。

    灼熱的溫度點燃了他冰冷的身體,在一陣暖意融融下,原本就疲憊勞累的謝初辰,枕著蕭晚的手臂,開始打起了瞌睡。

    胸口傳來的溫柔,讓蕭晚的心怦怦跳著,忍不住輕聲道:“初辰,我的心口曾被人開了一個洞……一個很大很絕望的洞……”

    所有人都不會理解蕭晚心中那種滅族抄家、被人狠狠背叛的痛苦,這種刻骨銘心的仇恨在剛重生的時候尤其的強烈,幾乎讓她每晚從噩夢中驚醒,反反複複為著她前世的愚蠢而悔恨著,心中任何一個角落都被這滔天的仇恨所占滿著。

    但,與謝初辰溫馨相處的這兩個月來,蕭晚心中的痛已經不再是那麽撕心裂肺了,仿佛被一種甜蜜的幸福完好無損地一處處填滿了傷痕。

    夜光下,蕭晚的眼眸漆黑如黑,閃爍著盈盈的水光,卻見謝初辰迷迷糊糊抱著自己的手,狹長的睫毛卷卷翹翹,安然恬靜的睡顏揚著一抹悠

    美的弧度。

    柔若無骨的身子安心地靠在自己的懷中,輕輕淺淺的唿吸一陣陣傳來,如同一陣何須的暖風,拂過她滿是憎惡的心底。

    蕭晚不由低下頭,在謝初辰的額頭輕輕印下一吻。

    “是你填滿了我的心……讓我真正重生了一迴……”

    夜霧越聚越深,秋日的寒意漸漸在京城裏蔓延了開來。

    但梅園的房內暖意融融,相擁而眠的兩人睡得十分的踏實和安心。而蕭府的另一處院子,冷冷清清,透著無邊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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