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補好床褥,準備鑽進毯子裏,卻聽到靳斯迷迷糊糊地說了一句夢話,但究竟說了什麽,我並沒有聽清楚。


    我側耳等了一會,見他沒有再說,便又重新躺了下去。閉著眼睛的我,卻聽到靳斯喊起另一個人的名字。


    小弦。


    這個名字一聽就是個女人的名字。


    深睡中的靳斯,在夢中竟然喊著另一個女人的名字,聽見後的我,心裏漸漸有一絲酸楚。我躺下盯著天花板,腦袋裏在想小弦是誰?為什麽靳斯做夢都會唿喊她的名字?她一定在靳斯的心裏很重要吧,否則怎麽睡著了都會想起她。


    這一刻的我心裏很不是滋味,又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感覺,這十分微妙,卻又讓我覺得怪異。我拍拍自己的腦門,算了不要再胡思亂想這些東西了。還是早點睡著吧,否則明天就要遲到了,老魔頭說的話說到做到,我不能有一絲馬虎。


    就這樣我漸漸進入了夢鄉,自從婚禮現場那天迴來後,我就很少再做夢,有時候都是一覺就睡到了大天亮。但今天我卻不一樣,好像迴到了前些日子,我的意識是清醒的,但我的身體卻無法做任何的動作。


    “那南風吹來清涼/那夜鶯啼聲細唱/月下的花兒都入夢/隻有那夜來香/吐露著芬芳/”


    “我愛這夜色茫茫/也愛這夜鶯歌唱/更愛那花一般的夢/擁抱著夜來香/”


    ……


    古老的上海風情,甜膩的女聲嗓音裏,處處充滿著風塵味道。


    我睜開眼睛,此時自己正一身旗袍,裹襯出我婀娜多姿的身材,藏在曖昧燈光下的脂粉上海。燈紅酒綠中遊蕩著數不清的醉生夢死,好像本來隱藏在表象下的噩夢和暗黑都被釋放了出來,真實與虛構交錯,營造出一個一旦踏入就無法迴頭的修羅地獄。


    上海灘,十裏洋場,租界林立,妖孽輩出。


    而此刻我不知為何站在這裏,或許這裏隻是一場心裏的夢。我呆呆站在車來車往的街邊,吆喝叫賣耍寶玩鬧的聲音讓這裏變得熱鬧非凡,而我此時卻融入其中。


    “小弦,你在發什麽愣呢?時間都快到了,還不進去化妝。媽媽一會該罵了。”明明是大夏天的,身旁的女子卻穿著一身短裝旗袍,肩膀上卻裹著一層羽毛裝。她拉了拉我的手,將我半托半推向街對邊那家店。


    她叫我小弦,這名字不就是靳斯剛剛在夢中所唿喊的人的名字嗎?難道我做了一場不屬於我本人的夢?


    我一邊想著,一邊被該女子拉進了一家名為夜玫瑰的店麵前。門本是緊鎖的,卻停我身旁的女子大力敲著門,對著門內喊道:“川子這家夥,不在門口好好候著,瞎跑什麽?這要是被老板看見了,還不扒了你這層皮做雙鞋?你可給老娘快點過來,我要是晚了挨了媽媽的罵,我也饒不了你。”


    “哎喲哎呦,點點姐,瞧您這話說得,我哪能讓您受了委屈。川子我這不過是人有三急,去了趟廁所,耽擱了些時間嘛。”川子從店內將門解開,點點姐側著身進了屋。


    “小弦你進來啊,怎麽你今天不對勁啊?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點點在門內看著站在門外遲遲不肯進的我問道。


    “小弦姐,看你這臉色可不好,一會多補補妝,要是實在難受,我給你介紹家醫館。距離咱這還不遠,就在街拐角。”


    “呸,你個小赤佬,你介紹的地方哪是我們姐妹能去的地方。你該幹嘛幹嘛去吧,這沒你事了。”


    我抬腳走進夜玫瑰,這裏是一家類似百樂門的舞廳。在這裏我是一名舞女,名為小弦,而那個批羽毛裝的女子,應是小弦關係最好的姐妹。開門的叫川子,是這裏打雜的。


    我跟著點點進了舞女的化妝室,屋子很大,總共有十來個化妝台,這是屬於每一個不同舞女的地方。化妝台的鏡子上貼著各類的花朵標本,那就是這些舞女所在這裏的別名,點點的鏡子靠近門是第一個,上麵貼了一朵變了顏色玫瑰,所以這裏的客人,都叫她黑玫瑰。


    “你看你,又發愣。快坐我旁邊來,該化妝啦,一會就趕不上咱倆的開場了。”點點對著鏡子一邊戴著金燦燦的耳環,一邊看著鏡子裏的我說道。


    我的位置就在她的旁邊,上麵是一朵鮮豔的夜來香。


    “喲,看來我們家小弦真是惹得別人喜愛得很呢。這都多少天了,每次來都能看見新鮮的夜來香,真是讓我羨慕死了。”點點戴好耳環,抬眼時正看見那朵夜來香。她半站起身,鼻子靠近那朵夜來香,深深嗅了一口。


    我看著這座位,幹淨又整潔,跟周圍舞女的位置有所不同。包括點點在內,她們的桌上總有許多種脂粉,各式各樣的首飾,就連香水都有好多種。而這個位置上麵,什麽都沒有,可能是她隨身都帶在身上,也可能是她根本不怎麽化妝。


    我突然想起,自己此時是一副什麽模樣,猛地抬頭看向鏡子。那女孩與我自己本身還是有些區別,但眉目卻十分相似,鏡子裏的女孩更加年輕稚嫩,皮膚如剛煮好剝了殼的雞蛋,白裏透亮。


    鏡子裏那女孩有一雙清澈明亮的眸子,睫毛微微地顫動著,舉手投足之間盡是高貴輕靈,渾身都散發著光芒。那瓜子形的臉,那麽白淨。薄唇如同是春天飛舞的櫻花般微紅,一頭烏黑亮麗的波浪長發添加了些俏皮,眸子含情脈脈地看著鏡子,讓人根本移不開目光。


    “怎麽了?是不是東西忘帶了?看你這丟三落四的毛病,啥時候才能改。快坐過來,我幫你化。”點點確實是個燥脾氣,根本停不下來,但也確實與小弦關係甚好,否則怎麽會管我這麽多事情。


    我被點點硬拽著坐到了位置上,她用著自己的脂粉微微塗抹在我的臉上,“我家小弦就是年輕,都不用什麽脂粉就美得不得了。在華麗的裝飾品在你的身上喲,都是多餘的黯淡無光的。”


    小弦確實是個美人,是那種讓人一見都忘不掉的容顏,怪不得靳斯能記得這麽清楚。這個年代距離我的年代,怎麽也要百十來年,這百年的時光裏,都沒能讓靳斯忘掉小弦的容貌,可想而知這是多麽的傾國傾城。


    “小弦點點,媽媽讓你們去排練了,你們快點來了。”門外的人對著化妝室喊道。


    “好勒,我們馬上來。”點點為我畫上淡淡的妝容,然後對我說道,“好啦,太美啦。咱們去排練吧。”


    “排……排……排什麽練?”我結結巴巴地問道。


    點點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腦門,說道:“你今天真是怪怪的,排練開場舞啊還能排練什麽呢?”


    “什麽……什麽……什麽曲子啊?”我可是五音不全,ktv裏的魔音女王啊,別說是唱歌了,就是瞎哼哼點曲子什麽的,都能跑調的我,接下來還要去唱歌!


    “《夜來香》這不是你跟媽媽桑要求的開場曲嗎?這你都忘記啦?”點點撓了撓腦袋問道,還沒等得及我說話,門外的人又來催了。看來點點十分害怕她口中的媽媽,這媽媽應該是負責管理所有舞女的媽媽桑。


    “我們不說了,快去吧。媽媽發起火可是很可怕的,跟隻母老虎似得,嗷嗚嗷嗚……”點點瞪大眼睛學著母老虎的叫聲,拉著我走出了化妝室,來到空無一人的大廳。此時隻有一個身著深色旗袍的女子站在舞台前,搖晃著手裏的扇子。


    “真是不知道你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都成名成角了,小廝要喊你們兩遍,你們才肯出來。這要是哪天再紅些,是不是連我這媽媽都不放在眼裏麵了啊?”媽媽桑確實看著十分駭人,大概年紀有三四十的樣子,一雙大鳳眼犀利地像把彎刀,掠過誰就感覺似割下一片肉來。


    我和點點兩人默不作聲登上舞台,找好位置準備就緒。媽媽桑倒也不再多言,隻喊道:“起。”


    《夜來香》的前調便響起來了,點點先開嗓,她的嗓音並不像是屬於上海灘,略帶些許沙啞,但有充滿了磁性。


    她唱到一半,停下應是我接。我猶豫半天,手心都出了汗,才緩緩張嘴,嗓子因為緊張有些發緊,本以為一開口就是魔音灌耳,我在心裏已經準備好了被媽媽桑大罵,卻沒想到這麽差的嗓子狀態下,唱出來的歌聲卻還是那麽委婉動聽。就像是炎炎夏日裏,終於下的一場雨,帶來的清涼澆熄了大地的酷熱。


    “好。”媽媽桑拍手稱好,我與點點的開場舞就這樣一遍就過。點點與媽媽桑道別後,拽著我又小跑迴了化妝師。


    “我的媽媽咪呀,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忘詞了呢。看你半天才出聲,不過你唱得真棒,比我可好多了。就你這樣貌加上嗓音,別說靳少爺了,就連我都愛上你幾分。”點點一邊扶著胸口,一邊說道。


    “等等,你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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